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明打著方向盤一路穩當,這回指掌一緊,車輪反倒側滑了一下。杜小楓是容家的禁忌,沒事誰提這些傷心的人和事呢。就算他知道容母為什麼百般看不好白君素,可是這些次都沒同她提起。覺得過往的事多說無異,何況是那些痛徹心骨的,更沒有必要再提。由其看白君素是個不錯的姑娘,嫁給容岩讓他覺得很滿意。以為杜家那一頁就此就算翻過去了,他了解自己的姐姐,性情雖然挑剔但不會輕易拿這個說事,外人更加沒幾個知道。真當以為天下太平了,沒想到紙包不住火。既然她這樣說起,就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就知道得很清了。否則不會跟他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小舅說起這事。
「君素,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別太執意,否則就是要自己難過。」嘆口氣︰「既然知道了也好,省著我姐每天待你那樣不清楚狀況反倒心里疙瘩。其實那些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常年不在國內,一年到頭回不來幾次,而杜小風是容岩女乃媽的女兒,我也僅見過一次面,還是她念高中的時候來容家玩,我正好回來,就照了一面,是個還算機靈的孩子。再後來怎麼跟容岩訂的婚,細節我就不清楚了。因為兩家的老人常年在一起,兩邊的孩子又都知根知底,就私下里把這事訂下了。不僅是我,這事外面知道的怕也沒有幾個。容岩那孩子跟別的公子哥不太一樣,他不喜歡帶著女人招搖過市,情感上比較淡薄。所以就算我給他打電話,也從不聊私人感情的事。沒想到等我再回來,就出了那些的事。而容岩去了英國,那邊有生意要打理,而他正好又在那邊修了一個學位,再後來的那些事就是同你有關了。」
白君素覺得劉啟明這番話很坦誠,已經算如數道來。他常年不在國內她知道,就容岩這一個外甥,字里行間都能听出對他的喜愛,而他們結婚的時候他都沒能趕得回來,可見是真的忙。
而且劉啟明這份寬容讓白君素心里听著也很痛快,就算沒經歷過當場,他也早知道撞死杜小楓的人是她,但初次見面他都那麼和絢,沒有一絲偏見摻雜里面,不是厚愛是什麼?
「小舅,謝謝你不怪我。我知道杜小楓的死讓容岩很傷心,而你那麼心疼他,卻肯這樣寬容對我,讓我真的很感動。過去的事了,我不想為自己開月兌,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終歸是我欠了杜家,也欠了容岩的,這沒什麼好說的。」白君素從來不認為自己好,但活得還算坦蕩,除了那些不為自己掌控的心不由已,絕對算得上磊落,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劣根,可是再拙劣的人還是有細膩柔軟的感情,就像她對容岩的喜歡,不能因這些復雜的情愫說停就停,便很想知道容岩心心念念的女人什麼樣。還是一再求他︰「小舅,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我真的很想看看杜小楓的樣子。雖然她的青春就毀在我的手上,其實我從來不知道那個女孩兒長什麼樣。小舅,你可能不相信,這個女人我一點兒都不陌生。這幾年我每隔幾晚都會夢到她,夢到她來找我報仇,想要殺我,可是卻從沒看清過她的臉。」
這麼多的謎都解開了,她也想解開自己的夢。至少下一次再在夢里遇到,能記得她的樣子。茫茫人海中看到了,可以撫住她的肩膀真情實意的跟她說句對不起,雖然她活下來了,可是,生不如死。現在容岩肯用一生做籌碼只為讓她一輩子不痛快,有這樣的人愛著她該滿足了吧?她白君素雖然要了她的命,又搶佔了她的男人,但誰不說這是報應呢?如今的一切都是對她作惡多端的報應,連容岩都這麼切切的跟她說。
劉啟明倒覺得白君素這一番話很有良心,如果不是難過,如果不是愧疚,她也不會無休止的夢見杜小楓。
「你放心吧,我想法子給你弄張照片。我姐姐那里還應該有,她當年很喜歡杜小楓。」
白君素心願達成,很高興︰「謝謝小舅。」
劉啟明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其實別太在意容岩對杜小楓什麼感情,當年容岩什麼心思我不太了然。可是,我覺得容岩現在心里很有你,而且還不少。如果說他在意當年的事,我覺得跟他的女乃媽有很大的關系,他跟女乃媽的情份可比跟我姐還深。」
知道深,所以才深恨。一個女乃媽就已經了不得了,足可以讓他將她恨得咬牙切齒,再加上那個他致愛的女人,她就唯剩死不足惜這一條路了。
劉啟明說話算話,當晚就給白君素打電話,說照片拿到了,尋思著給她送過去。
正好容岩不在,一切都方便的不得了。白君素巴巴的盼著人過來,其實劉啟明開車從大宅來,路上沒用多少時間,短短的一二十分鐘白君素卻等得一身焦躁。
等照片拿到手里又有些發蒙,照片上的女人一頭短發,毛茸茸的像綻在晴空下的蒲公英,臉頰很干淨,帶著一點點艷美的氣息,五官生得十分精致,總體說這是一個年紀不大,但絕對算得上嫵媚的女人,看來男人果然都喜歡這一類的,像她這種白開水類型的,就不太受人待見的樣子。白君素拿著照片足足端詳了幾分鐘,她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可是怎麼就說不出的熟悉呢。因為想不明白,才更要看清楚。思緒高速運轉,將她認識的人過濾一遍,最後腦袋「嗡」一聲響像是挨了別人當頭一棒。心中喟嘆連連,難怪會覺得熟悉,原來宋明秋長得就跟她五六分的相像,由其那一雙眼楮,眼角細長向上,都像會勾魂似的。
心里當即灰蒙蒙的,容岩當真很愛這個女人,連跟她神似的都這樣寵愛。現在想想容岩會喜歡上宋明秋該是跟杜小楓有關,對宋明秋的那些好也是對杜小楓的感懷。難怪那天看江承煜和宋明秋激吻的鏡頭,容岩一張臉又黑又冷,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一眼看到就把她當成他的女人了。再或許他心里想的只是杜小楓,就連現在跟宋明秋在一起,也是覺得是同杜小楓一起。
劉啟明看出異樣,問她︰「怎麼了?認識這個女人?」
白君素搖搖頭,很老實的說︰「不認識,但認識一個跟她長得有幾分像的女人。容岩很喜歡,小舅也該听說了吧,是娛樂圈的當家花旦宋明秋,很漂亮。」又看了一眼照片,喃喃似自語︰「跟這個人一樣的漂亮。」都那樣深得容岩的喜歡。
劉啟明一時難言,不好說什麼。只能安慰她︰「別想太多,容岩不是個會胡來的人。回頭小舅打電話問問他跟那個宋明秋怎麼回事,要是容岩敢欺負你,有小舅給你撐腰。」
這倒是不用,反正容岩每天都在欺負她,之所以把她娶進門就是為了能夠永遠而便捷的欺負她。若真指望別人給她撐腰,她就活不成了。
把照片還給他︰「小舅,謝謝你,把這個還給我媽吧。還有,你千萬別問容岩那事,他那麼聰明一猜就知道我跟你說什麼了。其實我不太在意,男人麼,逢場作戲。倒是這些事真得謝謝你,小舅,要不明天我請你吃飯吧。」
劉啟明笑了︰「吃飯就免了,下次再回來我請你。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容岩那小子別人說不得,我還能說他兩句。」
白君素一口應下,這麼一瞧兩個人還都是爽快人,聊得有點兒開心。最後劉啟明看了下時間起身要告辭了,白君素送他出去。走到門口又喚了一聲︰「小舅?」
本來不是她的親小舅,可是她這樣一口一口的叫著真跟親的似的。劉啟明听著也很開心,這種親昵乖巧的勁頭容岩就從來沒有過,其實他這個人還挺喜歡小輩們粘著他。所以看到江月夜那些佷子一口一個「江美人」的叫著,看似沒大沒小的樣子反倒讓他很喜歡。
回過頭︰「還有事?」
白君素其實上一次就看出來了,因為沒同他說這麼多的話,覺得太突兀了不禮貌,這一次他幫了她的大忙,所以覺得該說出來。
笑吟吟的看著他︰「小舅,你喜歡江姑姑對不對?」否則難得從國外回來一次,不會緊著時間過去看她。其實這兩個人很般配啊,四十來歲,都保養極好,看著還很年輕,又都是單身,論家勢也都相當,若真在一起了不是天作之合是什麼。
劉啟明眼中閃爍了一絲帶著幸福的亮彩,直言︰「也不怕你笑話,我就是很喜歡她。其實自打上學的時候就喜歡,現在年紀大了,覺得是更加的喜歡了。」
「那你怎麼不跟她說呢?江姑姑也是一個人,你們不是剛好可以在一起?」白君素快言快語,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
劉啟明走遲了一步,想起往事了,人就略微惆悵,他先點著了一支煙,因是站在門外抽,所以計較得少。隔著煙霧看了白君素一眼︰「怎麼沒說過,她不接受,其實小舅這麼多年都不結婚就是為了等她。她以前喜歡過一個男人,整個大學校園都知道,後來那個男人跟我們校花結婚了,江月夜是個驕傲的女人,那一次是真的傷了心,所以一直單身到現在。像是鐵了心,那之後再不肯戀愛。無論我怎麼追求,都不肯接受我的感情。」苦笑了一嗓︰「估計我們都得這樣孤老終生吧。」
這是一個多麼絕望的故事,連劉啟明的那句感慨都讓白君素感到無限的悲涼。可是,當晚她睡不著,就在反復思及劉啟明與江月夜的愛情故事,覺得很感動也很羨慕。他們是這個世界上難得勇敢的男人女人。劉啟明為了守候這個女人覺得自己會孤老終生,並也甘願。而江月夜為了一份枯死的愛情依舊執著,盡管她受了傷,卻仍舊有膽量孤孤單單的走下去。劉啟明含笑說起江月夜當年時的表情讓白君素深感動容,只怕再過很久都不會忘記。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發自內心的純粹與快樂,他說︰「我們上學的時候江月夜的性格跟你倒有點兒像,也是古靈精怪的,很愛笑,性格也十分開朗,當時喜歡她的人很多,我只能算其中一個。」
白君素听著,覺得那時候的愛情可真是簡單。以至于到了今天劉啟明再回憶起這個女人當年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漲滿幸福。白君素閉上眼楮甚至能想起他們當年的樣子,她便在想,如果有一天她離開容岩了,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會不會沖淡他對她的那些恨?他會如何回憶她?帶著笑或者是很沉默?
估計都不是,要麼不會想起她,即便想起了也是無法磨滅的恨意。快樂的東西或許不會記很久,但疼痛的往往就很難忘。
江承煜晚上打電話問她︰「怎麼不等我就走了?江承沐不是說帶你去醫院,回來說把人給我弄丟了,怎麼回事啊?沒財沒色也有人劫你?劫什麼呢?」
她都到了這種傷春悲秋的地步了,他還是改不了損人的壞毛病。白君素一本正經的哼哼︰「是啊,我是沒什麼好劫的,可是我好歹認識幾個權貴不是,也並非一點兒下手的余地都沒有。眼見就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被瞧上了。」
江承煜一怔︰「什麼意思?有人看上江承沐了?」
「別胡扯。」白君素先罵他︰「是我小舅,喜歡你姑姑,這事你知道麼?」
江承煜月兌口就說︰「我怎麼知道,江美人行走江湖那勁頭跟江姐似的,從來不用我們小輩的操心她的愛恨情仇。不是,你什麼時候冒出個小舅啊?」
「不是我的,是容岩的小舅。」
江承煜酸溜溜︰「夫唱婦隨,必死無疑。」情感是種致命的東西,殺手無情,就這個道理。他嘆了口氣,不想與她說這些有的沒的,正色道︰「還放不下?就不能給自己想一條出路了麼?」她要想不出,只能他替她想了。
白君素咬了一下唇齒,悠悠說︰「今天听了小舅說起他和姑姑的感情,我覺得很受感染,很羨慕他們能那麼勇敢,不管愛的恨的,總之是隨心而為了,覺得就算不得善終,該也無怨無悔。」
江承煜心里納悶,他們什麼故事啊。事實上江家這些小輩對江月夜的情感經歷一點兒都不通,以為她是女強人,但凡強人總得有那麼一兩處與人不同,不走尋常路那才叫強。而江月夜一把年紀了不需要男人,也不見她對哪個男人青睞有佳過,就覺得她是真強。但沒想過強人其實是經過歷練之後才變強的,那之前一定經歷過什麼。跟江美人扯皮了這些年,竟無人問津,是他們不周到了。
「不是,你先跟我講講,怎麼回事啊?感情我姑姑不是滅絕師太,還跟男人有過一腿麼?」
瞧瞧,這是一個當佷子該說的話麼,江月夜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人後嘴巴這樣陰損,非得惋惜這幾年的用心良苦。她抱著電話罵他不是東西,不想跟他講,自己姑姑的事自己不知道關心,怎麼當人家佷子的。
「你要真有心自己去問姑姑,你們也得關心她啊,哪有女人是真的強的,再強也會感到孤單。容岩的小舅真的不錯,別看他跟容岩是親戚,可不是物以類聚,人品也好得沒話說,絕不像容岩那不是東西。風度更加別說了,還事業有成,重要的是他深愛姑姑,而且幾十年如一日,委屈不了姑姑,你若真有心,不防幫著撮合一下。」
「怎麼撮合啊,我自己還單著呢。」
「活該,誰讓你風流成性。」
「白君素,你人身攻擊。」
說不上幾句就要吵開了,其實當下誰有那個心情,只是苦中作樂,不想感覺太異樣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越想越難過,只怕會活不起。
還是江承煜先靜下來︰「江承沐說你感冒了,怎麼樣啊?吃藥了麼?」
白君素吸了一下鼻子,不知怎麼就酸了。
「沒事,本來就沒什麼事。」江承沐這個人辦事實在妥帖得沒話說,別人的事他不摻言,就幫她編了個謊,至于過後她說不說,要怎麼說都是她自己的事。
江承煜听出她有絲異樣,但是不敢問,怕一問事便大發了,而他自己也得忍不住崩潰,理智就那麼些,事到如今已所剩無已。白君素沒有一天是他的,但他從來都感覺這個女人就是她的,無論在誰的懷里,終歸是跟在他後面長大的孩子,他一顆心都系在上面,就像以往上學的時候,兩人一起上下學,可是她走路有壞毛病,要麼吃東西,要麼看閑書,即便手上沒有東西也調皮搗蛋。他習慣了也不催促,戴著耳機行速一樣放得很慢,但她還是跟不上,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眼,看到她落到三步之外還得停下來等一等,再走,再時不時回過頭,再等一等……最開始也有其他朋友一起,可是不下兩天都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干什麼都免不了遲到,即便不遲到那個磨蹭法也沒幾個人受得了。記得一個頂好的哥們拍著江承煜的肩膀感嘆︰「你家小君素整天跟個蝸牛似的,你這急脾氣的公子哥是怎麼適應的。」也不知怎麼就適應了,反正就很適應,覺得她走路就該那樣,覺得他就該那樣等她。一切都順理成章的沒話說,到現在她不跟在身後了,他還是改不了走走路回頭看的壞毛病,她的壞毛病到底成就了他的壞毛病。有的時候連李可都受不了,看他回頭,也跟著回頭,以為看到熟悉的人了,回頭卻是一片空,就抱怨︰「江公子,你什麼毛病?」而且他走路的速度比一般人慢,懶洋洋的,很閑散,看得沒什麼不妥,只是事情急的時候讓人火大,他總是不緊不慢。江承煜覺得自己一直是在等一個人,從來都是在等那麼一個人,不敢太快,怕她跟不上,不敢不回頭,怕她心不在焉的走路會有什麼危險。到現在連白君素都改了那些個毛病,他卻已經改不了了。想想他身上有一大半以上的習慣都是因她有某一種習慣,他才養成的習慣。到了今天那麼多人說他大少爺毛病多講究也多,是啊,能不多麼,一個大少爺,外加一個大小姐的,自然得比一般的人多。
而這個讓他一步三回頭的女人如今就陷在苦難里,他再維持著一個鎮定自若的樣子,卻管不住自己的心。韁繩快斷掉了,如果連他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那一刻,無論她是遲疑還是不舍,他都會將人帶到天涯海角去。
白君素听他良久沉默,有些不安的問︰「怎麼了?我可沒哭,就是鼻子老不舒服。」
「知道。」她愛說謊他又不是不知,只是不欲揭穿︰「別忘記吃藥,多喝點兒水,等好點兒就來找我,我有事要說。」
要掛電話了,白君素又火急火燎︰「對了,江承煜,符叢允就在容家老宅那邊,我這段時間事情很多,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閑不下來。你要是有時間多去看看叢允,那個孩子很可憐,怎麼說我們也是明麗最好的朋友,我要是空不出時間了,你就多照顧他一下。」
江承煜雖然應承,豈不知他的時間比誰的都少,連睡覺這種事都是擠出來的。
白君素數算了一下年前的時間,去老宅接符叢允,要用這一天的時間把需要的東西都買全了。小孩子都很盼望過年的,這是符叢允跟她一起過的第一個年,她要事事滿足他。
一進客廳容父正坐在沙發上給符叢允講故事,見白君素進來,讓下人給她上茶。招呼著白君素坐下。
「君素啊,這段時間白家那頭的事我也听說了,你有段時間沒過來了,爸爸知道你這段時間挺揪心。寬心的話爸不多說了,凡事都得看開點兒。」
近來焦頭爛額的事的確不少,但白家還是其次。容父還不知道她已經知曉杜小楓的事了,以劉啟明的為人肯定不會隨口就說。她也不想讓事情太過復雜,沒說其他,點點頭︰「爸,您不用擔心我。倒是這一段時間沒顧得上叢允,讓您和媽費心了。」
容父拍拍符叢允的小腦袋,全是慈色︰「費什麼心,我和你媽都喜歡叢允,有他陪著不知增了多少樂趣呢。是我們該謝謝你把叢允帶過來才是。」
符叢允是很想白君素的,自打符明麗死了,符家的人一次也沒問過他,更沒人來看過他。符叢允雖然小,也知道誰對他好,他知道那些人不要他了,小小的心靈全是依靠著白君素的。已經蹭過來,貼在她身邊。
「阿姨,我听爺爺說了你很忙,這一段時間出了不少事,所以你不用來接我,我可以跟爺爺女乃女乃住在一起。等到你不忙的時候再來接我吧。」
白君素眼眶溫熱,盯著符叢允看了一會兒,由心覺得符明麗曾經再怎麼不幸過,生下符叢允卻是她最對的一個選擇,眼見這就是一個多麼乖巧懂事的孩子。身上有她一半的血液在流淌,讓白君素還有那麼一絲安生,只要對符叢允好一點兒,就會覺得符明麗還存活在這上世界上。
「快過年了,阿姨要帶你去買新衣服和禮物,叢允想要什麼就跟阿姨說,只是要叢允喜歡的,阿姨都會買給你。」
兩人先去逛了商場,不僅給符叢允買了一些冬裝,還春天要穿的也一並買了幾件,只是還不到換季的時候,店里不太有初春穿的衣服,就把僅有的那幾件都包起來了。只怕日後忙了顧及不上他。又帶他去買玩具和學習用品,有符叢允喜歡的,也有白君素喜歡的,就通通買下來。
白君素童心未泯滅,好多符叢允喜歡的她也喜歡,所以每次一起逛街都很開心。符叢允常常仰起小臉看她,覺得姑姑帶他上街的時候也沒這樣好過。
但男女興趣愛好有偏差,白君素選的好多東西都是女孩子才會用的。
符叢允便嘆口氣︰「阿姨,這些是女孩子喜歡的,我是男孩兒。」
白君素不以為意,還是樂滋滋的幫他選。
「小孩子分什麼男女啊,我們小的時候都不分。」小時候江承煜的東西她拿過來就用,江承煜用起她的也從來不含糊,就是顏色上有些差距罷了,不礙事的。
他選他喜歡的,她選她喜歡的,不論是玩具還是學習用品結帳的時候發現已經成了堆。
符叢允拉她的衣服︰「阿姨,太多了,放回去一些吧。」
白君素說︰「沒事,慢慢用,反正這些東西以後要一直用。用完了阿姨再給你買,我們叢允會長大,還要上大學,阿姨要一直幫你買這些東西。」
等到東西拿到車上,白君素帶他去吃中飯,那之後還要去游樂場,今天非得要帶他玩翻天的。
符叢允雖然是個小小的男子漢,可是也喜歡吃零碎的東西,白君素帶他去吃小吃,S城哪里的小吃最可口又干淨沒人比白君素更知道。她是吃貨,以前跟符明麗沒事就開著車滿處的找,反正沒有事就是閑逛,非把全城的東西都吃個遍,只淘到胡同里,哪家最可口應心就記下來,以後常去吃。
「阿姨,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符叢允吃了一口關東煮,一臉認真的說。
白君素笑得很開心,陽光下臉頰明媚,牙齒細碎潔白。
「真的麼,看來我們叢允小帥哥的心被我收服了,真好。放心,阿姨會永遠對你這樣,絕不變心。」話到此處,她放下手里的東西,蹲扶住他的肩膀看著他︰「叢允,如果阿姨很忙了,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也別灰心別失望,別以為阿姨不要你了。阿姨跟他們都不一樣,我會一直照顧叢允,直到叢允長得高高,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時候阿姨才舍得放手叢允去跟別人生活。記得,不論阿姨多久沒來找你,沒來看你,都不是不要你了,要等著我,阿姨總會來接你的。知道吧?」
符叢允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相信白君素說過的每一句話,以前在這個世界上他最信姑姑的話,現在最信白君素,她說什麼他都信。就是白君素剛剛低頭沖他微笑的模樣,束縛了符叢允的心一輩子,從這般大的童心都已開始,他覺得那是媽媽的樣子,很好看,比陽光還要溫暖好看的笑容,等他長大了,也要喜歡那樣的女子。
瘋玩了一天,把人送回容家老宅的時候就已經七點多了,冬天黑得特別早。一帶人進去就撞上容母,臉色十分不好看。明顯是擺給白君素看的,把叢允帶到懷里,全是不滿︰「你做事怎麼沒輕沒重的,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以前把孩子弄丟過還不長記性?就說你們年輕人做事不靠譜。」
以往容母這樣刻薄她,心里除了稍許的委屈倒沒什麼其他感想,而且她這個人格外會為自己寬心,臉皮厚,罵兩句又不痛不癢,計較什麼呢。但現在知道了她不喜歡的原因,心里反倒更疙瘩了。她喜歡杜小楓,可是杜小楓沒了,能走進她心里的,也有那個跟杜小楓模樣有幾分相似的宋明秋了。看來宋明秋憑著那張臉依仗著容母也能做到容夫人的位置上去,真是得天獨厚的便宜事。她嘆口氣,感覺很累,不想跟她多說,左右都是挑剔,現在天雖然黑了,但實在算不得晚。就任她把難听的話說完,看她要帶著符叢允上樓了,跟幾人道別離開。
符叢允很知道心疼白君素,每次容母這樣說她,他都格外心疼。被容母牽著手上樓時,軟聲軟語的討好︰「女乃女乃,您這麼慈祥的人不適合發脾氣,以後您不要老說阿姨了,她對我很好,是叢允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跟爺爺女乃女乃一樣。都是叢允長大了要孝順的人。」
一句話哄得容母真是開心,就算對白君素的態度沒法改觀,當著孩子面也連連應是。
沒幾天過年了,容岩又給了白君素一張副卡,其實那一張怎麼也刷不爆,但女人手底下多存貯一些東西就像會格外安心。可是白君素沒什麼感覺,雖然要過年了,但沒什麼東西要買,年貨總不用她動手置辦。衣服麼,還是奢侈品?以前就興致不高,現在水深火熱,再有那份閑情可不就真的是紈褲了。
當著容岩的面又把卡還給他。看到容岩眯著眸子不解,就好像他給是理所應當,她收著也是理所當然,若像現在這樣,反倒成了異樣。
白君素看了他一眼,不接就扔到茶幾上。沒太有閑情跟他說話︰「別以為我不要你的卡,就是想給你省幾個錢,這世界就是這麼乏味,想敗家都無從下手。我也實在想不出怎麼糟蹋你的錢了,連敗你的家都是件苦惱的事,總不能娶出一大沓到大街上灑,我就是精神有點兒不好,又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看他抿著嘴角,似笑非笑,這個表情太美,她如今很看不慣,一句話將它打碎︰「我想好了,得學會節省,萬一以後改嫁了,再沒那個好命鉤這麼大的金龜婿,苦日子總也得過得。」
還真管用,容岩那一絲絲的吟風弄月徹底煙消雲煙,又是那一副想要掐死她的嘴臉。她總是有這個本事,再內斂沉得住氣的人也能被她輕而易舉的氣翻天。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好歹的女人?!
其實白君素比誰都知深知淺,可是良人難求,讓人沒法不折騰。這悲催的世界!
容岩難得晴天白日肯在家,當然,月黑風高的時候在家更難得,外面有女孤枕難眠,容總只怕黑白顛倒,更加日理萬機。但白君素這些天不見人,卻不肯給他臉色看,好的壞的都沒有,就像迎面吹來的一陣風,眨一眨眼就過去了,只要沒被風砂迷了眼,大家都好說話。
她拿起包要出門︰「容總,你先坐著,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見。」
容岩被晾在沙發上細細斟酌這口吻,就算生意場上的人見了面,也沒哪一個敢這麼曬他容岩的場。
側首看她,已經出了門。他掏出一根煙點上,抽了兩口心煩不已,一抬手按進煙灰缸里,又模出一支,非一截一截的捻碎也無法縷清自己的思緒。她上趕著了,他一定會踐踏,她若即若離了,他也有辦法將人打回原形。偏偏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即不得掌控,又沒有辦法,到底無從下手起來。就像她說的,他報復她什麼呢?因為她說愛他,他才傷得了她,如果她不愛了呢?他還有什麼利器在手?容岩已顧不得那些不打緊的,就想問一問︰「白君素,你的愛就那麼淺薄麼?這就完了?」是磨沒了,還是停息了?容岩一只手僵麻了,感覺那系在手中的線像放風箏似的,卻因為向上的沖勁太大,把他手掌都劃出血痕,一道一道的,就跟掌紋一般,疼意從掌心一直滲透進心里去,是誰說過,復仇是把雙刃劍,傷人傷已?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了手中的線,就算是死,也只能是她。
一無事處的男人氣急了發了瘋,會喝酒沉淪,再就是胡作非為。但容岩這一種人即便發瘋,也發得很有個性且有風度,扔下這手中的煙,忽然看哪里都煩燥混亂,于是把里里外外都打掃了個遍,樓上樓上,擺放整齊的放整齊,要洗要換的,通通弄干淨,就連白君素那些衣服也拿出來洗了,從主臥一直到客房但凡睡過的被褥都拆下來換了新的,還有白君素塞在床下的那兩雙襪子,他都沒有放過。白君素一度覺得容岩這是個好習慣,不像她,發瘋的時候就喜歡睡覺再者吃東西,兩個人若都是這種發屑的方式就不好了,所以容岩這一點值得保持並且發揚光大。
江承煜這次刻意空出時間來跟她聊聊,雖然還是很忙,只能約在片場見面,這樣就省去路途上的時間。
白君素覺得到了實話實說的時候,不想再瞞了,再瞞下去不像話。明知道江承煜為她著急上火,而她早沒了尊嚴,還抱著那絲可憐的東西扭捏什麼。再說何去何從,到了這一步無需高人指點,自己也該看清前路了。
這是片場之外一個無人區,白君素索性直奔主題︰「我不是不想離婚,但我離不了,你知道的,因為那場車禍我的精神經鑒定有問題,我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白照民不肯以我的監護人身份起訴,我只能歸容岩管,你知道他不會放手。而且,也不能推翻當年的鑒定結論,否則我就得負法律責任,才三四年的時間,遠遠不到免罪的時候。容岩很厲害,他一早就知道這是一個死局,我月兌不了身的。」她抬頭看他,看到他眼中的疼惜和狠戾,越發覺得不能拖累他,自打看完江承煜的那場演唱會,她就覺得,這個發光的男人屬于太多人,她不能將其毀掉,她這一生已然造了太多的殺戮,這個男人陪她走了太長的一段路,照顧了她太多年。她總要記得他的那些好,並且感懷在心,否則她還有什麼良心可言。他要她好好的,她也得讓他好好的,這一次她不打算再拖累他。白君素笑了笑,像有那麼些的無所謂︰「你心里嘲笑我沒出息是不是?其實我不是因為愛容岩太深而走不掉,也不是因為怕為當年的事負責,我一直傻大膽,從來不怕這些事的,你很了解我。只是我現在有了孩子,所以我又敗退了一節,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以我為恥,他是無辜的,總不能現在就注定了他的不幸。你看,連老天都是偏著容岩的,他取勝的砝碼總是那麼多。」
江承煜眯起眼定定的看著她,面上倒不見多少波瀾,或者已經波濤洶涌,但不想讓她看出,就這樣春風化雨的掩了一切波瀾。就像這個孩子在他的意料之中,就像這件事情在他這里不咸不淡,也不重要。就連白君素都以為非是免不了被他一痛罵的,怎麼那麼不小心,又不是缺心眼,這個時候有了孩子不是等死是什麼,非得被人這樣套牢才知道事態險惡是不是?可是他一句都沒說,那些平日他一定會說的淒厲言辭,這一次卻半個字都沒說。只靜靜的看著她,眼里沒有悲憫,也沒憤慨,宛如一汪深綠的水,將她小心安放,讓她免世事紛擾。良久,緩緩的抬起手觸上她的臉頰,以往他的手都是溫熱的,不似容岩的那般冰冷,可這一次卻是冷透,踫到白君素的時候只覺得乍骨一般。
可是,他一張臉仍舊只是平靜,半晌,喉結動了動,嗓音沉緩,似感嘆;「你怎麼這麼傻,怎麼什麼時候都不讓哥哥放心?」輕輕一帶,將人攬在懷里,下巴墊到她的發頂,不念她,反倒說起自己︰「我錯了,是我錯了……為什麼不好好的看著你,知道你不懂事,知道你會犯傻,卻不好好看著你,跟你堵什麼氣呢?你不喜歡我就不喜歡,又不是只這一件事情忤逆我,非得讓你撞什麼南牆。該拉你一把的,你不好過了,跟撕碎我的心有什麼區別……白君素,到底是你欠了我的,還是我欠了你的?為什麼這麼多的不隨心……」
誰都沒有欠了誰,上輩子的事誰知道呢,別說喝了那一碗忘川之水,就記不得了。那一世是人是獸都說不定,何必再去苦苦計軟。
白君素覺得發根濕了,她不敢抬頭,江承煜從來沒有掉過眼淚,長這麼大她都沒見他為誰哭過。伸手環住他,唯有淚千行的感嘆︰「你沒欠我什麼,若說欠也是我欠你的。可那也說不準,你知道的,我這人一般不愛委屈自己,多半把不好加在別人身上,不一定就是你前世不是東西,且就當你不是東西吧。可是,江承煜,從今以後你別再管我了,由其我跟容岩的這場恩怨不想你再插手。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想恃寵而驕。一起長大也算不了什麼,我不是你的誰,不用你再這麼管我。」她抬頭,他情緒斂得極好,淚已收。白君素退出一步,還是笑著︰「別多管閑事,省著礙手礙腳,不一定我會輸給容岩,反倒是你,若是讓我分神不能全心應對的話,回頭挖你們家祖墳。」
江承煜笑了,偏過頭極輕淡的一聲︰「去挖吧,听說里面還有不少寶貝,我一直也想挖來看看,到時候叫上我一起,幫你打個下手也行。」
白君素罵他︰「太喪良心了,你們老江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叛徒。」
玩笑說完,斂思︰「我說真的,真的別再管我了。你做這些足夠了,也累了吧?我很認命,嫁給容岩是命,愛上他也是命,以後發生什麼也是命。就算我真的命不好,也不能拐帶上你江公子。」吐口的氣,宛如輕松︰「行了,你去忙吧,我要去找江承沐說聲謝謝,他前段時間沒少幫我。」
江承煜站著不動,或許心里不痛快,沒想到在她危難的時候將他推到千里之外,是真的沒有看重他。也或許不是,只是覺得悲情又難過,非得自己靜一靜,才能緩過神來。靠到一個搭台的架子上點著一支煙,再一抬眸,她已經走出十幾米遠,又起事端。
白君素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宋明秋,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這是片場,正經是他們大明星的活躍地。
宋明秋看到她也是一怔,沒看到不遠處的江承煜,還以為她一個人,徑直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里?」
「賞景。」她答得很快,看她似乎不懂,嘆她的愚木腦子︰「這里不是能撞到明星,想著要個簽名,拿回家闢邪。把你玉照給我一張吧,近來洗手間里有髒東西。」
宋明秋從來都當她是神精病,哪一次見到她不是怪相百出,一點兒上流千金該有的尊貴模樣都沒有。
其實她是不了解白君素,白君素對她的態度就像當年的晏子使楚,「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狗國當從狗門入,她做為一個不濟的小三,本來就讓白君素瞧不進眼里,怎麼對她彬彬有禮?
宋明秋哼笑︰「我以為容岩娶來當老婆的人什麼樣,以前就好奇,沒想到是這樣。難怪容岩不喜歡你。」
這一句話好賴不濟都很容易刺痛白君素的心,她愛著容岩,所以最怕听到容岩不愛她這樣的話。雖然她心知肚名,但人有自欺欺人的喜好。由其還是從宋明秋這種人的嘴里說出來,無非就是向她炫耀容岩有多喜歡她。
白君素酸觸莫明,臉面上不至于很難看,說了句實話︰「容岩不喜歡我倒是真的,我沒你這麼好運,長了一張讓他喜歡的臉。容岩擁你入夢的時候喚的是誰的名字?是不是是一個叫做杜小楓的人?」
宋明秋听不懂,問她︰「什麼意思?杜小楓是誰?」
「容岩的未婚妻,他深愛的女人,許多年前去世了,那個女人跟你長得很有幾分相像,我想容岩能找你做情婦,估計就是沖著那個去的。」她說得很平靜,類似于麻木︰「容母很喜歡你對吧,因為她非常喜歡杜小楓,我幫你指個招,去討好容母吧,或許能走到容夫人的正位上。你這樣介于小二和小四之間的角色,真的讓我很無奈,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第三者。看你是個替身也挺可憐你,總不好因為一個皮面被容岩白玩弄一場,還是想讓你名正言順一些,畢竟都是女人。」
白君素往往都能把尖銳刻薄的話說得行雲流水,大氣從容,又有情有義。可是,卻讓听著的人生不如死。
宋明秋臉色發白,她話里話外的諷刺與看低她听得太清楚不過。也知道白君素這種人什麼話都敢說,早就不要臉面的人了,自然無所顧及。既然她如此,也別怪她出言不遜︰「你看不起我是麼?但好歹容岩是真的喜歡我,無論看著誰的面上。就不像你,佔著一個可憐的身份,守著一個冷清的空房,再這樣五十步笑百步的可憐別人,不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麼?容岩幾日不回家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對你那個樣子,對我可不是。我不用去攀誰的關系,這一輩子容岩也會疼我。」眼神驀然陰狠一些,話到肝腸處,不如一次說清︰「你到底想要什麼?難道一切還看不清麼?你不跟他離婚,死扒著他不放,就只能這麼無望的枯死。你可能不知道容岩有多厭惡你,他常常當你當笑話一樣的講給我听。上次在醫院不也是那樣,他根本不憐惜你,差一點掐死你的滋味不好受吧?怎麼還不反醒?白君素,上一次沒人打我,是我自己安排的一處苦情戲,就想看看容岩對我的真心。結果我很滿意,他不僅著急,而且上心。不是我污蔑你,是他第一時間就認定是你做的,我也沒什麼辦法,即便我那樣為你開月兌,他仍舊不信。他不僅不愛你,還不信任你!」
宋明秋吐字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盤那樣,聲聲脆響,聲聲入耳,這個女人有一副好嗓子,就適合唱大戲。
白君素瞳色有那麼些恍惚,字字誅心,也知道是真的,這些話不用宋明秋說,她也都了然于心。但沒想到從別人口中听到疼痛是會翻番的。她沒有扒著他不放,是他不肯讓她好過。
怔愣得看了她一會兒,迷迷忽忽的像做夢,她白君素何其窩囊,要被一個第三者這樣踐踏。笑起來︰「原來上一次那出戲是你自導自演的,是啊,害得我好苦。可不能便宜了你。」不知她這個「不便宜」是什麼意思,白君素哼笑︰「你不知道吧,我是精神病患者,別說打人,殺人都不犯法,虧你敢算計我,找死!」說罷就上去打她,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宋明秋以為她素質再低總不至于出手打人,但她想錯了,素質低是沒有下限的,它可以低到塵埃里。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白君素按到地上,狠狠的壓著起不來身,一只手還死死揪著她的頭發,宋明秋疼得哇哇亂叫,就是無法還手。不僅如此,白君素一巴掌接一巴掌的煸到她的臉上,上一次沒打她,還都冤枉她,這一次如何都得找回來,不僅打,還聲聲帶響,她不會姑息,更不會可憐。都知道她憐憫心淡薄,何況是對于宋明秋這一種,誰不知道她跟這個角色有宿仇!
江承煜閑散的倚在柱子上邊抽煙邊看好戲,他沒打算出手制止,非得白君素吃了虧他才會管這一檔子事,否則就像現在,看見也可當沒看見。只是宋明秋那一番話听進他的心里像針扎一樣,這些年他再氣她,都不曾動過她一根指頭,容岩如何敢對她那樣?她呢?干什麼去了,連跑來跟他訴苦都不會了?那些年什麼事不是他江承煜給她撐腰。
白君素打得太暢快,宋明秋連哭帶叫聲音也是震天的響。眨眼一群人涌過來,還有人搞不清狀況的打了110報警。三五個工作人員上來拉扯白君素,江承煜已經扔了煙,大步走過來,狠勁拔開幾個人的手,面色冷得不能看︰「別他媽的踫她。」然後把白君素拉到懷里,打了人反倒自己氣得不行,還再伸腳踹了宋明秋一回。江承煜怕宋明秋還手,而且宋明秋的保鏢已經來到邊上,一轉身把她帶到身後︰「行了。」
宋明秋被打得不輕,大波浪的卷發被扯下一綹,才見好的臉又傷得五花八門,顧不得還手了,被送去醫院。
警察來得真快,沒等散場就來了,非是得把鬧事的帶回去不可了。
江承煜蹙眉,睜眼說瞎話︰「我打的。」
白君素抹了一下鼻子,站到兩個片警面前無所畏懼︰「不關他什麼事,小白臉哪里會打架。一看就是女人的打法,我干的。」問了一下周邊的人,自是月兌不了是白君素,這事得帶回派出所調查,怎麼也是故意傷害。
白君素不痛不癢,回頭看了一下江承煜,想想不當,又去尋江承沐的目光︰「麻煩你幫我給容岩打個電話,讓他找律師把姑女乃女乃保釋出去。不然就把他和宋明秋的苟且之事抖出去!」
江承沐看她那個樣子實在擔心不起來,尋思一下倒是很想笑。
給容岩打電話的時候還笑著︰「你老婆被警察帶走了,讓我通知你一聲,找個律師保釋她,否則就把你和宋明秋的苟且之事抖出去。」
容岩正要去開會,已經走進會議室了,又退了出來。
「我老婆進局子了,你很高興?」
江承沐仍舊輕輕笑著︰「以前沒看出來,你容總還是個風流種,快去把你老婆保釋出來吧,否則全天下都知道你容總行苟且之事,還真丟臉。」
容岩臉都已經黑了,什麼苟且之事?
會自然不能再開了,大事小事一股腦推了,帶著律師先去把人拎出來。對于他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生氣,多大的人了打到人家片場去。看誰家的老婆能當著一大群人的面說自己老公跟人行苟且之事的?
容岩俊顏崩緊,從里面出來問她︰「怎麼打人?」
白君素半點兒苦頭沒吃著,精神仍舊抖擻,而且比以往還抖擻。
「我是神精病患者我怕誰!」有膽說她不是啊,他前腳一說,她立馬就去法院起訴離婚。
容岩又不傻,怎麼會順她這個意。
「回家!」
白君素不上車,當著他的面要把一些話說清了。大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跟宋明秋分手吧,你們以後怎麼廝混我不管,但在我有生之年就是不行,我不能受小三的打壓,否則我跟我媽還有什麼分別,我不想重蹈那樣的命運。」
容岩一手已經打開車門,听他這樣說,又一下關上,轉身慢條斯理的看她,慢條斯理的問︰「憑什麼?」她恐怕想錯了,他並非想讓她痛快。
白君素回答干脆︰「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
容岩驟然眯緊眸子,連身體都若有似無的怔了下。他漂亮的薄唇抿得很緊,桃花眸子有些灼灼,說不出那是一種怎樣怔愣的情緒,在容岩身上還從來沒有見過,就像是一種期盼終于如期而至,而他那樣滿足,那樣欣喜,要發了狂。但也只是拿不準,因為他還是內斂,一切就都很難辨。
畢竟他吐出的話還是那麼冷清傷人︰「你覺得我會很看重這個孩子?為了這個就什麼都答應你?」
時至今日白君素還會做什麼夢?即便有夢也是溫席,回想一下容岩曾經給過的幸福和溫度,僅此而已,但終歸是有些淡薄了。
她想笑,若無其事的笑笑,可是笑不出,只能面無表情的說︰「怎麼不會答應,我知道你不愛他,更加的不會看重他。可是,你很聰明,而且你是商人。這無疑要為你添置一個取勝的砝碼了,你怎麼可能不要?你不是想傷害我麼,讓我痛不欲生。那我生下這個孩子可是好極了,你知道我還愛著你,沒道理不愛這個孩子,而且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子連心,他有絲毫的不好,我都會倍感心痛。多好,即便我不愛你了,有了他你還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傷害我。這就好比一道菜,你可以蒸著吃,炸著吃,煮著吃……但不管你怎麼吃,咬的都是我的肉,疼的無疑也要是我。劃算麼?但如果你不跟宋明秋一刀兩斷,這個砝碼我一定不會給你生下來,流掉他即便不去醫院也有太多種法子了,從樓梯上滾下來,敲打自己的肚子,不吃飯不喝水活活困死他……反正你別想做無本的買賣。」
容岩俊顏越來越冷,很有幾分陰森的模樣,不像之前那樣難測了,就唯有怒火重重。一抬手狠狠彈在她的腦袋上,直敲了響來。
「敢動他一根毫毛試試看。」
這是吃誰的肉呢。
白君素倒想動彈動彈他啊,可是在肚子里模不著看不見的,她動彈誰去啊。
當即掏出電話,遞給他︰「現在就打電話,容總的人品我信得過,兩面三刀的事該是不會干。」
容岩倒是不猶豫,直接給宋明秋拔過去,嗓音清淡沉著︰「宋小姐,麻煩以後別再跟我有一絲聯系,我跟老婆保證了。」下一秒掛掉電話扔還給她,才一轉身又拿回來︰「以後你別帶這種東西,有輻射,上車。」
白君素跟上去︰「她怎麼說?」
「他有機會說話麼?」容岩偏首看她,淡淡的。
也是哈,他說話那麼快,說完就掛了。白君素一個激靈︰「你不會騙我吧,壓根沒打通?」
容岩覺得沒意思,玩這種小兒科,當即又按原號碼拔回去,好生禮貌客氣,真瞧出是分手的陌路人了,角色切換這樣快。
「宋小姐,你重復一下剛才我跟你說了什麼?」然後把電話貼到白君素的耳朵上,宋明秋雖然沒按著他的話重一遍,但是她哭了,而且哭得泣不成聲,喚他的名字︰「岩……」按了共放兩個人都听得到,容岩沖著白君素挑挑眉,又掛了。發動引擎走人︰「以後別跟我玩這麼幼稚的游戲,你一個小丫頭值當我動心思麼。」
女人果然是件衣服啊,男人從來不畏懼果奔,所以扯下來就扔了?!
白君素懷孕這件事轉眼容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破天荒的,容母三更半夜打來電話,而且是打到床頭的座機上,你不接它就一直響。容岩煩得要死,一接起全是脾氣︰「這麼晚了,干什麼啊?」
容母夜里睡不著,等天天又不亮,這會兒听到兒子的聲音就有些語無倫次︰「听說懷孕了……真的假的,你爸不會騙我吧……沒听你們說現在想要孩子這事啊……你們兩個過來一下吧,不,我去一下吧,別讓她來回的折騰……」
容岩蹙起眉︰「媽,現在幾點?別鬧騰行麼?」「啪」一聲就掛斷了。
白君素本來就不甘願睡在這張床上,現在被吵醒更加的不甘,踢了他一腳,睡意模糊的哼哼︰「你媽也那麼關心砝碼的事,沒想到砝碼還真挺值價。」
容岩半側臉陷進枕頭里,困得想死。下意識伸手攬她,模模糊糊︰「嗯。」了一聲,接著清析一分,抬起手打在她的上;「什麼砝碼,別亂給孩子起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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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今天分的,可是要是把分的弄上去,就和分後那一點的感情斷層了,不利于情感餃接,都弄上去就太多了,得搞到下午去,所以今天就這樣吧,明天咱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