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听到動靜,有人走近,在她身邊不遠處停下,隨後听到那個沙啞的聲音說︰「姑娘,剛路王爺傳話過來,說今晚皇家擺宴宴客哆盧使節,要晚點回來,讓姑娘先休息。」
水中人听到聲音心中一稟,微笑著點頭。
她怎麼就忘了,那個溫柔呵護她的人也是皇子,身份尊貴,有朝事纏身。苦笑著撩起水中一縷發絲,心里冷然︰是否對你而言,我也是無用之人?每日依著別人而活,長久的行走都無法做到。
如今這副模樣,倆人可還能匹肩
熱氣蒸騰著泛著白霧,花沫然把頭靠在石台上,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壓抑的煩躁平了點。墨沅說的對,她來了又怎樣?這里是他的國。
不說他不是皇,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能隨心所欲的要個有病疾的女人。
原來,來這里,她只是想更加認清楚--自己已經是個半死之人。
酸澀的痛意壓過心底的煩躁,任由水流沖過水里的身子,發絲散亂。
迷糊間,耳畔水聲寥寥。柔軟混著水濕的布帕劃過她的肩,順著肌膚的紋理擦試著。她沒有動,渾身無力的任由身後人擺弄。
突地,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桂香,而拿著布帕的手隨著香粉所到之處,熟練的捏按著。
這手法?
她攸地睜開眼,回頭,人呆在了當場。
身後人鵝圓的臉蛋上掛著汗珠,一雙眼楮看著她也是詫異,隨後調皮一笑,又忙活起來,「公主,你這樣扭著身子,奴婢沒辦法給你擦身啊。」靈動的眼眸里帶著水氣,吐出的聲音卻沙啞如老朽。
花沫然仍是呆愣不動,直到看到大滴大滴的淚珠滾下來,才試探的伸手接住,溫熱的。
啞著嗓子問,「你…是鎖兒?」
侍女擦了下淚,哽咽回道︰「公主,奴婢是鎖兒…」
泡在水中的身子不自覺的微晃,掙扎著站起身冷然的空氣讓她清醒些,又確認的問,「慕容夜…沒殺你?」
鎖兒一愣,點頭。隨即看她顫栗的身子忙拉她坐回水里,擦了下臉,說︰「公主那一夜沒回來,季姑姑擔心的很,就準了鎖兒去城門口迎你。」說話間,手上不停的給她身上上香粉,又拿水緩緩沖去。
花沫然一驚,又問,「你說季姑姑?那你們是在一起?」
鎖兒搖頭,「鎖兒沒有和姑姑一起,鎖兒本在城門守衛處等你。後來奴婢等不及跑去回殿里看了次,再回來就發現好多官兵調崗。後來城門大開,又陸續進來許多官兵。再就發現太子殿下也帶了一隊人馬進宮,那樣子嚇人的,奴婢嚇的就躲起來了。」
「太子哥哥帶兵進宮?」花沫然定定的看著她,又問︰「那你如何出的宮?」
「是,太子殿下帶兵來,說的皇上出了事。後來就宮中失火,接著就是先前進來的官兵和太子殿下嗜殺,奴婢躲在草曇里想跑回青和殿,路上被守夜的抓了,二話沒說就給打暈了。」
花沫然渾身一冷,僵著身子啞聲問︰「後來呢?」
「後來奴婢不知道了,醒來就躺在亂墳崗子里,奴婢嚇的魂都沒了。好多宮人侍衛的尸體都推在一起,大火四面都是」說著哽咽聲更大,「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公主了.」哭啼的聲音帶著干啞,讓人听了戰栗的人。
「亂墳崗」
「呵呵呵呵…好個慕容夜,好個明君善舉!!呵呵花沫然揚面大笑,聲音尖銳冰冷,縴細的手臂用力劃過水面,激起一片水花。
慕容夜,你說,我該如何饒你,這賬又多了一筆。
鎖兒怔愣著忘了哭,擔心的看著花沫然,小心的叫︰「公,公主?」
大笑的身子仍在抖動,她的一頭烏發灑在水里,絲線般繞在周圍,讓人看不清她的樣子。
許久,花沫然才止了笑,靠著石壁,手臂放在石台上,雙眸凜冽,說︰「鎖兒,去稟告路王。今晚,我在東苑等他。」
鎖兒還未回神,想也不想沖口而出,「可.王爺今天可能不回來了。」
花沫然微眯起眼,冷聲說︰「你只要告訴他,今晚不論多晚,我都等他!」
鎖兒鎖著娥眉,不忍的說︰「若無事,路王爺不不會不來的。」看她臉色緩了些,復說,「只是,王爺今今天要陪客….」
花沫然定定的看著她,反問︰「陪客?」
鎖兒懊惱的低頭回避,慌亂的拿了手里的布帕想給她擦頭發,卻被花沫然冷然的眼神定住。
半響,花沫然淡淡收了眼,語氣慵懶的說,「你如今是跟了他,已經不是我的人了,就連這說話,都向著他了。」
「不,不是。奴婢不敢。」鎖兒一驚,巾布掉在水里胡亂的解釋︰「王爺只是救了鎖兒,而且答應會接公主過來,鎖兒才跟他回來的。」
一面說還一面搖頭,看花沫然冷著臉,跪下祈求道︰「公主不要不要鎖兒,鎖兒在這里等公主好久了!!」
花沫然不忍的掃了她一眼,心里釋然,輕聲問她,「你說他為何不會來見我?」
鎖兒愣住,臉上淚似掉非掉,結結巴巴的說︰「…王爺應是陪蓼將軍見客。」
「蓼將軍?」花沫然淡淡一笑,眼眸且冰冷,原來是傳聞里那個與他和親的蓼家。如今都有了人證,她還該如何說服自己?
看了眼還跪著的丫頭,緩了聲音,「起來吧,你自小就跟著我,我怎會怪你。」
鎖兒哽咽的抬頭︰「公主」。
花沫然嘆息,靠著池壁閉目養神,「不管怎樣,他救了你又送回給我,我都要當面謝他的。」
鎖兒點頭,「奴婢一會就讓大管家帶話過去。」
花沫然疲累揉下眉頭,「你只管把話傳給他就行。若那官家不肯,你就告訴他,我托他問吳青嵐一句話︰再見亦故亦如前,這句話可還當真?」
鎖兒似懂非懂的點頭,看花沫然一幅疲累的樣子也不忍在打擾,只是手腳利索的擦干她的發,又備了干淨的孺子鋪好,這才扶她出了池子。
觸手間,只覺她的肌膚更似從前,卻也更加柔軟無力。公主是一身好武藝,一項不多讓她們伺候,今日這般倒是讓她意外。
好不容易進了內院,花沫然已經喘息不已,鎖兒疑惑間,又憂心的開口,「公主可是累了?不如鎖兒叫人抬個轎子來?」
花沫然搖頭,淡淡一笑,她如今果真是個半廢之人。
鎖兒撐著身子扶她慢慢進了房,此時已近黃昏,未等她多言,花沫然就倒頭埋在床上,悠悠睡去。
鎖兒仔細的拿了繡花錦被給她蓋好,出了房。
公主或許不知道,如今王爺正忙著和蓼將軍之女蓼煙的婚事,他已經多日未有回府了。
公主之前也曾和王爺有過婚約,卻也只是琉帝和他的口頭之約。如今公主名已無,琉帝已死,一切就罷了。
由記得當初公主喜滋滋的回宮後,每日想著要來這北國,如今這番,不知公主對路王,可還有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