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來襲,盛寵枕邊妻 白家崩塌

作者 ︰ 公子齊

容岩輕輕轉動門把手,進來只開了一盞薄燈,望一眼床上,白君素睡顏仍舊安穩。他月兌了外套直接去洗澡,出來時順帶將那一盞燈也關了。鑽進被子里伸手從後面抱住她,一只手從她的腰間滑過去,一只手臂墊到她的脖頸下,輕輕一帶,白君素溫軟的身體就已經緊緊貼上他的。這樣一動雖然輕,白君素還是醒了。像受到驚嚇,身體僵了一下,就是這一下擰得容岩心口疼痛。想起她白日里說過的話,那一句愛淺薄,用完就再也沒有了,讓他從頭至尾心神不寧。

其實容岩沒想到白君素今時今朝會愛上他,那一句話從她嘴里說出來著實讓人震驚不已,那一剎那就像熱鍋里的油砰出來濺到皮膚人,一瞬間的鑽心疼意,將那一點肉都烤得爛熟焦灼。而此時此刻他便在想,那些愛是否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容岩從未如此患得患失過一樣東西!竟然是他不能撐握的。

白君素清醒一些,就聞到酒味和沐浴露的味道,還有藥水的氣息也十分明顯。

容岩一只手臂纏了厚厚的紗布,就橫亙在她的腰間。那是她白天才咬過的,包扎時嚇了醫生一跳,擰著眉頭問他︰「怎麼傷成這樣?」容岩經人一問,才覺出點兒疼來,越來越疼,最後鑽了心入了骨。聲音卻是淡淡的︰「老婆咬的。」醫生顯然一驚,是位年長的老者,說話苦口婆心︰「你們年輕人啊,鬧別扭也沒個深淺,這要是再深咬幾分,可就危險了。」

「我打了她。」容岩盯著那傷口,語氣至始平淡,這一下咬得他倒像舒服了許多,正所應當。

白君素徹底轉醒,從他懷里掙出來,默不作聲的打算去客房。沒想到他會回來的,否則干脆不在主臥睡。

容岩一伸手拉住她,下一秒重新帶進懷里,墊了一下他的手臂,疼得哼了一聲。像哄騙小孩子那樣︰「別鬧,好好睡覺。」

天地良心,白君素沒打算跟他鬧,更是沒那份心情跟他鬧。事到如今還有那樣的基本條件存在麼?生氣和傷心是兩碼事,夫妻間床頭吵架床尾合,沒什麼好說的,可是床頭床尾間一旦隔了一個其他人,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容岩,你放開!否則別怪我弄疼你。」

容岩死心踏地的攬著,下巴蹭到她的肩窩里,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麼孩子氣的跟她耍過賴皮。

「不放,除非你殺了我。」

肉疼算什麼,他容岩再怎麼也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在他看來心疼才最要命,隔著膚骨觸不到,揉一揉都無從下手,傷口看不到模不著,再赤血淋淋的時候那滋味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容岩償過也忍過,如今對疼自然早有了超強的抵抗力。

白君素不想跟他來硬的,她這副小身板明顯佔不到什麼便宜,她有自知之明。而且心力憔悴,懶得動一動。

「容岩,你何必這樣呢。就算我哪一時真的對不起你過,再卑微如螻蟻,好歹也是條命,羞辱還是糟踐也得有個極限,你白天才為了一個女人對我下狠手,晚上再這樣,你可能覺得我天生就沒有臉,所以不用在乎。可是,你的臉還得要吧?若是宋小姐知道你轉首這樣,恐怕也得傷心。你既然跟世人是一樣的,都那麼看不起我,沒必要再假惺惺了,他們對我都是敬而遠之的唾棄,你也可以走得遠遠的。別妄想用這個方式傷害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過得不好,除了江承煜和符明麗,這個世界上再沒人肯對我好,我不會疼,也不會痛,反倒覺得這樣才是生活。其實以前你對我好的時候我就感覺是在做夢,夢能做多久呢,不死就得醒過來,現在只當是夢醒了。」而她依舊是她,冷眼看世界,得到的溫情亦淺薄得可憐。但終歸是適應了,便不覺得有悲傷。只是悵然若失,還以為有個人是不同的,沒想到天下大同,根本沒誰肯另眼相待她。

好利的嘴巴,容岩早就領教過不止一兩次。她那些自嘲的傷懷,就像欺身鋒利的刀刃,不驚則險。她說她真的曾對他滿心期許過,如今落了空,就那麼淡淡的說她習以為常了世人的看低和背叛,不疼也不痛。可是,他疼。

容岩行走江湖,從沒被人這麼不痛不癢的指控過。他對女人的確不好,稱得上涼薄。走馬觀燈,逢場作戲他都不屑,也知道背後有人怎麼說他,可是他不在乎,從不覺得是虧欠了什麼,這世界有用物質補足不了的東西麼?再者虧欠就虧欠了,人要計較太多,永遠也別想走到高處。她卻是個例外,鞭笞心靈的話語听了之後沒法不心灰意冷,真像負她良多。或許不是她不同,只是娶回來的‘容夫人’是這一個,便讓人沒法不去在意。容岩想不出因由,就這麼打發自己。

攬著她的手還是軟了,綿綿的用些無力。垂下來,被她感知到,抬手掀到一邊,已經下了床。

容岩還以那個姿態躺著,連目光都是微垂。問她︰「你是真的愛我?以後還打算愛麼?」還是她的愛如斯淺薄,到此就已作罷?

白君素沒有回頭,聲音里有一分清冷。跟他們三年後再見的場景差不了多少,酒吧里她看誰都是冷冷的,就連他請她吃飯,她吃得熱火朝天,可是抬頭看他時目光亦是冷冷。容岩這樣巧琢的心思,如何不一眼看得通透。那時便在想,這個女人的心門是關著的,想打開再走進去,只怕要費一番心力。

他以為一輩子都沒本事走進去的時候,不想她卻對他言愛,像一計重撞,容岩當時已說不出哪里疼。所以她咬上去的時候是種暢快也是對自己不明所已的敷衍,自然是手臂疼,除此之外哪里還會疼呢,直恨不得她將自己咬成斷臂。

她說︰「容岩,我也希望自己的腦袋里有個刪除鍵,在我發現愛上你的時候一抬指頭按下去,再美好動容的回憶都一了百了,包括你做的那些讓我傷心的事。可是,沒有,除了心疼我別無他法。你們想怎麼嘲笑我都行,也可以很得意,對,我就是很難過,心也疼得要命。愛上一個人總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不想騙別人更不想騙自己。我不知道再過多久才能停止愛你,但我不會再更愛你,就這些吧,算我報達你對我的那些好。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停下來,不再愛你,也不再心痛,像許多年前喪失記憶那樣,將關于你的這一頁翻過去。」

容岩從沒見過這麼刻薄的女人,太坦蕩了,還不及那些虛情假意的,傷起人來不至于像穿腸的毒藥。

她讓他盡情的嘲笑,反過頭來容岩卻嘲笑起自己。她只是悲憫自己,字里行間都是,沒哪一個字是用來威脅他的。可容岩卻像受到了天大的威脅,靜靜的听完一句話都發不出。她對他的愛雖然重似千金,可就懸在那一根發絲上,他怕稍微有絲聲響就斷了,沉入深淵谷底,萬劫不復。

容岩守著空蕩的房間,孤枕未眠。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難得的一次翹班。

這段時間雜事一直多,很久沒回白家了。連冤家路窄這種事竟然也不發生了,所以當真很久沒見到白傾城了。

她打來電話的時候,白君素還怔了一下,那感覺就像過大年了,想想新年可不轉眼就到了。而白傾城也是拿著這個說事︰「姐,快過年了,家里打算舉行一個酒會,也是為了慶祝這次和景原合作圓滿成功。自己家的人總得到場,否則爸爸面上不好看。」

是想讓她不好看吧?這次創圍業績突飛猛進,白傾城功不可沒。而白家兩個女兒,一個積極向上,年少有為。而一個沉陷在失敗的婚姻里,只家庭關系都搞得焦頭爛額。這兩人湊到一塊,可有了供人品評的話題,她可不是單做了陪襯的綠葉這麼簡單。

白君素才沒心情跟她周折︰「你有什麼諷刺的話一並說完吧,估計到時候我沒時間過去供你消遣諷刺。」她喝了一口咖啡,吐氣︰「白傾城,我也拜托你,別三番兩次找我的茬行麼,這麼斗沒意思,要麼你就搞垮我,要麼你就真的除掉我,別有事沒事的撩撥我。這麼多年了你膩不膩?可別說你看上我了?」

白傾城每次想在白君素面前裝模作樣一回,都得被她三言兩語打回原形,高手見高手,才談得上殺人于無形,招招斃命且不虛發。可是跟她這種極端惡俗的人,不撕破臉的狠掐都不行。

「白君素,你怎麼還是這個德行。哼,怎麼?容岩對你不像以前了,精神又刺激得出問題了吧?我以前提醒過你什麼來著,這一天來得還真是快。」

白君素怏怏的附合一句︰「是啊,變心還真他媽的快,長情的本事還不如白照民呢。可見這次挖腳的小三功力了得。」不等白傾城做何反應,當即又興致勃勃的補了一句︰「哎,對了,你現在還喜歡容岩麼?當初沒被他一腳踢開之前不是還死去活來的麼。反正你和宋明秋系出同門,應該實力相當。你要是閑,跟她過招啊,那可是個高手,我戰斗力明顯不行。你上吧,否則容岩真歸她了,就不像在我手里這麼可有可無,讓你說搶就搶了。」

白傾城每天看八卦緋聞關注的就是這個,沒想到又被白君素戳到痛觸。本來還要以此來諷刺她一下的,而她那個反應完全越出她的意料,像真的不甚在乎。

江承煜新戲開檔,一下又忙了起來。

這回搭對手戲的人真是李瓊,女主角演技生疏,越發襯得他是人中翹楚。一場下來NG的次數不說,導演總要發通脾氣,要麼問李瓊往哪兒看呢?要不就問她擺張死人臉是哭是笑……雖然都是主角,卻是千差萬別的待遇,拿的薪籌也不一樣。江承煜場場到位,一遍即過,偏偏到了李瓊的戲別說導演煩,他也煩得眼皮都懶得抬。上次她當著白君素鬧那麼一場實在讓他覺得無趣,世上怎麼有這麼不看事的女人,以前瞧著就感覺是過份天真了,但沒想到她是真蠢,極端得近似愚昧。

這回的戲演繹的是場至死不渝的愛情,女主死了,他最後也是要跟著死的。一返圓滿結局的常態,走起韓國苦情戲的老路線,就是想重燃往昔激情,大賺觀眾眼淚。苦情的戲往往比幸福的還要難演,情緒拿捏得不到位就是半死不活,說諷刺了跟吊喪差不了多少,跟一往情深絕對是兩碼事。可是在李瓊這里它就是一回事,哭不出就奄奄一息,有的場景江承煜一個純爺們都簌簌掉淚了,她也是真的感動,反倒驚訝得目瞪口呆。深陷在他給的情深和感動里,完全當了真事,既忘記反應,又忘記接下面的台詞。

導演一嗓喚停,又開始咆哮。

就因為她一個愣神,再好的情緒都被打亂抹殺了,不出兩場江承煜徹底上來火氣。等李可叫人過來補妝時,他把人拔到一邊不耐煩︰「跟導演說,這戲沒法演,讓他們換人吧。」定然是換下他啊,李瓊能陪導演睡,他又不肯。

江承煜還很少這樣暗諷一個人,他這個人就是嘴巴不好,實則心地絕對算得上善良,小來小去的恩仇一般懶得計較。但他最厭煩別人不知好歹,他喜歡聰明人。傻的也就白君素一個,可他知道,那丫頭大智若愚,遠不是李瓊這種人能比得的。

李可了解他的脾氣,凡事沒有反復做的習慣。再說他的工作量李瓊可比不了,早起晚睡,通告多不勝數,誰有時間跟她在這兒陪練。但換角色這種事她說著不算,也不敢出這個頭。只得反過頭去找江承沐反饋︰「沐哥,江公子發脾氣了,讓他們換演員,他不想演了。」

以往遇到這種事江承沐最先安撫的就是手底下的藝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但這次他也絲毫不含糊︰「你陪江公子去拍那個廣告吧,時間不是馬上到了。這邊我去說。」

不用自己的BOSS這樣活受罪了,李可剎時興奮不已。快速回來叫上江承煜︰「江公子,這回是沐哥放的人,特別痛快,咱去下一場。」

妝也沒時間卸,不過這些江承煜已經練得很在行,車上完全可以搞定。

這邊有些曬場,可是導演也說不出其他。女演員是他們敲定的,至于能否扶得上牆面跟別人說不著。再者江承煜的表現有目共睹,而且這是他們請來的大佛,說句實在話,整個劇集都是他在撐,如果將江公子惹惱了,再湊合這麼一個女主,這部戲的市場幾乎無望。

換演員的事不等江承沐說,就有人上來先安撫他。沒人真說就撂挑子,簽過合同的,而且這個劇組在整個娛樂圈有身價有地位,江承沐也會掂量著給足面子。這就是公關上的技巧了。

從片場離開時,轉身看到李瓊正看著他,臉上微見落寞。江承沐點頭算招呼過,扭頭就走。以前這是他手下的藝人,再不成器他也會盡心盡力,可是,現在不是了,他半點兒管閑事的心思也沒有。

李瓊現任的經濟人也算是公司里的一個老人,業績平平,隱退江湖一段時間,才重歸圈子沒幾個月,手下除了李瓊之外還帶了一個新人。

雖然都是新人,寄希望于李瓊還是稍大一些,畢竟接了這麼一個重角,而且還是和江承煜一起合作,無謂是一個好機會。

但李瓊的表現實在讓他不滿意,休息的時候話里話外的提點李瓊再去導演身上下功夫。李瓊不是傻子,听出來這層意思就格外的煩躁。

王晶隨江承沐跑場子的時候撞見過,畢竟當過李瓊的助理,雖然自作孽不可活,又覺得她挺可憐。走時跟她聊了兩句︰「不管你愛不愛听,女孩子都要懂得自愛自重,由其是在這個圈子里,否則到最後哭你都哭不出。即便旁門左道走出來了,也會被人看不起。要真想立足腳跟,自己得有主見。不是每個人都像沐哥那麼有良心。」

李瓊愣愣的听完,別過頭去淚流滿面。以前江承煜雖然對她不冷不熱,可是如今眼神里不加掩飾的厭惡她一眼就能瞧得出。真像一把劍一樣,刨開了她的胸膛,連自己都不敢正視自己。雖然她以什麼換取了這次的重用並非天下皆知,可是,這些娛樂圈里長期打滾的人想一想就會明了其中的下作。否則她一個新人,毫無所長,只憑一張臉蛋怎麼可能掙到這樣的角色。她覺得江承煜定然是惡心她,嫌她髒了。

怨懟之心更加牽怒到白君素身上,如果不是白君素,江承煜不會厭惡她如斯!

江承煜一心一意的玩手機游戲,抬眸看了李可一眼︰「宋明秋依舊不出通告?」

「唔,听說傷得不清,臉也傷到了,要養一段時間。」本來在幫江承煜食品分類,抬起頭來正兒八經︰「我看她那樣也挺滋潤的,據說那個容總反倒更關心她了,有佳人作倍我想她肯定也是不想出通告的。誰不知道那是個金財主,肯定不缺她的錢花。手指縫里露一點兒也比她費心巴火的拍部戲要強。再說誰不知道宋明秋是個聰明的女人,那個李瓊要是有她三分之一的高明就好了。」

江承煜索性按了暫停鍵︰「晚上有什麼安排?」

李可想了一下︰「今晚沒有,明晚贊助商有活動。」

「幫我準備一份重禮,我要去醫院看望宋明秋。」

他不咸不淡的扔下這一句,李可當即又是頭疼︰「公子,咱能不跟那一拔人攪和麼,無風自動,本來跟他們想撇清關系都難,再自動往上湊,不是找不自在麼。宋明秋如今出了這個事,狗仔隊都一門心思的盯著呢,你要露面了,說不準他們又胡扯些什麼。到時候沐哥知道了,有你受。」

江承煜一臉的滿不在乎︰「我受的還少麼?你少胳膊肘兒往外拐,誰的人你搞不明白了是不是?沒點兒緋聞那還叫生活麼,讓你準備你就準備,哪來那麼多費話。」

李可只得唯唯諾諾︰「是,江公子。」

只說晚上沒事,一旦收了工,也已經八點多了。偏偏江承煜這個人還講究,一天忙碌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少干一樣他都會覺得全身不自在。等到這一系列事情忙完,再去醫院估計就得十點來鐘,月黑風高,孤男寡女的還往一塊兒湊,又都是那種惹眼的身份,不是給娛記造頭條麼。

上了保姆車李可還商量︰「江公子,我看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後早點兒休息吧,改天再去看宋明秋,反正她又不出院。」

江承煜慢條斯理的,看不出一絲急迫。往外瞧了一眼天色,感覺還早得很呢。

「就今天,這還晚麼。我打算換了行頭去吃飯,然後再過去看她。」轉首問她︰「禮物你準備好了麼?」

李可十分泄氣,奄奄的答他︰「準備好了,水果籃還有鮮花,打個電話就送來。」

江承煜變了臉色︰「不是讓你準備貴重的,這些都是亂七八糟的?」

李可被他罵得一頭霧水,看病人不是都拎這個麼。又不是什麼特別的關系,還得送金銀珠寶啊。本來是堵氣的一句話,沒想到說出來正中他的心思。可不就是要那個,不說要幾克拉的鑽石,好歹也得是能拿得出手的金銀首飾。李可真真是無語了,有錢人家的少爺可真能擺譜,拿錢不當錢花麼。

「那個你自己買吧,我眼光不好,怕挑的東西宋明秋不喜歡。」

江承煜笑了︰「管她喜歡不喜歡,那種女人當真有什麼品味可講麼,還不是眼里只看到錢。」

當晚江承煜推門進來的時候宋明秋驚了一下,沒想到這位爺會來看她。找不出理由啊,當明星的怕緋聞,江承煜現在往她這里靠無疑條條都是負面。而且他現在該看她百般不順眼才是,白君素的竹馬,心里向著誰就不用說了。

但江承煜行事從來不按套路出版,嘴角那一抹笑真叫個倜儻風流。

「不歡迎我?還是覺得我不該過來看你?女人的心思啊就跟山路十八彎似的,讓我們男人越來越沒有辦法活了。」

他這句話十足的惡人先告狀,的確有個人心思讓人猜不透,但絕對不是她宋明秋。可是她說不出什麼尖銳難听的話來,江承煜真要刻意擺出個笑想迷死人,從來勢不可擋。宋明秋是個女人,而且早就領教過,如若現在心里不是裝著容岩,保不準她的心就得狠狠的動蕩一回。還記得初次跟江承煜合作,似乎也是個MV,在那之前只知道古有美人一笑傾城國,沒想到男人也可以,小白臉長得美則美,卻難得的不娘娘。劇情走到那一步,傾身吻上來的時候,嘴角鉤起,似笑非笑,邪氣得很,她的心實實在在的狂跳了一把。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樣老道,娛樂節目里就曾爆過真心,說江承煜是她的理想型。那時候版塊還專統計過這一項,列為理想型的男星里江公子排名第一,暗表春心的女明星里就有她的名字。

那時年少,做事不那麼圓滑,現在可不一樣了。而且容岩長得就好,從輪廓到線條,也是精湛得無人能抵,她看得多了,抵抗力自然也強了。

「听江公子這意思好像對我不滿,看到我了有氣啊。我哪里惹到您這位爺了?」

江承煜努了努嘴︰「沒良心,漂亮女人都個頂個的這麼沒良心麼?還是就你宋明秋是?我這一天都累成什麼樣了,還跑來看你,好歹給個笑臉吧。」

兩個人雖然分屬不同的娛樂公司,可是平時沒少合作過,光戲都拍賣了兩三部,絕對算熟悉了。

所以宋明秋太知道江承煜什麼性格了,女人面前的花心大少,嘴巴油的不得了,命中率高還能游刃有余,不是高手是什麼。

才不上他的當︰「少跟我來這一套,說你江公子現在還待見我,誰信啊。」

「有什麼難以置信的?誰不知道我江承煜喜歡美人,放眼整個娛樂圈還有比你宋明秋更美的麼。而且咱們什麼交情,情份該有那麼些的吧。」江承煜眼里含著笑,疏疏的,雖有幾分清冷,燈光下眼瞳卻格外的亮,而且笑吟吟的,臉色很是討人喜歡︰「知道你住院了怪心疼,給你帶了個小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宋明秋低頭看禮物了,他就看時間,快十一點了啊,宋明秋還不下逐客令,神情悠閑又從容,看來今晚某人是不來了。其實容岩以往來不來,他也不知,只是世面上傳得火熱,他沒別的,就是好奇心重,非得過來看看不可。

宋明秋笑了︰「江公子,知道你身價高,圈子里沒哪一個比得上。可你這小禮物也太貴重了,受不起呢。」

江承煜不管她那事,已經從黑戎盒里拿出那條鏈子,手指修長白皙,燈光下配著這種閃閃的東西更加顯得富貴明亮。這雙手讓宋明秋想起容岩的手,果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連手指都保養得這麼好,明明是個男人,卻修長漂亮,跟透明了似的。那一天容岩遞給她一件首飾的時候,她盯著容岩那只手就感覺一陣動容,那個男人真是深得老天的偏愛,任何一個細小的情節都生得毫無瑕疵,鬼斧神工,竟說不出的完美。

想到這里,拒絕的意思明顯︰「謝謝江公子抬愛,但人的不用了,太貴重,還是送給喜歡的女孩子吧。」

江承煜同她眼觀鼻鼻觀心,蹙眉︰「你不是收受不起,是另有抬愛。我一直覺得你聰明,這娛樂圈里沒哪一個女明星像你這樣聰明,但現在我覺得我錯了。因為你做錯了事,所以讓我覺得你也沒我想象得那麼玲瓏透徹。你怎麼想我不知道,但男人怎麼想我很明白,別跟豪門里的有婦之夫玩感情游戲,你玩不起,由其是個唱戲的女人,更加的玩不起。就算你潔身自好,他即瞧上你,就是認準你系出風塵。豪門里自有它的潛規則,由其對于一個男人沒什麼比身家利益更重要,如果不是暈了頭,拋女棄子這種事沒哪個男人真想干。」

她既然說不要,他一抬手扔進茶幾前的垃圾筒里,踫到塑料袋子,一聲極細微的響動。而他滿面雲淡風輕,壓根就不看在眼里︰「你想要什麼?不如跟著我啊,江家不比容家差在哪里,至于我,雖然掙不來大錢,保你衣食無憂還是沒有問題。更重要的一點,跟我是名正言順,不用遭人唾棄,但跟著容岩就只能見不得光了。」

這話若其他時候說,真會讓人動容。可是,宋明秋的性子較剛烈,現在搭上容岩已經不光是攀高枝這麼簡單了,而是那個男人很是讓她喜歡。

「沒想到江公子可以為了自己的青梅做到這個份上,連終身幸福都想著犧牲了。可是,江公子若這樣,之前的話不是白說了,你跟我有什麼區別,或者白君素還跟我有什麼區別,你們不也同樣見不得光麼。」

江承煜已見了絲煩躁,他最厭煩女人不識趣,上午見了一個,這又是一個。笑都沒有了︰「我跟你可不一樣,你跟白君素更是沒法比。我是男人,你見過苦情的男二號,見過像過街老鼠的男小三麼?跟白君素你比得著麼,我肯為她放棄一切,帶她遠走高飛。容岩會為你這麼做麼?說到底你不過一個弱勢群體,說到這里竟還有些可憐你了。」她既然不識抬舉,江承煜盡管嘴毒的說下去,講什麼情份呢,同事談不上,逢場作戲更是無從說起。唯剩肉中的刺了。

宋明秋沒想到江承煜說起話來這麼辛辣,竟一時間無法接招。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強意挽回一絲尊嚴,盯上他︰「謝謝江公子這麼晚了還刻意跑來跟我說這些知趣的話,我听明白了,你也可以走了。一會兒讓別人撞見不好。也用不著江公子可憐我,路是我自己選的,後悔我就不這麼走了。再說容岩每晚過來陪我,直到天明,天天如此,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有這個時間去安慰一下你的朋友吧,她八成是很傷懷。」

江承煜從醫院出來,點燃一支煙,火苗綻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弱得奄奄一息。抽了一口還是感覺十分煩躁,掐滅了煙,給白君素打電話。

「你還真是從來沒給哥爭過臉啊,一個男人你就栓不住?得了,持久戰不宜再打下去,收拾包袱走人吧。」宋明秋那樣聰明的女人,給座金山都不肯撒手了,還不是嘗到了容岩給她的甜頭。

白君素睡得天日不變,就被一陣緊促的電話聲吵醒,迷迷糊糊的接起來,劈頭蓋臉就是這種鼓惑她跑路的話。她腦子轉悠的慢,由其睡著的時候更是慢。反應了一會兒︰「你當男人是牲口麼,說栓住就栓住。」白君素咕噥了一嗓,還是很想睡。

江承煜坐在車里吼起來︰「別跟我裝模做樣,假惺惺,你什麼樣我不清楚麼,難過是吧,心疼是吧?我告訴你,你現在不走人,這疼就沒個頭。指望男人回頭,做夢吧。」

白君素語聲雖迷迷糊糊的,望著黑夜的一雙眼楮卻十分明亮。江承煜的確太了解她了,依著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不難過呢,男人怎麼負她都好,就是別有二心,出去找搞婚外情,因為她的媽媽就死在這個上面,她一直無比忌憚。而容岩什麼地方都好好的,偏偏在這一點上負了她。所以她覺得容岩是故意的,他也很了解她,一搭眼就把她身上的軟肋都數得一清二楚,所以也才說容岩是有心不讓她好過。如他所願,她也是真的不好過,再裝模作樣都騙不了自己。怎麼可能不難過,那個男人她還是十分喜歡,她說不會再喜歡得更多,而她卻發現已經不能再多了,似乎已經盛滿了心房。真是無邊無際的悲傷。

她坐起身,打了一個哈欠︰「我還不能走啊。」感覺口渴,出去找水喝。

江承煜愣了一下︰「為什麼,就那麼喜歡他,寧可被傷害也沒法放手了是不是?」他問到這里已經暴跳如雷。

而白君素一出口依舊穩健,且像神智不清。

這一點不願多說,當即岔到別處︰「跑路需要錢啊,我現在沒有經費。」

她已經晃到了樓梯上,煞有介事的同他說。其實她知道江承煜的‘走人’不是讓她真卷著鋪蓋潛逃,法制社會啊,哪里還有人肯這麼愚昧。可是她解釋成這樣,真是沒法再愚昧了。

意料之中的把江承煜氣得暈頭轉向︰「什麼經費啊?多少錢哥哥給不了你啊?白君素,別跟我東扯西扯,我跟你說正經的,別被人傷得半死不活哭著來找我。你有幾分把握能把你男人的心收回來?沒有就趁早死心!」

這話听著多麼耳熟,其實早在白君素要嫁給容岩之前江承煜就曾對她說過。還說她那是找死,將來別哭著回去找他。現在可不是映了那句話的景,她雖然還算志氣的沒有對著他哭天抹淚,可是日子終歸是不太好過,不對別人哭也是自己哭。她倒覺得,有些傷心不是說與別人听了才叫傷心,擱在心里它也是很疼。

先去將客廳的壁燈開了一盞,很昏暗的那一盞,橘黃色的光鋪陳了半面牆,高山流水一般。只隱約看清通往廚房的路,其他領域仍舊又暗又安靜。房子太大了,上下幾層不過她一個人住,仿連喘息都能听到回聲。由其她再一講電話,更加顯得突兀,像只身站在空曠的山谷里。這種感覺太蒼涼了,由其午夜出沒,倒像孤魂野鬼。白君素生平最討厭這樣的瑟縮,未嫁前白照民就將她扔在那樣一個隔層里,現在嫁了人,又沒托過這樣的命運,不知這是造了什麼孽。白君素再說話之前先罵了一聲娘,又罵了一聲容岩,然後才說︰「我為什麼要離婚啊,嫁個人很容易麼,反正自打進了婚姻這個墳墓我就不是人了,容岩他大爺的,我憑什麼便宜了他。等他跟宋明秋生了孩子再說這事,我把那個小兔崽子抱醫院去驗DNA,有他出軌的確鑿證據再離婚多好,婚姻法改了你知道不,一方出軌導致離婚,家產是要少分的,還得給我精神賠償。到時候我還用你給出跑路經費麼,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懂不懂?再說了,我現在還要坐山觀虎斗呢。」

江承煜一手打著方向盤,擰緊俊眉,問她;「什麼坐山觀虎斗?」

白君素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開了蓋子咕咚咕咚咽下去,抹一把嘴說︰「容岩喜歡宋明秋,白傾城喜歡容岩,可熱鬧了,兩個人旗鼓相當,小三對小三,估計比較同心同德,我已經鼓惑了白傾城,想來她也坐不住,斗吧。反正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能坐享魚翁之利就坐等其成,再不濟,有一者傷了,我看著起碼樂呵。」

江承煜頭痛欲裂,什麼時候都是這些歪理邪說,不知她心里怎麼想。嘆口氣︰「正常點兒吧,你當人生是唱大戲是吧?等我有時間了找你,去睡吧。」

白君素掛了電話,本來睡意濃重,被他這麼一攪和凡事都上心頭,哪里還睡得著。才喝了水嗓子是不干了,又想要喝酒。自打上次她在家里獨自醉了一場,還把容岩養的那兩盆花也醉死之後,那廝就把酒櫃里的酒全收走了,也不知道是喝了還是扔了,反正那里空空,一瓶殘留的都沒有。她感覺十分懊惱,想借酒裝一次瘋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正掃興的時候,想起冰箱里還放著幾罐啤酒,也是老早買回來忘記喝,被她一股腦搬了出來。其實撂倒白君素不用這麼費事,兩罐她就得趴下。

喝掉一罐她便開始唱歌,千年不變的習慣,醉了就高歌,她覺得這樣很有東方不敗的風範,目空一切,對酒當歌只願開心到老。就在廚房門口席地而坐,搖搖晃晃敲著門框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唱。第二罐喝完,站起來開始跳舞,真正的載歌載舞。哼著哼著聲音降下來,像高空墜下的河流,氣勢一路遞減,唯剩迷離水汽,吞沒煙塵,不再白浪千層,只有咕噥咕噥的水泡從最底層往上竄,她感覺自己又是哭了,歌聲也再歡暢不起來,本就是一首悲歌,如何能唱得跟《數鴨歌》似的沒心沒肺。她吸著鼻子,從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交過零蛋的試卷,她學習一直不錯,事實上她的腦子還算好用,不怎麼學習成績也是一路凱歌,由其數學,她敢跟江承煜那種奧賽尖子叫板,是她最敢跟男人硬踫硬的一件事。

可是她一直優秀又怎麼樣?到了今天還是一無事處,所有人都拿她當廢物看,嘻笑的眼神就像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精神不好,還惹事生非,幾乎所有跟她親近的人都絕望了。且沒有一個人真心的想跟她親近,就連她嫁的男人都是如此。他們根本不是同床異夢,他也瞧不起她,把她當另類看的吧。

「容岩,你也覺得我是個囂張跋扈的瘋女人是不是?看我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廢物打心眼里厭惡我?」她咯咯的笑起來,笑得滿眼淚花︰「我就知道……你怎麼會喜歡我呢,我哪里及得上宋明秋的好……」

她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覺。晃晃悠悠的上樓去,扶著把手一路響動很大,一直上了樓,進了客房,世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客廳亮起一撮微弱的火苗,伴著「嚓」一聲響動之後亮起來,將黑夜點燃,是火柴獨有的光火。男子坐起身,掬在掌心里點燃一支煙,艷色自修指的縫隙中溢出來,將他絕美的輪廓都照得明亮。他想了很久,真是想了很久,在醫院的那個雨夜她哼出的歌曲叫什麼,到底是在想著誰呢。原來果真是在思念一個人,他記起來了,叫《突然想起你》,「都是因為那燈泡,突然閃了一下,于是想起你,怕你,還沒休息。都是因為這場雨,忽然間下的那麼大怕來不及跟你走在一起……我始終學不會控制,我的呼吸,在玻璃窗上,呵出你美麗的名字……寂寞來襲,有眼淚,應該流到哪里,雨那麼大,你的車子現在停在哪里……」他想不清楚,這里可有他的影子。

白傾城招不來人,白照民就親自出馬了。也難為他前腳才覺得白君素不是個東西,後腳又能擺出慈父的模樣跟她苦口婆心。

「君素啊,我知道上次跟你媽鬧得很不愉快,可是,她的心情你也得理解。家里急需用錢的時候,自己人卻指望不上,她心里肯定不是個滋味的。誰不都是為了白家,她也沒有別的意思。過去的事了,一家人就不要這麼計較。這一次的酒會關系到景原和創圍的臉面,你做為容岩的老婆不出席不像話。于我們容白兩家都是面上無光,怎麼跟外說解釋呢。所以,別耍小孩子脾氣,還是得過來。」

白君素听罷,好死不死的又問︰「要是我不過去呢?」

白照民已經嘆開氣︰「你非得跟我唱反調不可?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怎麼可能有他呢,白君素又不是多麼有情有義的一個人,她狼子野心哪個不知。她在心里這樣想著,懶著過多計較,不就是吃吃喝喝撐撐臉面麼,總比他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催促好,哪一次不是夾槍帶棒,陰陽怪氣的。

豪門就是太花哨了,門面上講究的事很多,不能由著性子來。

「行了,我去,不要再打電話來說服我了。」

白照民終于听到點兒笑意︰「好,到時候跟容岩一起過來。」

他這個態度似乎極重視容岩和白君素舉案齊眉的樣子,也似乎很看好這一對伉儷情深。可是,不到最後人總是不知,這世上最難測的果然是人心。

當日容岩下班後過來接上她,看來白照民提前跟他打過招呼,所以容岩一天沒提醒她,時間差不多了卻準備過來接人。

白君素化了淺淡的妝容,清麗的氣息和當下冬日的陽出奇的合稱,笑不笑都像是陽光燦爛,其實她只是面無表情。沒有穿出席宴會的禮服,天氣太冷了,她體溫又低,冷不冷只有穿著的人最知道。大衣下面是一件連衣絲絨及膝裙,高跟鞋顯出均勻修長的小腿,行走間豐韻宜人,越發顯得高潔清冷。

容岩替她打開車門,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很奇特,有一絲甘甜的味道,像純質的女乃昔。

才發現有些天沒親近她了,兩個人就像個陌路人似的,家里不照面,除此之外更是沒了一絲聯系。或許在白君素心里這樣也是好的,她肯定覺得他是得了失心瘋,除了折磨她就是折磨她,比起那些個讓她難過的分分秒秒,她更希望他離得遠遠的吧?

容岩甩上車門發動引擎。

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白君素撐著腦袋看窗外,好似花花世界多麼吸引人,一切都好過他。其實白君素是想自己開車去的,起碼比這自在,彼時卻連呼吸都壓抑,只得把窗子打開。呼呼的冷風割在臉上像刀子一樣,並不好受,不得不關上。

容岩側首看她,想也沒想的抬起手把她側臉一絲被風吹亂的發捋順,觸及到了不禁一怔。來不及收回,就下意識的做完,再放下仍舊默不作聲。

夫妻一旦走到今天就是陌路是殊途了吧?接下去該要怎樣?等到感情磨平,一分一毫都不剩的時候再分道揚鑣?還是無休止的過下去,或許老掉牙的那一天她的心結會解開,而他也能浪子回頭?沒想過,即便無事可做的時候也從不去想這些事情,不敢想將來,怕想了就是自行了斷。

反正他不會放手,死也不會,而她還忍得,就不言而喻的過著。

白君素想或許都還有一分珍惜的吧,畢竟這世上能結婚的兩人不多,不是抓一個人就可以以夫妻相稱。還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不論虛情還是假意,溫情總是有過的,感受過溫暖的人就是如此,不冷透了就絕不會想著放手。

「別喝酒。」眼見到了白家,容岩淡淡的囑咐一句。

白家的下人已經迎過來,白君素沒吭聲,直接下了車。

「大小姐,您回來了。」

容岩把車鑰匙扔給來人,跟白君素一起進去。

商家政客,見面永遠是場面化的寒暄。容岩也不喜歡,但他很適應,維持一絲從不掉價的微笑,若有似無,不親近也不疏離。

白君素跟幾個熟悉的人一路打過招呼,去吃東西,從中午到現在一直空月復,這會兒很有食欲。其實白照民非要她來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現在都傳她和容岩感情分裂,怕是對白家的倚仗也是有影響的吧?真是只老狐狸,無處不在的想要算計。白君素內心焦燥,又饒富興致,關于景原和創圍的這次合作馬上就要見分曉了,創圍按照合約,生產完畢還不是最終了事的時候,下一步就得與買方交涉。等功德圓滿,創圍絕對獲利不少,所以一直以來熱火朝天,可是據白君素所知,容岩似乎也一直沒閑著。

「想什麼呢姐姐?怎麼不跟容總一起?」

這刺耳的聲音,就有掃興的本事。

白君素轉首望向發聲體,白傾城一身紫色晚禮服,妖嬈似攀牆而上的牽牛花,一束束的迎風招展。

「你想說什麼?」白君素太熟知她的套路,時至今日連費話都懶得同她講。

白傾城人前永遠知進知退,半分有損形象的事情都不會做,她只會讓別人丟臉又獻演。

臉上的笑還很溫和︰「瞧你說的什麼話,只是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你也不知道回家來看看爸爸。怎麼?心情不好麼?」

白君素從來干脆又惡劣︰「說件讓你開心的事,是啊,我最近心情很糟糕,能好過了麼,老公都那樣了。你高興了吧?!」她說得跟白開水似的,分明拿她當白痴待。太瞧不上她的人品了,連跟她說話都這麼不屑一顧,雲淡又敷衍的勁頭就像撢掉身上的蟲子,是惡心的模樣。

白傾城看在眼里想要抓逛,真是不懂她什麼都沒有,活得卑微又可憐有什麼好囂張的?明明自己就是個白痴,還總拿那樣的口吻跟她說話,是不知者無懼麼?活得這樣張狂又白目?

神色一陣轉換,總不至于當場現了原形歇斯底里。挨近白君素的耳朵,臉上有不正常的顏色,襯著那笑都像作惡多端。

「姐姐,你知道符叢允是符明麗的親生兒子了吧?」

一提到符明麗白君素神精崩緊,驀然轉首看她,看她又想說什麼。

白傾城盈盈笑著,語氣輕巧得只有她一人听到︰「不知道你听人說了沒有,符叢允根本不是符明麗跟前男友生下的孩子,她是在幾年前被人強暴了,才懷上的符叢允。她之所以自殺也是因為她感覺沒臉了,是啊,怎麼可能還有臉活呢,估計她也怕世人知道她很髒,干脆死了算。」

一句話白君素就已涼徹骨髓,喃喃︰「不可能,你胡說八道。」

白傾城故作驚訝的模樣︰「我胡說八道?沒人跟你說起這事麼?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但知道的可不單我一個人。符明麗幾年前就是被人強暴過,千真萬確,誰知怎麼那麼不幸呢。否則她沒必要覺得沒臉想去自殺……」

白君素怎麼允她詆毀自己的朋友,頭腦「嗡」一下熱上去,非撕爛她那張口不擇言的嘴巴不可。早將容岩說過的那些戰略戰策拋諸腦後,這個世界果然不能沒有武力和殺戮,否則就是助紂為虐。不等白傾城說完,她已經一巴掌將人摜倒在地,這一下又狠又絕,白傾城雖然預料卻依舊被震懾。白君素打了那麼多次的人,從沒這麼狠戾過,所有力氣聚集上來,只一下就像拼盡了元氣,撐到極限。白傾城一張臉火辣辣的疼,但礙于現在的場合便是連嘴都不能回,哭得有模有樣。白君素頭腦發漲,什麼都想不清,什麼也听不到,一門心思上去抽打她,把她的衣服都撕爛了。

達官名流客似雲來的宴會場上,白君素再一次正中別人的下懷,當了陪襯,而她卻都顧不得了。

白傾城這回可真是一箭雙雕,既公然毀壞了她的形象,又成功離間。

金玉玉看到自己女兒被欺凌,瘋了似的沖上來,撕扯起白君素。一邊扯一邊罵︰「你這個瘋丫頭,又犯了瘋病欺負傾城,你放手!放手啊!你個死丫頭,瘋子!」

這個場面混亂得即不堪又速度,白照民本來遠遠的同一群人談笑風聲,這邊變故一起,風風火火的踱上來。任誰看都是白君素理虧,而且她名聲本就不好,這樣名目張膽的欺凌弱小,怎麼=能不讓人深惡痛絕。

白照民從來相信白傾城是個良善,想也不想的怒吼白君素︰「混帳,你又發什麼瘋!還不放開你妹妹。」白君素一邊掉淚一邊打她,卻什麼也听不清,只有一個想法,便是即便符明麗死了,別人也不可這樣詆毀。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經受過那樣的不幸。

與其說她不信,莫不如說她怕得不忍相信。就像打死眼下這個人,一切就都能如煙散去,不復存在。

白照民見說她不動,連金玉玉都拉不開,而白傾城嘴角已經出了血跡。揚手就要沖她揮巴掌,看那個勁頭只怕這一掌下去,白君素當即便會五迷三道。

可是他這一掌沒能落下,被容岩狠狠的鉗制在手里。那一次他想阻止卻沒能來得及,這一回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這個女人別人踫不得!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對她動手,她再怎麼不懂事也輪不到別人替我教訓女人。」

一群人不好再看笑話,畢竟是容岩的夫人,幾個女客擁上來,連哄帶拉的把人拽起來。

白傾城剎時縮進金玉玉的懷里,絮絮不停的哭訴︰「媽,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姐姐說我打理公司是佔了她的位置……我沒想搶她的東西啊……」

白君素急火攻心,連哭都哭不出,符明麗的事就算是黃連也只能是咽下去,當著這一干人的面便是半個字都不能提。她一度想要掙月兌幾人,奔白傾城用勁,如果這一朝一旦讓她逮到機會,她會毫不猶豫的當場掐死她!

下一秒容岩一伸手將人帶到懷里,手掌按著她的後腦勺,讓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冷靜冷靜。手掌輕輕的拍打︰「乖……不氣了,不氣了……」

白君素大力的喘氣,每呼吸一下胸腔里都是疼意,像含著一口血,張口即能噴灑出來。原本多麼安逸的懷抱,有那麼一剎她亦是心安。轉眼卻如驚弓之鳥,一把推開他,驚魂連連的將他望著,眼里濃濃的不可置信。這個男人打第一眼相見就覺得好看,真是異常的好看,現在只覺如罌粟花一般,是妖艷里含著毒的。

白君素在周遭的議論紛紛里轉身往外逃,飛快的向外跑,急切的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冬天的夜有徹骨的冷意,她忘記穿上外套,只一件不抵風寒的裙裝,可是白君素並未覺得身體有多冷,只是心寒,寒涼得徹頭徹尾,抑制不住的冷戰連連!

符叢允被綁架果然與白傾城有關,當日看到那條捆綁的領帶她便懷疑。而嫌疑犯落網,轉眼水落石出,就以為真的是巧合了。原來不是,一切本來的樣子是被篡改過的。白傾城說不單她一個人知道,一個名字乍然呼之欲出,她幾乎不假思索的想到容岩。嫌疑犯落網是他的人協助公安機關抓獲的,定罪服法,表面看去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容岩有這樣的本事,滔天的罪行他也可弄出讓世人心服口服的樣子。

不但世人服了,她也服了。

白君素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份量不足的傻瓜,憑著微薄的一已之力跟一群呼風喚雨的高手周旋不息,被逼退到迷亂的局里越陷越深,幾乎快要枉死。

不知道容岩與符明麗的死到底有什麼關系,也不知道他與白傾城又是一種什麼關系。而他定然掩蓋了什麼是她不知道的!白君素站在冷風中頭腦漸漸清析,蛛絲馬跡遁遁而出,或許那天容岩帶人趕到時凶手根本沒跑成,只是他有心放了一馬,等她再過去自然就是人去樓空的景象。而後續犯罪嫌疑人落網那些戲碼都是他為了安撫她一手編排的。否則以她的性情,是不會讓符明麗不明不白的死掉的,非得有個交代不可……白君素雖然一直看不慣這個世界的人情冷暖,可是,還從未覺得世人如此傷過她,這次竟像無所遁形。

白傾城被打得不輕,洗去血漬,補了厚厚的妝還是看到臉上青紫不一的痕跡。真沒想到那個女人發起瘋來這樣狠,那麼多的人拉著還險些要了她的命。

一個感嘆尤未做完,下一刻致命來襲。

容岩輕輕一出手也比一個弱女子更有辣手摧花的狠勁,白傾城驀然被人扶著肩膀扳轉過身子,毫無防備的抵靠到洗手台上,縴細的腰枝咯得一陣酸麻痛觸,像要斷掉。而容岩一只手已經將人鉗制住,說話前抬手先是一巴掌,摑在她才補過妝容的臉上,一陣脆響之後白傾城嘴角裂開,血液順著嘴角往下滑。

她撫著臉頰暈頭轉向反倒忘記呼疼,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眼,像低估了容岩的冷情噬血,薄情寡義。

容岩沒閑工夫陪她唱苦情戲,薄唇抿緊,瞧出他這是怒不可遏,不當下就要了她的命已經算是便宜她了。

「疼麼?知道疼就不要那麼惡毒,讓你償償白照民打到她臉上的時候是什麼滋味,知道疼以後就收斂點兒,再作惡多端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白傾城狠狠的盯著他,飽滿而情深的眸子,淚眼汪汪。吸了一下鼻子,不讓眼淚淹沒聲音。

「怕我將那些事告訴她?你在意麼?你要真的在意她,還用得著外面找女人了?」

容岩危險的眯起眸子,冷冷吐音︰「你這張臉看著讓人反胃。」

白傾城的表情一剎僵凝,只能呆滯而木訥的看人。她的心是被他一句話給劃傷了,沒想到這個男人對她竟是半分情義都沒有了。慢慢的,癲狂至極的笑起來︰「你厭惡我?想吐也沒有辦法,你還是不能毀了我。你有顧及不是麼?這件事你再氣不過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我只是說了我該說的而已,你憑什麼怨懟?」

容岩此生最不受的,就是別人威脅他。

嘴角噙起一抹鉤子,冷煞絕美︰「毀了你麼?不會太久。」

白傾城愣愣的靠在洗手台上,通體冷凝瑟縮起來。

白君素等不回容岩,只得給他打電話。

「我想跟你談一談。」

容岩回絕得無比干脆︰「我沒時間。」

沒時間?自打白家的酒會結束他就變得沒有時間,家也不回,電話打到公司,要麼說他不在,要麼就是開會,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上天入地的?連個喘息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還是,他本就是在逃避?

「給我五分鐘時間,不會打擾你太久。」

容岩飄飄的還是那兩個字︰「沒有。」「啪」一聲,就掛斷了。

白君素再打,他就已經關機了,打到總台,前台,結果永遠如出一轍的沒有新意。

「啊,夫人啊,您好,我們容總去國外出差了。」

出你個頭!白君素不想為難他一干手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些人不過也是混口飯吃。

笑吟吟︰「是麼,國外良辰美景,一去就不復返了,看來你們容總要客死他鄉了!」

掛了電話想辦法,她可不會坐以待斃。再說,容岩再神秘也得出入,景原大廈現在勒令她進入,是沒法將人揪出來。可那廝再縴塵不染也得吃喝拉撒,七情六欲的吧。她把車子開到景原去,食品備好,衣服穿好,從早到晚一動不動的盯梢。間歇拔個電話試探,容岩至始關機,她就打到秘書那里,不管她是閑是忙,拉到人先聊上幾十塊的,電話熱了,人抓狂了,一晃兩三個小時就已經過去了。她不說掛,秘書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不敢先撂她的。邊陪著笑邊說︰「夫人,改天再聊吧,我這邊有點兒忙。」「忙麼?你們容總不是出國了,正好趁他不在讓自己清閑一下。」秘書接著有口難言,有話難說。支吾了一下︰「容總是不在國內,可是我們做員工的還得照常工作。」白君素仍舊不痛不癢︰「是麼?以前我去景原玩的時候看你們怎麼不是那個覺悟?」抽出時間湊堆八卦,磨洋工的可不在少數。

她對這里的業務實在太熟悉了,秘書被頂得沒有話說。服了軟︰「夫人,我知道您急著找容總有事,可是,他人不在國內,我們當下屬的也實在沒有辦法啊。您就放過我吧。」

白君素倒不是不想放過她,她只想容岩能夠放過她。不要讓她心里再這麼煎熬下去,誰能高抬貴手告訴她符明麗到底為什麼會死?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那些她被強暴的言辭到底是真是假?他們覺得他們要瘋了,而白君素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像一把一把的碎砂石扔進心里,磨礪的痛觸真的很難耐。

奄奄的嘆了口氣,反正手機也快被電了,就放她這一馬。

秘書如獲大赦,趕緊抱著文件去敲總裁室的大門。出了一頭的汁,連說話都小心意意。容岩工作素來嚴苛,以往動作稍慢一點兒都會引來他的一痛臉色,實是歲歲年年的不敢怠慢。而這兩天每天和夫人話聊,上午下午的黃金時間都這麼荒廢過去了。一開始容岩不知,叫她不動,一出來看到她正講電話,估計下一句就想說︰「你可以走人了。」听到那聲「夫人」蹙了下眉頭,又返身回了辦公室。一等就是兩個鐘頭,秘書再進來,冷汁泠泠︰「容總,真對不起,是夫人的電話,她不讓我掛,就一直跟我聊,我也實在沒有辦法,總不能惹她生氣。」

容岩漫不經心的,難得沒火,白君素ど蛾子本來就很多,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學來的,小腦袋瓜子里盡是些旁門左道。不過他又不是僅這一個得利助手,佔了她的時間,工作起來的確煩躁又不順手,可是地球照樣轉悠。

曲指叩動兩下桌面,慢條斯理︰「她本來就氣著呢,全天候的陪她聊。上秘書科調幾個人手過來,你交代一下工作,這幾天別的事不用你做。工資按法定假日的算,翻番。」

景原的福利永遠高人一等,秘書這回算真真的領教過了。

自打秘書熱切之後,白君素就不再熱切了。因為她有點兒失望,貼身秘書都這麼閑了,總裁的眼皮子底下她肯定沒有這個膽。懷疑容岩真的是出國了,再真的客死他鄉可怎麼辦,那她心中的疑惑找誰解去啊?!人生的希望幾近幻滅時候眨眼又被一個女人給點亮了。

宋明秋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都敢到景原來了,也不怕狗仔隊追蹤,看來郎情妾意,昭然天下了。

進了景原大廳一路直上,竟連半個阻擋的都沒有。儼然跟許久前的白君素一個待遇,可是她不眼羨這個,終歸心里安生一些,既然宋明秋肯來,說明容岩就在里面。就這樣守著,總能等出人來。

這些天容岩只知道白君素在找他,卻不知道她就一直守在景原大廈的外面,只是他習慣早來晚歸,而且這幾天一直忙年終事宜,的確是露不著面。中午才會和宋明秋一起出去吃飯,白君素離老遠就看到,本該當即追出去扯上容岩的胳膊把一切都問明白,卻在看到那一雙人的時候恍了神,久久的回不過味來。等到原神歸位,他們已經上了容岩的車子,一路開走了。白君素發動車子跟上,用餐的時候跑不出別處,直去了一家西餐廳。

她跟在後面上樓,點餐的侍者才從包間里退出來。她一腳踹開門就進去了。

宋明秋被這個鹵莽行為嚇了一跳,一回頭看到白君素,剎時無語。堂堂一個富家千金,又是總裁夫人,次次見到都跟地痞流氓似的。

反倒容岩,淡淡的抬起眸子看她,一派從容閑散。

「吃了麼?坐下來吃飯。」

「我吃你大爺!」白君素惡語相向,新歡舊愛齊登堂,當誰沒有脾氣是不是?「容岩,我要跟你談一談。」

容岩修長的指漫不經心的轉動桌上的白瓷杯子,懶洋洋的說話︰「我吃飯的時候沒有談事情的習慣。」

白君素幾乎爆跳如雷︰「姑女乃女乃還沒有跟亂七八糟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嗜好呢。」這世上事與願違的事多了,僅能可著習慣倒好了。

宋明秋一邊不樂意了,而且堪稱憤慨︰「白小姐,麻煩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兒,注意自己的身份。」

這一句不說還好,說了豈非自尋死路。白君素本來沒有顧及到她是哪根蔥,一句話引來她的關注。提一口氣,蔑然笑了一嗓︰「你讓我注意身份?一個娛樂圈的當家花旦,公然和有婦之夫交好,撞上面了你不僅不感覺羞恥,還能泰然不動,讓我注意身份,你是臉皮夠厚呢?還是本就不要臉?你們混娛樂圈的都沒什麼規矩和禮儀廉恥的麼?隨心所欲,喜歡就上?」

宋明秋「呼」一下站起身,手中的杯子一揚,灑了白君素一臉水漬。

白君素仍舊只是笑著,實則她心里不歡娛啊,只是覺得有那麼些的好笑,一幕幕的真跟唱大戲一般,真是千秋萬代的慘不忍睹。

「你丫的真是讓容岩給你養肥了,知道這里的茶水多少錢?往臉上潑你這不是敗家麼。搶男人心浮不得更燥不得,你們小三團隊如今是什麼心德和行船之道我不知道,但有一點你得記住了,男人你想要就給你,不過一個暖床的。別欲想伸手觸踫我的尊嚴,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反正她白君素劣跡斑斑,沒嫁人之前就是這麼橫著招搖過市的,問問哪家的千金不怕她?不等宋明秋再說話,指著門外︰「我給他說事,你先出去!」

宋明秋沒想到白君素能這麼坦然的將劣跡外露,對于自己的不堪絲毫不加避及的。听傳言她還不信,見了才領略到什麼叫做真。她有些委屈的看向容岩,發現容岩仍舊自顧喝著茶水,兩目清閑的望著別處,饒是听戲的興致都這麼淡薄,好似這室中的一切全然與他不相干,嘴角若有似無的笑痕淡淺如波。宋明秋心灰意冷,又覺得是自己的不是。才想起容岩一早就跟她說過別來招惹這個女人,當時心里極其的不是滋味,還跟著他抱怨︰「我發現你很袒護白君素,是怕我找她麻煩麼?」容岩當時目光閑閑的望過來,似笑非笑︰「你太高估自己的修為了,還沒幾個能找了她的麻煩,我是怕你自己麻煩,回頭別找我哭訴。」他那個意思可不像是開玩笑,事實上容岩最不喜歡斷的官司就是女人間的情長理短。

她站著不動,白君素已經不耐煩,有些歇斯底里︰「我讓你滾出去,你他媽的听不到麼。」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總有那麼一股無名的心火一股股的往上涌,想不對她刻薄凶悍都難。這世間就是這種女人亂了多麼情操,搞壞了多少家庭,就跟那慘敗的隱患一樣,無不存在著,卻也讓人無能為力的厭惡著。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由「小三」開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沒想到不能幸免,更加打心底里憎惡。

宋明秋前腳一出包間,白君素幾步上前攥上容岩的衣領,華貴不斐的襯衣,被她攥死的拳頭捏出褶皺。白君素心里亦是恨著他的,他看著這個場景不知作何感受,好笑麼?還是同樣覺得乏味?他臉上怎麼沒有笑,那樣閑散又懶洋的事不關已算什麼?兩個女人肯這樣的為他唱大戲,個個像個跳梁小丑,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大少爺就這樣難打發麼,用得著這樣一臉漫不經心。所以才覺得自己傻,宋明秋比她更傻!

容岩緩緩的抬眸,容顏有些和絢的看她︰「怎麼?」

白君素真想一拳揮上去,打得他滿地找牙,再別這麼春風得意的笑。可是氣場不能破壞,她還有話要問。沒想怎樣,江湖上蹉跎人生,她還能怎樣。不得不放開他,壓平一腔怒火,還算平靜的問︰「符明麗為什麼會自殺?你或者白傾城對她做過什麼?你跟這件事有關對不對?符叢允是白傾城劫走的?這件事人知道?」

她一連就是幾個問題,就是這些個疑問折磨得她已經幾夜未眠。

容岩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撢平自己襯衣的褶皺。再抬眸,卻是淡淡的︰「無可奉告!」

白君素幾乎一剎就瘋了,再度上來扯上他。雙手卻被容岩反握在手掌中,緊緊的,她反抗不了,也抽不出,只感覺他一雙手冰冷冰冷,這個男人都像沒有體溫的,跟地里爬出來的一樣,難怪為人行事都有閻羅王的風範。她可真是怕他!

白君素鼻子發酸,忍不住要掉眼淚︰「容岩,我求你行麼,你把這些事告訴我,否則我死不冥目。我不能讓符明麗白死,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得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討厭我,只要你告訴我,你讓我怎樣都好。我都听你的。」

容岩仍舊拉著她的手,笑了︰「就算我不告訴你,你還是得听我的。」

像是沒什麼油水的交易,所以他半點兒興趣都沒。

白君素眸內燃起火,有些憤憤︰「你的意思是怎麼也不會說?」

容岩若有似無的嘆氣︰「素素,不是我不會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人不是時時刻刻都活得清醒就是好事,符明麗死了,就是讓活著的人把那一頁翻過去。你太耿耿于懷也太較真了,沒有什麼好。死了就是死了,因為什麼死的有那麼重要?你還能讓她死而復生?我不喜歡在一個死人身上浪費時間和口舌,懂點兒事,別再問同樣的問題。」

白君素盯緊他一雙眼,只重復的問︰「你怎麼才會告訴我?」

「別在我身上白費工夫,你知道的,沒有人能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包括我不想說的話。」松開她的手,伸出掏出一支煙,淡淡的︰「坐下吃飯,不想吃就去干別的。」

反正就是別纏著他問東問西,白君素也算看清楚了。而且她了解容岩,這種男人壓根不是人,他不想干的事嚴刑拷打也無濟于是。早該想到了,卻反醒得這樣遲,浪費這麼多的時間。說到底在他身上寄予的厚望太大了,還是潛意識的覺得他是同她親近的人,有事情總該從身邊的人下手,以為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她想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早知這樣,還不如一早就去找白傾城了,雖然她也不會說實話,可那個家秋跟眼前這個還不同,她怕死!實在不行她就雇佣兩個殺手把她也綁起來,雪亮的刀鋒架在她的脖子上,就不信她仍舊守口如瓶,或者信口胡謅。

太他女乃女乃失算了,白君素越想越懊惱。

那邊宋明秋已經進來準備與良人共進午餐了。侍者都也端著托盤上來了,給她的時間已經夠足了。

白君素也打算退場,還得轉站下一家,這悲摧的命運!瞧了一眼容岩,這男人素來裝容整齊,衣服從來嚴絲合縫,硬領襯衣被她弄出點兒皺痕,白君素沒有于心不忍,還是伸手幫他撢了兩下,心平氣和︰「容總,用餐愉快。我祝你斷子絕孫,諸事不順,曝尸荒野!」

室內一陣的驚。

只有容岩微微的笑著,倜儻風雅,眉舒目展︰「謝謝!你若不願意生,那就不生。反正有你陪著!」

白君素向上啟示︰「我對燈啟示,要是給容岩生孩子,就下道雷劈死我吧。」

然後她風風火火的出了包間,頭腦中打點著這個時間點上白傾城應該在哪里,不過酒會上打了她,她應該會冷嘲熱諷,而且必然死都不會講她想听的。其實白君素不知道問出了真相要怎麼,如若真與容岩有關呢?要怎麼做?許是跑得急了,肺腑中涌起一陣嘔吐的沖動,扶著牆干嘔了兩聲,還有路過的侍者過來問︰「女士,您沒事吧?」白君素搖搖頭,沒往心里去。只嘆了一句︰「果然是一對讓人惡心的狗男女。」當即快速的跑掉了。

宋明秋被她這麼一攪和早沒了什麼胃口,握著刀叉看他︰「你對她就非得這麼縱容麼?你看她都鬧成什麼樣了?」其實她這話里微有含意,他對白君素的縱容就是對她宋明秋的不袒護,他心里到底如何看她?

容岩從來不覺得這些有什麼不對勁,更沒覺得有任何不妥。自打認識白君素就如此,天天如此,時時如此,前一段時間不這樣了反倒是他的不自在。不看人也不言語,看到了也只當沒看到,冤家大抵就是如此,這樣有幾分怨懟和憎惡並沒讓容岩的心里有火氣冒出來。悠悠的吃著食物,哄她發笑︰「吃醋?她是我老婆,這世上的老婆不是都一副母老虎的凶悍模樣麼?」

白傾城沒有時間理會白君素這種小羅嗦,還不是記她的仇這麼簡單,只是無暇顧及。這批高端產品交貨上出了問題,而且問題不小,處理不好是會致命的。因為整個案子都是她在負責,出了事自然都涌上來找她,想不擔當都難。白傾城初入茅廬哪見過這樣的勢頭,又急又怕,焦頭爛額還不說,眼見束手無策。

白照民一早听到風頭,給白傾城打電話問清情況︰「這次的案子是怎麼回事?」

白傾城才跟外國的合作方交涉過,這一刻只想哭;「爸,不好了,這次是真的出事了。你得幫幫我。」

白照民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白傾城握著電話的手指都開始發顫,聲音亦是如此;「不知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啊。也都順利交貨了,不過那邊檢收之後卻說跟他們之前預定的不合拍,是我們的生產出了問題。我馬上讓人做了全面檢查,生產環節沒有問題,我又從源頭找起,發現程序被人篡改過了,跟景原最早交給我們的程序方案不一樣,一個環節出現了變動,而這批高端產品都是按著這個錯誤的程序制造出來的。爸,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接觸這個程序的人都是公司的幾個老工程師,沒有外人接觸,我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紕漏。」

白照民撫著額頭一陣暈炫,金玉玉馬上過來扶住他,還在一旁輕嗔︰「出了這麼大的事傾城也很上火,你就別罵她了,讓她回來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想。傾城沒日沒夜的打理公司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賠償!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良策。白照民業界里打滾的人,知道信譽有多重要。如果不把對方打發滿意了,不僅要吃官司,虧損不說。公司的信譽一旦崩潰,以後在整個生意場上都很難混。可是,這樣一來耗資可就不是個小數目了,加之生產這批高端產品的巨額成本不算,再另行籌集一大筆的賠償金,公司資金無法正常運轉,只能向銀行商業貸款了。

在白傾城回到白家之前,這是白照民想到的所有對策。

卻被白傾城一句話如數推翻,連虧損金額都連番長,可見禍不單行,屋露偏逢連陰雨了。

「爸,現在不單是成本砸錢,交易方需要賠償的問題。」白傾城一直在白照民面前自信滿滿,極少有這樣說話咬舌頭的時候。白照民見苗頭不對,越發催促,她才敢接著往下說︰「這件事情一出,我就慌了手腳。知道賠償需要不少錢,而這批產品本就積壓了大把的成本,我也是想周轉資金,不讓您著急上火,所以,問題一出,在對方明確表示拒收這批貨物之後。我就緊接著在其他國家另找買家了。一心想著把成本倒換出來,正好可以填補賠償金的這個空缺,不至于讓創圍太過步履維艱。可是……」她牙齒已經顫得不行,說一句完整的話都難。

白照民預感到晴天霹靂,不敢再往下想,頭腦中一陣陣發暈,更不敢問下去。他們都有商業敏感度,禍福旦夕,光看苗頭就能了然通透。

金玉玉不知者無畏,扯住白傾城的胳膊︰「你說呀,可是什麼?又出了什麼事,你想急死我們麼。」

白傾城狠狠咬著唇,知道這一次白家似乎要毀了,不僅是白家毀了,只怕他們要更加的不好過。她也是個聰明人,不會真的以為所有不幸這麼趕巧,就跟連環車禍一樣接連踫撞,發生巨響之後,世界一片混亂,被毀個天翻地覆。她想起容岩,瑟瑟的怕了起來。

那個男人言出必行,而且手段辛辣干脆,他想致誰于死地,總沒有回旋的余地。

索性任命的說下去︰「我找到買家了,連轉讓合同都已經簽好,本來都要付款了,我以為一切又有了出路。可是,沒等對方打款,新的問題出來了。我們的這項高端產品只保證英美兩國的局域不侵權,之前約定就是如此。不敢保證其他國家沒有相關產品,並且有注冊保護的合法權益。沒想到這個另行出售的國家已經有相關產品,和我們的技術完全吻合,我們被控告侵權,我想,這筆賠償又是不少。」她說罷就已經木訥了,真是名副其實的連哭也哭不出了。之前還巴望白照民能想法子救她一救,可是一條條的縷順下來發現這次真的是沒救了。

這次的事件實在太動蕩,禍從天降,整個創圍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股票大跌,股東會咄咄逼人。拿不出這些的錢就只有貸款,可是,她聯系了好幾家一直合作的銀行,不知受了誰的指示,紛紛拒絕貸款給創圍。創圍投助無門,只得掏空內部,泣血清償。但這樣牽扯的問題又多了,白家才聯合幾個股東從公司抽逃資金用于別處,眼前肯定拿不出這麼多的資金堵上缺口,如此徹查下來,抽逃資金又是難逃一罪。說水深火熱都是輕的了,分明就是死路,退一步是死,進一步亦是個死。本來春風得意,卻馬失前蹄,走投無路。

白照民一下臥床不起,不忍看新聞和報導,創圍如今就像一頁飄搖的扁舟,再經不起絲毫的風浪。

到了這一步他知道是中了別人的套子,至于下套的人他都想明白了,不是容岩還有誰?!除了容岩誰還能這麼肆意的操縱整個金融界,將諾大的創圍都孤立起來。這一計好事來得輕易也輕率了,當初只顧得樂呵,怎就沒好好的斟酌一番。

現在再翻出同景原的合同,才一眼瞧出端倪來。無事一身輕!就是對當下景原最好的描述。雖然是兩個集團的合作,可是合同上寫得清清的,景原把機會和程序方案轉給創圍,只從中分得提層和轉讓程序的費用,至于生產到交貨的一切環節都再與景原沒有關系,一切法律後果皆由創圍自行承擔。如今起了事端,景原不僅沒有半點兒損失,還能從這樣動蕩的局勢里分到羹湯,可見這小子謀事的本事超群,環環緊扣,只贏不輸!那份合同是法務部嚴格把關後才簽訂的,當時都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只到真出了問題隱患赫然呈現,卻已然讓人無力回天。這哪里是一次合作,分明就是一個要搞垮白家的局!

現在唯一能寄的希望就是馬上把城南的地買了,倒出錢來先將公司的空缺填上,不至于公方加入進來的時候牽涉到個人。

金玉玉早上听白照民說完,直接上門去找當時說國家收購一事的張太太。

半晌午就回來了,一進門灰心喪氣,像霜打的茄子。

白照民本來坐在客廳里等她,見人拎著包進來,當即問︰「怎麼樣了?」

金玉玉扔下包,哭天抹淚,哇哇大叫︰「完了,全完了,他們說風頭過去了,政府決定不收那塊廢地了,錢全砸進去了……」

白照民怔怔的看了她一眼,頹廢的陷進沙發里,再不作聲。全明了了,到了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根本都是子虛烏有的事,不是災難的連鎖反應,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計謀,一步步把他們趕到了這里,死無葬身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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