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宮里,花昔沐陽坐在最頂層的寶座之上,似乎是在小寐,而旁邊的蒼義在一邊匯報進來三界中的事物。自從小維出事之後,花昔沐陽便不在要她隨侍在側了,事情全都交給了蒼義在打理。雖然因為末淺的懇請而免去了灰飛煙滅,可惜看小維現在的樣子,她那神情是越見憔悴,昔日清冷的雙目如今已經是空洞暗淡,毫無光澤。每日就跟在末淺的身後,陪著她受刑,除此之外竟跟個活死人一般,不言不語。
蒼義稟告完了之後,然後彎腰恭敬的道,「王,這一屆挑選的三界資質上乘的新人已經等候在宮外。王是否傳見?」
花昔沐陽一手撐著額頭,如瀑的青絲從骨節的手指傾斜而下,他半眯著銀白色的眼眸,銀色的面具泛著幽寒的光澤。就在蒼義以為王又要如以往一般讓他自己決定的時候,他卻伸出另一只手臂抬了一下,「傳進來吧。」
蒼義一愣,想到灰燕聖使小維犯錯之後,王的身邊的確是沒人照顧了。這才似有所悟的點點頭,走到前邊去對下面的差役揮了揮手。立刻的,底層緊閉的大門伴著沉悶的吱呀聲打開,一行各色的青年少女在差役的指揮下魚貫而入,一個個都被幽冥宮神奇的建築和強大的壓迫感弄得倒吸著涼氣,又是驚喜又是恐懼。
要說這幽冥宮十分隱蔽,不是幽冥宮里的內部成員是不能進入這里的,所以冥妖魔三界之中能進入這里的,不是被留下重用的,便是犯下大錯接受懲罰,甚至是灰飛煙滅的。這些人都是今年選拔出來的各界新秀精英,听說只要左護法看中了,就可以留在幽冥宮各司其職。或許,還有機緣看到那神秘又強大的幽冥王呢,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丫。
一行人自然是看不到第九十九層高處寶座上的男子,對于他們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新秀來說,自然只以為最頂端有的只是兩個黑點,那像是個颶風涌動的旋窩,幽暗的火光在各樓層跳躍,很有陰森恐怖的效果。仍誰也不會想到他們那至高無上的幽冥王,會把寢殿建到第九十九層最高處不勝寒的地方,那里,該是那麼的寒冷啊。他們這些修為不足的,恐怕還沒爬上去就被那陰風給吹跑了吧?
本該在煉獄之火受刑的蒼蘭出現在最底層那群新秀的面前,手中握著一根幽黑的長鞭,面目清冷又蒼白,眼眶也有些深陷下去。要不是師父求情,末淺帶他受刑,他恐怕已經灰飛煙滅了,不過從此之後他卻是再也不能踏出幽冥宮一步了。不止是他又瘸了一條腿,更是因為他深刻的知道了那叫洛落的女人,他是萬萬惹不起的媲。
他略微沉了沉眸色,一只腳顛簸著往那行少年少女走了一圈,最後站到前面。那圈少男少女本是好奇這樣一個清俊的少年怎麼會少了一條腿,而還可以在幽冥宮里似乎擔任的官職不小。于是有幾個多事的已經小聲的議論起來,那些議論聲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蒼蘭听到。他冷著一張臉來將鞭子在地上一抽,發出清脆的聲響,「吵什麼吵?這里是幽冥宮,不是你們雜亂的三界,還不都給王跪下參拜!」
「王?王在哪里?」新秀們眼眸四處亂瞟,就是沒有看最上層那在風中似乎搖搖欲醉的黑點,反而在最底層那寬闊又幽深的黑洞般的殿堂里張望起來。直到殿堂里飄出一個個面目可憎的妖魔鬼怪,就是找不到到底哪一個才是王,自然一行人都沒有動作。
正在蒼蘭氣的想要發火的時候,一個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白衣女鬼噗通跪在地上,聲音不卑不亢的響起,「冥界蜻蛉參見幽冥王。」她目視前方,看著前方莫須有的虛空,神情淡然。
「嘖嘖,這女鬼是傻子?」又有人不滿的嘀咕了起來,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
「放肆!」蒼蘭舉起鞭子毫不客氣的就朝著那議論的幾個人抽去,那幾個好歹雖然是新秀,也好歹也算是精英了。可惜幾人低估了蒼蘭那瘸子的修為,幾人被打的卷縮在地上哀嚎連連。
正在這時,上面的蒼義發話了,「蒼蘭,那個叫蜻蛉的女鬼留下,其余的全都帶到低等的奴役房分配服役。」
最頂層傳達下來的聲音本該是很小的,可是蒼義那高亢的聲音卻是如雷貫耳。眾人驚恐的抬頭仰視,那第九十九層上一點黑色是那麼顯眼,雖然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卻可以看到他那身後一個人坐在一張藍光閃閃的寶座之上。璀璨的光澤在最頂層是那麼的眨眼,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卻能通過那黑點感受到那人嗜血威嚴的王者之氣。
眾人 里啪啦的跪下,口中直呼,「參見幽冥王!」
奈何蒼義只是揮手,他身後的幽冥王更是動也沒動一下,一群人只好規規矩矩又心有不甘的被蒼蘭安排差役送到奴役房。他們那個後悔啊,懷著各種心情來,沒想到第一步就走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上好絕佳的機會啊,最後變成最低等的奴役,可是這又怨得了誰?誰又敢在幽冥王面前反抗的?
「冤魂蜻蛉,怨氣太重,無法投胎轉世。」蒼義恭敬的朝依舊沒有絲毫動作的花昔沐陽稟告著。
花昔沐陽銀色面具下的紅唇微微一勾,冤魂?那日趙老員外府中,就算他是故意離開沒有呆在現場,但是他也對那日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蜻蛉,那個想要對落兒動手的女子,那個因為秋如楓很落兒入骨的女子。冤魂嗎?他冷冷一笑,「讓她跟著小維學習幾日,然後就在這九十九層隨侍吧。」
「是。」蒼義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王還真是準備留下這個修為淺薄,怨氣深重的女鬼隨侍?唉,不管怎麼說,王的確是需要服侍的,有個女鬼在身邊總比他一個人要好。
「還有。」花昔沐陽忽然伸手到袖子里,模出一顆橘色瑩亮的珠子,然後對著那珠子吹了口黑色的魔氣,珠子瞬間膨脹開來,最後從九十九層飄落下去,直到停留到最底層地上的時候,才呈現出一個橘色輕紗的妖艷美少年。
那美少年似乎從沉睡中清醒了過來,他從地上爬坐起來,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又瞄了一眼旁邊的蜻蛉,眉頭皺了皺,又看向這個古怪的地方和飄忽的妖魔鬼怪,頓時跳起來大叫起來,「我不去投胎,不去不去!殺了我我也不去,去了我也自殺,我就是不去!」
蜻蛉看著那橘衣少年雙眸掠過一絲陰冷,居然是他,他也死了?呵呵,真是天下何其小,連做鬼也能踫到昔日的故人。可是看他那樣子好像根本不認識她,而且,還有些神經質的樣子,該不會是瘋了吧?
蜻蛉這樣想,最頂層的蒼義也是滿頭黑線的這樣想著。直到花昔沐陽開口,「千陌離,既然你實在不願投胎,就留在幽冥宮吧。蒼義,少了個蒼蘭,我親手重新送你一個徒兒,好好教導他。」
蒼義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的沉痛,原來主子還在替他考慮著。主子知道他念及與蒼蘭的情義,就算蒼蘭犯下這不可饒恕的過錯也只是斷了一條腿。不能在踏出幽冥宮一步算什麼?只要留著命就好啊。沒想到主子現在又重新親手送他一個徒兒,這能不讓他感動嗎?
花昔沐陽看著下面跟猴子似的橘衣男子,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笑容。這千陌離在喝了孟婆湯之後雖然什麼都記不得了,可是卻是死活不肯投胎轉世,他能確定這千陌離是忘了落兒的,只是,千陌離的執念卻很深,像是知道他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一般,就是不肯投胎轉世。
若不是落兒對這人還存有心結,他也斷不會去管這些閑事,不想投胎或者投不了胎的本就該扔到忘川河里去,哪里還輪得到那千陌離在這里像猴子似的撒潑耍賴。不過這人對落兒的情誼他都看在眼里,對落兒好的人,他自然也不能太過苛刻,還得好好答謝才是。
千陌離卻很不給面子,挑起妖艷的狐狸眼,雙手抱臂的眯著眼仰望頭頂的黑點,「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徒兒?他有什麼本事可以教給我?」
蒼義頓時氣的臉色發黑,就想好好的教訓一下這桀驁的小子,但礙于那小子是王親手提拔的,抬眼去看花昔沐陽。花昔沐陽朝他淡淡點了下頭,「他就交給你了!」
蒼義得令,臉上黑色消散,挑眉看著下面那橘衣少年,冷笑了一聲,如同蒼鷹一般從九十九層俯沖而下。強大的殺氣和龐大的黑影震得千陌離和蜻蛉都是微微一顫,千陌離身子一抖,卻是倔強的抬起頭望著那落下的黑袍強壯男子。蒼義面上閃過一絲贊賞,現在這三界里面不畏懼他蒼義的,已經太少了,這千陌離,倒還真有幾分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