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湖戀 第十章 遇艷驚鴻

作者 ︰ 13695330403

苟立光家氣派堅固的房子,好看又當街,在村里新劃的地基上,佔據著最好的位置。以前,蘆蘆有啥事,路過苟家寨,听人說起過,那座頂好的宅子,是苟立光家的。所以,蘆蘆騎車進了村子後,便徑直朝苟立光的家里,奔了來。到了大門前,在街邊打下車子,走了進去。

蘆蘆在以後又來的兩輛摩托車中間,一眼即認出,夾在中間的哥哥的車子,顯得又破又舊,又寒磣。心說,哥哥怎麼和這麼一幫,有錢有勢的人,交上朋友,混在一起了呢!幾步走上廈廊,推開玻璃門,邁過廊道,輕輕推開屋門一條縫,看到滿屋的煙霧酒氣中,蘆華哥哥正夾在幾個人中間坐著。哥哥的穿著面相,也顯得很是寒酸,沒法和幾個穿著油光水滑的人相比。輕輕地叫了一聲︰「哥——」

屋里幾個人,喝酒太專注,沒誰發現蘆蘆。還是在屋門近前,給人拿酒倒水的苟立光,听到蘆蘆的叫聲。回轉身,看到身處陽光背景之中的蘆蘆,驚奇萬分,睜大了雙眼。苟立光讓蘆蘆暗斂的魅力,晃得他有一瞬,恍如夢中,以為看到了仙子。也是因為,大腦里裝滿酒精的緣故。苟懷忠也察覺了,走過來。面對門口標致的蘆蘆,苟立光的失態,沒有逃月兌苟懷忠的眼神。苟立光反應過來後,忙笑著把門打開,往屋里讓著蘆蘆︰「快進屋,快進屋!你找誰呀?」

蘆蘆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不進去了。我找蘆華哥!」

居坐其中的蘆華,這才听到小妹的聲音,趕緊起身走過來問︰「小妹,有啥事?」心想家里一定有啥要急事,不然,不會叫小妹來叫他。

蘆蘆伸出手,把蘆華哥從屋里拉出來,輕聲和他說︰「哥,咱爺爺病了,老安叔說,須急著上院!咱娘讓我來叫你!」

這時,由大街上哇呀叫著走來的苟二呆,走偏撞在自家刷了淺綠色石子的大門把子上。抬腳踢了一下門把子,走進寬大的大門里。看到院子里的蘆蘆,也不再手舞足蹈了,嘴里也不再怪叫。走上來,伸伸舌頭,瞪瞪眼,嘿嘿地傻笑著︰「嘿……,我、我認得你!」說著,伸手還想撩蘆蘆的頭發。

苟立光急走上前,一把將苟二呆推到了一邊︰「去!滾到一邊去!」

苟二呆仍然是那般模樣,沖著蘆蘆呲牙咧嘴地笑著,離開了。

「立光兄弟,不行,我得回去!爺爺添了癥候!」蘆華說完,又轉身探頭,和屋里幾個坐在沙發上,猜拳行令的人打著招呼。「懷忠叔,老大哥們,失陪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啊!」

只見屋中幾個人,好像粘在沙發上一樣,頭也沒回,只把手伸到身子後面,朝蘆華擺了擺。

只有苟懷忠,從屋里跟了出來。

蘆華的臉上,掠過一絲瞬間的尷尬。內心也深知,自己也根本沒有辦法,和這幾個家中,都稱幾萬幾十萬的大大小小的工頭們相比。人家的內心里,就不願搭理自己,更不用說出門相送。但心里沒忘了罵一句︰「一個個狗娘養的,犬眼看人低!不就是靠著這樣那樣的關系,干了幾個工程,腰包里揣了幾個臭錢嘛!還不都是,克扣得勞工的血汗錢!還有偷工減料的錢嗎!有他娘的啥子了不起啊!一分錢,也帶不進棺材!」蘆華這也是窮急了眼,叫花子咬牙,發窮恨!也是酸葡萄心理,和阿Q自傳。

和苟立光抽身,來到他父母的屋里︰「大爺,大娘,家里有點事,我得先回去!」說完,把提來的煙酒的,全傾倒在桌子上。抓著空包,就向外走去。

後邊的苟立光,急忙抱起,蘆華剛倒下的煙酒等的禮品,從父母的屋里,追了出來。往蘆華的包里,強塞著。

「你看你看,我拿了來,是看俺大爺大娘的!」蘆華送不下禮品,也很著急。把個空包,死死地夾在胳肢窩里,身子轉圈躲著,到了自己車子近前,推起車子,即小跑著,出了苟立光家的大門。

苟立光在後邊說︰「過幾天,有空,我去你家,給你家叔嬸拜年的!」說著,把懷里抱著的禮品,放在院地上,送出大門。苟立光是說客套話,往年蘆華都來拜年,前幾年,也去過蘆華家里拜年,發跡後,再沒去過。

蘆蘆已先出來,騎上車子,跟在蘆華哥哥的後面走了。

也跟著送出家門的苟立光父母,看人走遠,就回了家。苟立光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漸漸遠去的蘆蘆的背影,目光直直的,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哎——」

「咋的啦?看中哩!」從家里跟出來的苟懷忠,站在苟立光的身邊,看穿了他的心事似的問。

苟立光點了點頭︰「以前吧,我去蘆華哥家,是知道他有個小妹的。可那時,我上初中,去叫蘆華一塊上學。他的小妹,也就讀小學,還扎著兩個小羊角辮,黑黑瘦瘦的,記得是!大了大了,咋長得這麼好看!才幾年沒見,竟出落得這麼標致水靈!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只是……,不知道……」

「有沒有找婆婆家?這還不好說。回頭給蘆華個活干干;只要他的小妹,沒有結婚,這事不難辦!憑著咱的條件,除了天上月宮里的嫦娥姑娘,咱勾搭不上以外,要啥樣的閨女,咱鬧不到手啊!」苟懷忠嬉皮笑臉地說。

「看看,叔你這個人,真是!好好的事,到你的嘴里……。啥叫勾搭?啥叫鬧到手啊!」苟立光說完,睚眥白眼,轉身回家去了。苟立光覺得,那麼難听的詞,用在蘆蘆的身上,是一種褻瀆。

想獻殷勤的苟懷忠,反而沒有討到好言語。顧自訕笑著,跟在苟立光的身後,顛著小步,去了屋里。

第二天早晨飯以後。王大力即騎上車子,馱上王耀堂,一路猛蹬,擰出了一身汗,來到接近三十里以外的縣城醫院里。找個地方,把車子停好鎖牢。多年沒有來這里,王耀堂有些暈頭轉向的。大變了模樣,不是早年間的一溜青磚平房的縣醫院。那青磚,都是過去自己村里的土窯燒的。哪像現在燒磚用煤炭,用秫秸。怪不那年間,耩秫秫的多,有用處啊!不等干好,就讓人收走。是本村的車馬,給送的。當時,到處要磚的多,還是他們的院長,找了我送了禮後,才撈著的磚呢!院長還說,有事讓我找他。這一說,多少年前的事了。二三十年了。那時還沒建立公社呢!直到大力說,老醫院路南就是,建新醫院後,棄之不用,還在那呢!可不嘛,打上眼一看,路南老醫院那不還在!換了新醫院,那人也不知換多少茬?院長也不知,換了多少?認識的那個姓侯的院長,沒死也退休了,也早不在醫院里了。

中國是個熟人社會,無論到哪里,無論辦什麼事,都想找關系托熟人。哪怕是看病、打官司,到了醫院,到了法院也是一樣!俗話說,井里無水四處淘!還別說,不定打听到個啥麼人有勾連,三說兩送,那事還真就辦成了!

王大力領著姥爺,進了貼著瓷磚,刷著石子的住院大樓。鑽來轉去,找到第三層樓上,才在靠近樓梯的右邊第二個門里,尋到蘆有章的病房。王大力眼尖,從門玻璃里一眼就認出,哭紅了眼楮的蘆蘆。

王耀堂搶前幾步,來到蘆有章的病床前,抓住他的手,關切地問︰「老哥哥,你覺得咋樣啊?我是夜來後晌,才听到去你村里串親戚的回來說,你發病上了院。這不,一大早,就讓大力馱著我來了!」

「沒啥,沒啥。看看,攪得你們,一個個地都過不好年!還不是老癥候,又發作!是蘆蘆這個孩子,哭著哀告著來院里的!要不,我說啥也不來這里;不說花錢,就病房里這個藥味,我也受不了啊!」病床上,自己家拿來的被褥下,塌了腔,月兌了相的蘆有章有氣無力地說。

王大力讓蘆蘆拽著,走出病房,來到樓下。轉到樓的背角處,還沒有說話,看著王大力的那雙眼楮,又先淚水連連,涌滿臉頰。

看到蘆蘆流淚,王大力就每每受不了,還是出于一片孝心,深受感之染之。現在,許多兒女,不贍養父母,病了無人管,恨不早死。蘆蘆和爺爺,是隔一輩的人,能如此疼爺爺,說明蘆蘆是個,心中有愛的人!伸開自己有力的雙臂,將渾身瑟縮著的蘆蘆,緊緊緊緊地抱入懷中。安慰地說︰「蘆蘆,爺爺會好的!我要看我的蘆蘆,笑一笑!」王大力用手擦去蘆蘆一臉的淚水。「爺爺的臉色,挺好看的不是!」

蘆蘆沖王大力,含著淚花,勉強地笑了笑說︰「那是爺爺才輸了液!這一次,爺爺可能挺不過去!不管是誰,總有挺不過去的一回,不是嗎?」

此時此刻,王大力沒有說話,只是用自己溫暖寬厚的胸膛,擁緊著蘆蘆。那目光,卻抬頭看向了蒼茫深邃而遙遠的天空。只見有一朵棉絮一樣的白雲,被風吹散,逐漸飄渺,而至消失不見。他們不遠處,也沒有征兆,似毫無來由地,刮起一陣小旋風,卷起地上的草屑、枯葉、塑料的食品袋,裹挾著,飛出牆外,掠上樹稍。風勢戛停,借風力一並旋上去的草屑、枯葉等的塵埃,又天女散花一般地飄散著,落到了地上。

一些沒有靈性和生命力的死物,有時,盡管借著某一種勢力,升得很高,被人仰視。可是,一旦失去依托,終將塵埃落定!就如同修行的人,信、願諸力不足,即使升到九天,也難免墮落!

蘆華和父親,來到醫生的值班室里。向值班的醫生,詢問著蘆有章的病情。

「醫生,俺爺爺的病……,有生命危險嗎?」

「是這樣,我認識你們這個病號。多次在我們這兒住過院,病人的病歷,我也非常了解。我知道,病人也花了你們家不少錢,你們做兒女的,真盡到了義務!從你們鄉下來的,咱農民的錢,都來之不易啊!我和你們說實話吧!建議你們把老人拉家去,給老人做點好吃的,好喝的啊……」

「俺知道,你是一番好心!可要是能看,俺願意給老人治病!」蘆希亭聲音沙啞地說。

「哦,你們的孝心,可以理解。你們的老人,胃部早就做過大手術,身體非常虛弱。現在,病灶有所轉移,擴散至皮下淋巴!你們也能看出來,身上好幾處,起了些疙瘩!」醫生說。

蘆華沒再說啥,看了眼父親。父子二人的眼楮里,都濕濕的,相跟著走出醫生的值班室。在走廊里,父子倆都擦抹著眼楮。

此時,病房里的蘆有章,擼起自己的衣服袖子,和王耀堂說︰「耀堂,你看我胳膊上,起得這一些疙疙瘩瘩的,我小腿上也有,可不是好物啊!小車不倒,只管推。我這輛小推車,要拱到頭哩!」

說起這小車不倒,只管推,是一句沿襲下來的常言俗語。可是,與某個運動和事件有牽連,從蘆有章的嘴里說出來,成了他的口頭禪。在私下里,也成了他的雅號,和外名。說起,還是在生產隊時,冬閑全把人哄到開河挖渠上。有年冬天,築黃河大堰。幾十上百里的蜿蜒大坡上,插滿了彩旗,猶如戰場一般,人喊馬嘶的。那真是戰天斗地,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氣勢啊!人們住的是地窩棚,吃的是窩窩頭,就的是瓜子咸菜,極其繁重的勞作,一刻也不得閑。晚上還要掌燈學段語錄,到明天干活時,要口號不斷聲,語錄不離口。無論冰水炸到骨髓,劇痛難忍;還是兩大簍子一小推車土,拱到半坡,前面三個拉鉤的,都快使絕了氣,後邊推車的脖子上搭著的襻帶,都快勒進肉里去。但是,口號不能斷。別的口號,老人都忘了,只這一句記得特別清。「**萬壽無疆,林副主席永遠健康!」喊著口號,冰水里道是下去了,負重爬二三十米高的大坡,張嘴喊口號一破氣,非人倒車歪不行!在村里負責的蘆有章,沒法,不讓村里干活的人喊口號。還頂撞監工的說,小車不倒,只管推,不就行了嗎?喊口號,活沒法干!這一下,就得罪了營部的監工。撤了蘆有章的支書,黨員抹掉,當晚就開了他的批斗會。第二天,蘆有章就由個帶工的,挽起褲腿,挖泥培土了。本是一句俗語,反倒成了蘆有章的典故,和笑柄!平時的縣、公社、管區,出伕時,軍事化建制和管理,統稱團部、營部和連部。背後別人當笑話講,蘆有章自己反而不避諱,時不時拿這句俗語,開自己的一句玩笑。即使躺病床上,臨近病危,也沒忘了拿這句俗語,開自己一句玩笑。他也清楚,當年下到冰碴里,炸到骨髓的病根,現在一發作,就能要了自己的老命!

對這段歷史,和這個典故,王耀堂最清楚不過。兩個村的工地,隔著不遠。他在村里負責,也帶著工。事後他找團部里的人,給蘆有章說情,還被訓了一頓,說他界限不清,覺悟不明,差點一塊挨了批斗!此時此刻的王耀堂,面對自己開自己玩笑的蘆有章,卻笑不出來。忙給他把衣服袖子,放下來,掩飾著一臉的驚恐︰「老哥哥,你說哪里的話呀!吃了今年年五更的餃子,還有你的活頭呢!」

這時,蘆希亭父子,從外面推門走進來。看到王耀堂,爺倆忙打著招呼。

「王爺爺來了。」蘆華。

王耀堂點了點頭。

「叔。」蘆希亭叫了聲,眼里的淚水,禁不住流了下來。且控制不住地雙手捂了臉,當著病房里許多的病人,和家屬的面,蹲下去哭出聲來。

病床上的蘆有章,看到兒孫去了趟醫生屋里回來,失態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自己的病況不佳︰「咋樣啊?大夫咋說的?你們還打算,讓我死在這醫院里不成嗎!」看到兒孫得知自己真實病情後,把持不住,蘆有章的脾氣,也一下惡劣到了極點。大發雷霆,竟伸手一把抓下手臂上,正在扎著

輸液的針頭。

正好和王大力,從外面走進來的蘆蘆看見,急忙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針頭︰「爺爺,爺爺,不,不行啊!」

王大力轉身,去值班室,叫來值班的醫生。

「醫生,醫生,求求你,再給俺爺爺,把針頭扎上吧!俺爺爺,讓病治得,一時發脾氣,您甭介意!不扎針,等會他又疼得受不了!」蘆蘆吞淚含笑地和醫生說。

「蘆蘆,甭哭!你爺爺一時還死不了!可你爺爺,也不糊涂!你就答應爺爺這一回,讓你的爺爺回到咱的家里去,安靜幾天,讓我死在家里吧!在這兒,錢白扔,還讓你們一個個都過不好年,我這心里,更不好受啊!」蘆有章哀求地說著, 髏深陷的眼窩里,流下幾滴渾濁的老淚。

「不。爺爺,你不會死的,你會好的!」蘆蘆。

蘆有章則轉過身,不再朝著家人,也不再說話。

末後,他們還是听從醫生,順從了蘆有章。蘆蘆坐在送爺爺來院里時的地排車上,替爺爺壓著被角,防備凜冽的冷風,灌進爺爺躺著的被子里。前面的王大力和蘆華,各自奮力猛蹬著車子,拉著後面地排車上的蘆有章,和照料著爺爺的蘆蘆。

蘆希亭騎著自行車,馱著王耀堂,跟隨在地排車的後面。一路上,只听見風聲,和他們幾人騎車子的唰唰聲,誰也沒再言語。

有點偏頂風,平時走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也是因為拉著地排車的緣故,這次他們騎行一個半小時。下了柏油路,進村的土路,高窪不平,怕車上的病人顛得難受,王大力和蘆華,兩個人都下了車子,推著走到家門前,停下來。

在家里,听到動靜的蘆蘆母親,和嫂子,也忙從家里出來。幫著往家里拾掇著,地排車上的被褥,和暖水瓶等的零碎物品。看到一行人的臉上,頗是持重的樣子,婆媳二人,也不敢多問點啥。其實,她們不用問,單從他們幾個人的臉上,和昨天去,今天就回來的情形上,什麼都看出來了。病人之所以出院這麼快,並不是好了,相反公爹的病,是不能治了才回來的!把抱回家的被褥,鋪回公爹屋里的炕上。後面的王大力,雙手抱著蘆有章,進了屋里,輕輕地放在炕上。蘆蘆母親,忙給公爹蓋上被子。

幾個家人,也都來到蘆有章的屋里。從醫院里一塊跟來的王耀堂,也來到老酒友老相識,這又成了親家的蘆有章的屋里。

蘆蘆把封著沒滅的爐子,用火錐捅開,冒出一縷煙後,即從捅出的孔心里,竄出一股火苗子。一會兒,清冷的屋子,也暖和了起來。

蘆希亭往外送著,來過問蘆有章病情的左鄰右舍。其中村醫蘆希安夫婦,也在里面。幾個村人寬慰著蘆希亭,人老了都得走這一步,誰也沒有辦法的事,要想得開!蘆希安也說,當年,咱們國家的總理,癌癥到了晚期,也有錢,也有好醫生,也是沒法治!

蘆有章的屋里,王耀堂一臉凝重地攥著蘆有章的一只手,慰藉著說︰「有章老哥哥,你可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啊!今日我回去,過後,再讓大力帶我來看你!好好養病。俗話說,三分治,七分養,讓孩們給做點好吃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嗎!」人們常常是這樣,明知病人病危,也還要說些無用的話,安慰、欺瞞和哄騙著病人。

「大過年的……,我一時還行。你也上了年紀,也要注意身子骨啊!」蘆有章。

蘆蘆看到王大力和他的姥爺,就要走了。著急地抓著爺爺的手,哭著哀求地說︰「爺爺,你不能一個人走了,扔下我啊!你可千萬一定要,看著你的寶貝孫女子和大力,把婚事辦了啊!」蘆蘆說著,一邊驚悸地看了眼站在屋里的母親。

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蘆蘆母親,猛不丁地听到蘆蘆,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就感到有些吃驚。等明白過來後,就一臉怒色地看著蘆蘆。

听了蘆蘆的話,蘆有章看到蘆蘆母親,一听女兒的話後,難看的臉,就是一愣怔。馬上明白蘆蘆這一番話的良苦用心,把目光落在站在一邊的蘆華夫婦的身上和臉上。耳畔仿佛又傳來了蘆華夫婦,哭打罵鬧中夾雜著,小胖媽呀爸呀的狼嘶鬼嚎聲。心想,蘆華夫婦所以能有今天不幸的婚姻,和一個不睦的家庭,這都是因為自己看中的本村的對象,讓母親給拆散了。如果,自己一閉眼撒手去了,兒子蘆希亭不主家里的事,很難說,刁鑽古怪的蘆蘆母親,本來就不同意蘆蘆和王大力結合,會不會將他們活活拆散?還不定給蘆蘆,找上個啥樣的孩子和人家?蘆蘆的脾氣,也繼承了她母親的一些個性,外柔內剛,寧折不彎。綿里藏針,外順內頂,一向和她的母親對著干。如果,讓她失去王大力,難保她不會鑽了牛角尖,自尋了短見!自己既然在生前看到和想到這一點,是絕不能讓這樣的悲劇,發生的!如果,在我死後,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而我活著的時候,作為一家之主,又沒有去制止,那麼死後就會讓我去下地獄!幾乎是在這一瞬間,蘆有章像是臨死的一個人,回光返照似的,精神亢奮,思維清晰。在他的腦子里,已經回旋往復了好幾圈,權衡利弊,拿定了在自己臨死前,要看著王大力和蘆蘆,把婚事辦了的主張!就抬手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王耀堂爺孫倆︰「耀堂,大力,你們慢走,我有話和你們說!」

在門口停下來的王耀堂,和王大力听了蘆有章的話,停下轉身,看著蘆有章。不知道,蘆有章有啥重要的話要說?

「老哥哥,我听著呢!你有啥話,就說吧!是不是不放心你的孫女子蘆蘆,和王大力的婚事啊?這個,你盡管放心就是!今年如果能給他們倆登著記,我就把他們倆的婚事,給辦啦!我們一家拿著蘆蘆,就和我的孫女子紅燕一樣心疼啊!」王耀堂說。

「不!」蘆有章听了王耀堂的話,有力地說。「我想讓大力和蘆蘆,看上個吉利日子,這就把婚事辦過去!我看著他們兄妹兩個,長大的。蘆華現今結婚成了家,有了小胖。再看著蘆蘆結了婚,我也就放心地蹬腿閉眼了!」

「這?」雖然是一件大好的事,王耀堂听了,卻有些為難了起來。

蘆蘆母親听了公公的話,知道這明顯是針對自己做出的決定,當即受不了了︰「爹,你說糊話嗎?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這大年還沒有過完!再說,我當娘的手底下,啥也沒有準備,促手不及的!我就蘆蘆這麼一個女兒,說啥也不能,讓蘆蘆光身子跟了大力去!人家不笑話我,我這個當閨女娘的,還覺著不光滑呢!」

听了兒媳這有意拖延蘆蘆婚事的話,反而更加堅定了蘆有章的決心。蘆有章有力地揮了一下手︰「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蘆蘆都二十三歲!我十七歲時,就和你們十五歲的娘,結了婚!那時,也沒有結婚證!一輛小平板車,把你娘推進咱們的家里來,啥也沒有準備,我們還不是一輩子,也沒有吵過嘴,紅過臉!咱們家,不也人丁興旺,現今都有了小胖!給蘆蘆趕做幾床被子,屋里的擺設大衣櫃櫥子的,大樓里啥樣的沒有!再說,我和大力的姥爺,相好了一輩子,不能和人家結婚的樣,沒天拉地地要彩禮,等結了婚以後,拉下一 的饑荒,還半輩子的帳!我有病,可能登不著記,就不要來大車小輛和鑼鼓的!看上個好一點的日子,讓大力一個人,騎一輛車子,把蘆蘆接回去,好好過日子,不是比啥都強啊!」這一會,蘆有章的話,特別多。

「爹,你糊涂啊!哪有這麼樣偷偷模模地發送閨女的?」蘆蘆母親說著,看到公公一副鐵了心的樣子,急哭了。「這事,誰說了也不算!現在,不興父輩包辦兒女的婚事!是蘆蘆一個人的終身大事,得問問蘆蘆!省得以後爹去了,蘆蘆過了苦日子,埋怨我這個當娘的,當初沒給她把著!」蘆蘆母親之所以這樣,敢說公公說糊話又糊涂的話,和頂撞公公,也是欺負公公即將閉眼了。「蘆蘆,你說!按你爺爺這麼說的樣,寒磣地辦你的婚事,你到底干不干?」

蘆蘆怎麼會听不出,母親話中的言下之意,和爺爺的良苦用心呢!她怎麼會在這決定自己命運,和幸福與否的關鍵時刻,而屈服了母親呢!母親一問她,蘆蘆趕忙地用力點了點頭!

「好啊,你這個賤妮子……。往後,過了苦日子,可甭怨你娘,當初沒給你主著!」母親說著,伸手用食指,在蘆蘆的額頭上,生氣用力地點了一下,哭著跑出了屋去。

王耀堂看了蘆希亭和蘆華夫婦一眼︰「你們也表個態吧?」

「我沒有一點意見!」蘆華說。

抱著兒子的蘆華媳婦,沒有言語。她以為,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一個外人,不好說啥。

「這件事,蘆蘆點了頭,她爺爺說了算!」蘆希亭。

「那好,我回去,找下他們的媒人,老陳哥哥。讓他去鎮上,問問管著登記的他的兒子小陳,像咱們這樣的特殊情況,差著一半歲的,看看能不能先給咱登著記!咱盡量往好處辦!就是登不著記,老哥有病,這事,又不好大張旗鼓地張揚,不能來車和鑼鼓的,我還是把他們的婚事,盡量辦得體面些!讓外人,說不出個孬來!」

這時,站在門口的蘆蘆母親,听了屋里人們的話,不甘心又氣憤地跺了一下腳,而去了自己的屋里,趴在炕上,放出聲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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