一家三口相擁哭泣良久,延留最先想起父王的寢宮里還有左右賢王在,趕忙停止了哭泣,從父王的懷中抬起了頭,伸手想要為父王擦去眼淚。進到寢宮來,他還未來得及仔細看過父王,這一擦卻見父王的眼窩深陷,顴骨高高突起,臉上皮膚黃白,延留的臉上顯出了驚慌,「父……父王,你怎麼了?」
听得延留顫抖的問話,依莎王妃也停止了哭泣,抬頭看向蟬封,這一看,她的心彷如墜了大石般由雲端沉入了谷底,她的手也抖抖的扶上蟬封那瘦得只有她手掌大小的臉,「大王,你怎麼了?」
蟬封微微一笑,「沒事,只是感了風寒,一時沒有調過來。」
「真的?」依莎王妃抬起淚眼迷蒙的雙眸出聲詢問。
「真的!」蟬封抬手溫柔地為依莎王妃擦去了眼中的淚水,笑得一派雲淡風輕。
依莎王妃沉下的心慢慢歸位,「病了也不知愛惜自己,還不快躺下。」說著退出蟬封的懷抱,站起了身,就要讓蟬封躺下。
看著愛妃含嗔帶怨的神情,蟬封心中涌起了無限柔情,他真想向老天祈求再多給他幾年壽命,讓他再過幾天有她陪伴的幸福安詳的日子,可是……,低垂了眼眸掩去了心中的淒涼,抓住了那只忙著給他蓋被子的手,「莎兒,不忙,孤還不累,你先坐下來,孤有事要說。」
那一閃而過的淒涼,何雪冰由于跪于地上,看的真真切切,心中不由沉下,延弟還這麼小,如何挑得起這大宛國沉重的江山。
「有事等明天再說吧,你還是先休息一會……!」依莎王妃還要再勸,看到蟬封笑著向她搖頭,知道再勸也不會有用,遂打住了話尾,安靜的坐于他的身邊,只是為蟬封拉高了被子。
蟬封抓過依莎王妃的手,放于自己的手中,雙手緊緊握住,眼帶寵溺的注視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良久,才轉開目光看向跪于地上的左右賢王和何雪冰,「你們都起來吧!」
「謝大王!」
「左賢王,詔書可曾擬好。」
「回大王,已擬好了,請大王過目!」說著欲上前。
蟬封擺了擺手,「不必了,你念出來吧!」
「是!」左賢王打開墨跡未干的詔書宣讀,「孤,即今日起將大宛江山傳于延留,……。」
延留起身跪于地上,「父王,兒臣還小,請您……」
「十三歲已經不小了,該是你歷練的時候了,延兒放心,左賢王和右賢王已在孤的面前發過誓,他們會幫你打理江山的,如遇疑難,可找他們一起商量。」
「父王,兒臣……」
「大王,延兒還小,你……」
蟬封疲憊的搖了搖頭,成功的阻止了同時出聲的二人,「孤意已決。」眼楮看向依莎王妃,「莎兒,扶延兒起來。」語氣堅定不容撼動。
看著蟬封這麼堅決地讓延留繼承大統,依莎王妃腦中一閃,心又不由的提了起來,「大王,你的身體……」語聲打著顫,再也說不下去。
「莎兒,孤的身體好好的,孤只是累了,想在以後的時間里多陪陪你,把我們缺失的日子好好補回來。」
依莎王妃將信將疑,一雙美眸疑惑地看向蟬封。
蟬封無奈地挑了挑眉︰「難道你不再信孤了?」說著眼中的無奈盡數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悲涼。自從見到她們母子,他一直力持平靜,不想讓她們看到他的悲涼,可是他的心快盛不下這無邊的悲淒了,借著這一刻讓他稍稍釋放一下吧。
依莎王妃頓時慌了,但是她的心卻是得以歸位,心痛地扶上蟬封的臉,忙著想抹去那無邊的悲涼,一疊疊聲的說「好,我信你,我信你,不難過了,好嗎?」
「好。」蟬封立刻從諫如流,收起了滿眼悲涼,換上大大的笑臉。
「你呀!」依莎王妃看著變臉如孩童的蟬封不由輕笑出聲。
蟬封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會難過了,莎兒,快扶延兒起來!」
「好。」依莎王妃轉身扶起了延留。
待二人坐定,蟬封轉頭看向何雪冰,「雪冰,你上前來。」
何雪冰依言上前向蟬封行禮,「見過大王。」
「免禮,都長這麼大了,孤要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姨母的孝順和對延兒的細心照顧。從今天起,你就是孤和莎兒的女兒,,賜號冰玉。」
何雪冰怔怔不能言。
「還不快謝過大王。」依莎王妃滿臉欣喜,急著提醒。
「是,雪冰謝大王。」
「雪冰姐,太好了,太好了。」延留高興的抱住何雪冰,不知該如何表達他此刻的開心,只是不斷地重復說著「太好了」,「太好了。」
何雪冰暖暖的笑著,輕輕拍了拍延留的手臂,微微搖了搖頭。
延留伸了伸舌頭,立刻松了手,退至一旁,恭身而立。
兩人不置一詞,一舉一動卻似是說明了一切,讓蟬封心中喜愧參半,他沒有看錯何雪冰,只是可惜生成了女兒身。今天一家團聚,本不想宣讀後面一道詔書,可是他很怕明天會見到升起的陽光,讀吧,這樣冰雪聰明、這樣知進退、這樣善良的冰兒會理解的,「冰兒,父王今生欠你們何家頗多,不要怨恨父王。」
「父王,雪冰不會怨恨你的,雪冰只要王妃和延弟安好。」
「好,冰兒,從後日起,孤派人送你去漢朝!」不想再拖下去,再拖,他怕他會沒勇氣開口
「漢朝?」延留依莎王妃同時出聲。
「是……漢……朝,」蟬封一字一頓說的艱難,「半年前大王子染病歿于長安……」
「我不答應,父王,你不能把雪冰姐送去長安!」延留雙眼通紅怒視著床上人,「雪冰姐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做人質,父王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