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的睜開有千斤重的眼皮,就見老太太拉著一張臉道,「杵這干嗎,天都亮了還不去幫你娘燒火做早飯?擋在這里,礙手礙腳!」
「我,我很困,再讓我睡會。」玄玥迷糊的嘟囔一聲,重又闔上眼皮。
「彭--」又是重重的一腳。
「起開起開!睡什麼睡,去,燒火去!」老太太尖利的聲音帶著十足的不滿。這丫頭今天恁的這麼懶,平日里可早早就起了。這麼貪吃犯懶的,過幾年要是還嫁不出去,賴在家里還不是費米費油。若是教的好,能早日嫁出去,也好換幾個聘禮錢留著給大寶娶個好媳婦兒。
老太太心中的小算盤打得 里啪啦響。
玄玥被兩腳踢的呲牙咧嘴,好在裹著一床陳氏那兒弄來的厚厚的棉被,要不自己此刻肯定吐血身亡了。就算不夜里凍死,也會被老太太虐死。真不知道那個丫頭這十幾年,在這個可怕的老太太手里,是怎麼活過來的,那丫頭的命真硬,簡直堪稱奇跡。改日自己該跟她好好討教討教。
當老太太再次抬起腿的時候,玄玥飛快的爬了起來,怒了,沉著臉,一步步朝老太太逼近。
「你,你干什麼?!」老太太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驚慌道。
「去燒火!」玄玥黑著臉,低低的咆哮一聲,猛然轉身,緩緩的朝屋外游去。
玄玥半閉著眼,夢游似的就往廚房的方向模去。頂著兩個黑眼圈,面色慘白如紙,蓬頭逅面,僵尸似的無力的行走。
「啊!」從西屋里頭出來的陳氏被嚇的不輕,輕拍著胸,還以為是大白天見鬼了,「丫頭你這是怎的了?臉色青白,眼楮下黑黑的一圈?」
「我……我沒睡好。」玄玥被老太太虐的狠了,此刻驟然听到有人關心,幾乎要熱淚盈眶。
「那就回屋里睡會子去。不忙著起。」陳氏忙關切的道,「早飯我來弄就是。」
「好。」玄玥听了驟然一喜,轉身就往東屋走去,走了兩步又苦著臉折了回來,「不好。」
「怎麼不好?」陳氏詫異。她以為香菜是在外受了驚嚇,所以回來沒睡的安穩,很是心疼。
「那個……阿婆……超凶,無影腿太厲害!」玄玥黑著臉,頹喪的道。
「你是說你女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乃那個人一直就是那樣了。可憐的孩子!」陳氏心疼的道。
「我還是去幫你燒火。」玄玥白著臉,輕飄飄的就飄進了廚房。
「丫頭,加把柴,燒旺些,火都要熄了!」陳氏在圍兜上擦了擦手,瞧著似乎火力越來越小了,便一邊大力的掄著鍋鏟,一邊喊道。
「丫頭?咦?」
「呼--呼--」某男居然手里半握著那把柴,半坐在小木凳上就睡著了。他實在太困太困了。向後一倒,上半身倚靠著身後那一大捆干柴,坐著就睡著了。
「這丫頭!怎的困成這樣。在這里就睡上了,也不怕涼著。」陳氏憐愛的微微淺笑,去小屋里拿了件比較厚實的棉衣蓋在她身上,見她睡的香甜,也就不去叫她,自己麻利的煮好早飯。
在柴堆上補了個瞌睡,玄玥總算有了些精神。
早飯是紅薯煮粥,用破瓷大海碗盛著,熱氣騰騰,散發出紅薯的甘香。
這樣的豬食也能給人吃?玄玥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也來不及嫌棄那粗糙的早飯,玄玥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要月兌離這個鬼地方,心一橫,猛的端起一碗粥,渾掄吞棗的扒了幾口。
「呸呸--好燙!」熱燙的粥燙疼了舌尖,玄玥不由的皺眉咂舌。
「這莽撞孩子,剛煮好的粥哪有不燙的,慢些吃便是。」陳氏嗔怪的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喂進了大寶嘴里。
「娘,姐姐好笨。」大寶垂下頭,捂著嘴偷偷的笑。
「臭小子你!」某男的尷尬的瞪瞪眼,忽然想起自己不能跟這麼小的孩子計較,何況還有重要的事,便把碗一推,起身就要走。
「回來!」老太太不悅的盯住香菜吃過的那個碗,冷冷的瞪眼道,「給我吃干淨!我海家的規矩,不許剩飯。」
「……」某男一臉憂郁的坐下,默默的端起了碗。心里狠狠的念叨,老太婆,算你狠。等我和那女人的靈魂轉換過來,非要用銀子砸死你不可!
吃罷飯,覷著老太太和陳氏不注意,玄玥一溜煙就跑了,拼命的往鎮上李宅的方向跑去。
「香菜丫頭,這麼趕著去哪里?」路上遇到了趕車的李大叔。
「去鎮上。」玄玥懶懶的答。
「我也去鎮上。上來,我捎你一程。」李大叔豪爽的揮揮手。
玄玥嫌棄的打量著那輛簡陋的牛車,就一頭老牛拉著一塊破木板,也能叫車?不屑的撇撇嘴,那真是太降低我齊家二少爺的身份了!
可是--腿好酸,路好難走,看看遠方,離鎮上還有不少的路。自己身上也沒有雇馬車的錢。
「到底走不走?」李大叔見她猶豫,便催促道。
「好,好!」玄玥不甘不願的挪著,坐了上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堂堂的大少爺坐牛車,這要是讓大哥知道了,非笑死我不可。
牛車「吱呀吱呀」,慢吞吞的往鎮上駛去。
玄玥下了牛車,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李宅門口,跑到門口的時候,人已經累得不行,滿頭的大汗淋灕,半蹲著身,手撐著膝蓋喘著粗氣。
李宅,我終于回來了。
喘勻了氣,抬了頭,卻見大門緊閉。于是焦急的大步上前,使勁的拉著銅門上的圓環把手,「咚咚--」的敲打著大門。
不一會,才見大門打開,卻是個家丁。
「哪來的小丫頭!敲什麼敲什麼?」滿臉橫肉的家丁晃著大頭,皺眉道。
「哼。我來找你家夫人。」玄玥一看,是平日里愛惹事的家丁楊大頭。此人名叫楊武,因為頭大,外號楊大頭,是個莽漢,經常的在外生事,就自己知道的便有好幾樁,見他上有老下有小,便都替他兜著了。但夫人總是不太待見他。
「去去去去!」楊大頭猛地推了玄玥一把,不耐煩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夫人是你想見就能見得?」
這一推幾乎把玄玥推的一個踉蹌,堪堪穩住身形,怒從心頭起,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下來,冷冷道,「楊大頭,你可沒少帶著眾家丁在外賭博打架滋事兒,就你做的那些好事,就不怕我告訴老太太?」
「你……胡說什麼?」楊大頭心里一驚,知道自己外號的人沒有幾個,也就宅子里的少爺夫人以及一幫子親近的兄弟。這小丫頭如何得知,不止這,她還知道自己在外的做下的那些混事?真真奇怪。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有數。你讓不讓我進去?實話告訴你,我與你家二少爺,可是不一般的關系。你開罪了我,可未必有好果子吃。」玄玥鎮定的望著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這眼神,這笑,竟有幾分神似少爺。楊大頭這麼听玄玥一說,心里更加不疑有他,難怪這小姑娘對自己的事一清二楚,原來是和少爺相識的!
「咳咳--」楊大頭尷尬的笑笑,抓抓頭咧咧嘴道,「姑娘莫怪。我不知道你和少爺是相識的。我是個粗人,得罪之處還望多包涵。您稍候,我這就去稟報少爺。」
玄玥撇撇嘴,冷嗤一聲,楊大頭,算你識相。不然小爺以後整不死你。
玄玥累的扶著門口的石獅子,焦慮的等了一會子,才見大門再次打開,出來的正是那女人和他娘齊夫人。
「是什麼人要見我兒子?」齊夫人端肅的跨出門檻,在大門口站定,目光審視的打量了玄玥一眼,見是個鄉野小丫頭的打扮,猛然間想起了上回李冉稟報的那些,暗道難道是那個丫頭?上回把我兒整成這樣,這會子還敢找上門來了?目光陰了陰,頓時就有些不悅。
香菜見是玄玥,不曉得他這麼為什麼跑來了,詫異的挑挑眉,以詢問的眼神暗示他。這家伙,冒冒失失的跑來齊宅干嗎?
「娘--」玄玥吃了那些苦頭,此刻一見平日里百般疼愛自己的娘親,頓時激動的急速上前幾步道,「娘--是我。」
「誰是你娘?」齊夫人倒抽一口冷氣,這要讓人听見了,自己的臉面往哪擱,隨即臉一沉,怒喝道,「哪來的野丫頭好生沒教養,我齊夫人是你這種身份可以隨便亂叫的嗎!」
「……我……」某男百口莫辯,頓時蔫了,好吧,女人你狠,連我娘都給你霸佔,不認我了,嗚嗚……
「我,我真的是你……」玄玥惱的拳頭攥緊,抬頭看定齊夫人,他不甘心,決定說出事實。
「閉嘴!」齊夫人高高的站在台階上,淡漠不屑的掃了他一眼,冷然道,「來人,趕出去!」
轉身便要往回走,邊走嘴里便嘟囔著「哪里來的的野丫頭,一大早的跑來鬧,真是掃興。」
門里沖出兩個彪悍的家丁來,拿著棍子就要趕人,「小姑娘,你快走吧,你不是你待的地方!否則可休怪我們不客氣!」
玄玥急了,跳起來大聲喊道,「我是他的女人!我是你兒子齊玄玥的女人!讓我進去!」
香菜滿臉黑線,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停了下來,小聲的偷笑著點點指指。
「看,那小姑娘說她是齊二少爺的女人呢!」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這些有錢人家,私底下亂著哩……」
「嘖嘖,勾搭人小姑娘,這齊二少真不要臉……定是玩膩把人甩了,人上門鬧來了。」
齊夫人見玄玥一通亂喊,聚集了不少看笑話的行人,氣的不行,額頭上青筋暴露的,轉身惡狠狠道,「野丫頭,你瞎嚷嚷什麼。給我閉嘴!」
大戶人家最重臉面,自己齊家在雙河鎮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哪能容的這野丫頭如此放肆。
「你說是我家玥兒的女人,有什麼證據。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身土里土氣,我家玥兒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哪能看上你這樣的窮酸!」齊夫人冷笑。
香菜在一旁听了,心中難受已極,敢情在齊夫人這樣的有錢人眼中,自己這樣的窮酸,是不配有人愛的。在他們有錢人眼中,鄉村的窮人就是卑微的螻蟻。但,螻蟻尚且偷生,自己一定要堅強。
「證據?」玄玥有些犯難,這種事是他情急之下瞎編亂造出來的,哪來什麼證據?只不過為了能留下來而已。
「哼,我就知道你這野丫頭是來蒙點銀子的。你休想,我齊家一個子兒你也得不到!」齊夫人見玄玥面有難色,得意道。
「……證據我是沒有。不過--」玄玥眼神溜過指指點點的人群,惡作劇的想,不如索性鬧得大些,便笑嘻嘻道,「這幾日常想嘔吐,興許,我是有了哦。你總不能讓齊家的子孫流落在外吧。」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喔--」的噓聲,愈發談論的興高采烈,津津有味。
「都有小孩了哦!」
「這樣都甩,沒人性!沒天理!」
香菜頭頂一群烏鴉嘎嘎的飛過--這家伙是抽的什麼風,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敢說。真想大耳光子抽他!
天!那野丫頭在說什麼!齊夫人氣的心絞痛又犯了,這野丫頭太沒臉沒皮了,什麼話都敢說呀,真是不怕毀了名聲。
齊夫人一邊捏著帕子一邊捶打著胸,一邊挫敗的轉臉對香菜道,「這女人是個瘋的!我不行了,你自己惹的風流事,自己解決。只一點,不許給我齊家丟人!」
香菜暗想,能把齊夫人氣成這樣,這賤男還真是好本事。
「來,你說句話。」齊夫人受不了周圍人愈發熾熱的討論謾罵,一把把香菜推向台階前面。
香菜瞅著得意洋洋的玄玥,無奈的撇撇嘴,一早就知道這富家少爺會受不了窮苦,跑來鬧。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早,那身體她可還要用,自己決不能讓他毀了清白的名聲。
「這位姑娘,首先我根本不認識你,你自稱是我的女人,但是也拿不出證據。其次,你說珠胎暗結,這種事不是隨便拿來說的,你若堅持,我隨便找個郎中一驗,便知真假。」香菜鎮定的勸玄玥道,「你還是回去吧姑娘,不要平白的毀了名節。」
玄玥被香菜一番話堵得張口結舌。人群的討論聲也改變了。
「這二少爺說的也有道理哈。」
「說不準真是這丫頭窮瘋了,跑來想訛兩個錢。」
玄玥看看周圍,臉變得紅一陣,白一陣。
「娘,我們回去吧!」香菜再不看玄玥一眼,冷淡的轉過身,攙扶著捂著胸口神情痛苦的齊夫人道。
「我不走!你什麼意思。」玄玥委屈的上前幾步,沖香菜身影大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昨天過的什麼日子!」
香菜嘴角抽了抽,沒有回頭,狠心道,「我不認識她。把她趕出去。」
齊夫人這下得意了,心口也不覺得疼了,轉身嘲弄的從頭打量到腳,「哎呦喂,恬不知恥。像你這樣,每年莫名其妙跑來大鬧,自稱是玥兒女人的,簡直多的數不過來!我勸你不要妄想了姑娘,齊宅的少夫人,也是你這樣的身份,能高攀的上的?」
一眾家丁沖了出來,連推帶搡,把玄玥從大門口趕走了。
「去去去,都散了!看什麼看!」家丁驅散了瞧熱鬧的人群。
女人,你好狠的心!
玄玥緊緊的咬著下唇,嘴唇滲出了腥甜的血絲也渾然不覺。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除了那兩件茅草屋,自己似乎也沒有地方可去。
「賣包子咯--新鮮出爐的包子喲!五文錢一個!皮薄餡大喲!」
「老板,來三個!」
「好叻!」蒸籠一打開,騰騰的熱氣「呼」的冒了上來,女乃白色的包子,一個個齊齊整整的碼放在蒸籠里,呼呼的往外吐誘人的香氣。
「咕嚕嚕--」
肚子叫了一聲,玄玥模模癟癟的肚皮,瞅著那白面皮的大包子,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他這才驚覺剛才那一番鬧騰,自己早就餓了。早上喝的那碗紅薯稀糊糊,早就消化的無影無蹤。
抬頭一看,是一家不起眼的「楊氏包子鋪。」
想起以前的自己,除了鎮上有名的那家「丁氏包子鋪」,對其他家的包子都是不屑一顧,拿來喂狗的。此刻聞起來咋就那麼香呢?簡直就像人間美味。那香味直勾勾的順風飄過來,勾的自己直吞口水。
老板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見一個穿著土布衣的小姑娘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包子籠,麻利的舉起兩個包子,熱情的笑道,「小姑娘,來兩個?」
「唔。」玄玥下意識的接過來,哇,好熱乎,張嘴就咬了一大口,新鮮燙熱的肉汁在唇齒間滾動,真是好吃。
「哎,小姑娘,你還沒付錢?我這包子,便宜。一個五文,兩個十文!」老板有些著急的皺眉道,這小姑娘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不會是個吃白食的吧?
「嗯。」玄玥一邊專心的啃著包子,一邊道,「李冉,付錢。付……」
猛然驚覺,李冉那個自動取款機不在,在也不听自己的了。拿包子的手,尷尬的僵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到底有沒有錢?」老板看這表情,便知道不妙,當下冷了臉道,「我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等,等等。」玄玥把手伸進懷里,沒有,伸進袖子里,沒有,甚至把鞋月兌了看看,還是沒有。全身的犄角旮旯里都掏模了一遍,一個子兒也咩有!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要整死自己咩……身上一個子都木有啊!
玄玥急的滿頭大汗。老板雙手叉腰,冷眼瞧著她。
「老板,我出門忘了帶錢。」玄玥訕訕的笑著,「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老板冷笑著,漫不經心的拿過一邊砧板上切肉的大菜刀,「彭--」一聲狠狠剁在砧板上,眼皮微抬,「想吃白食?不給錢,休想走。」
玄玥被那一聲驚得心驚肉跳,默默低頭,瞅瞅手里剩余的半邊包子,半響,憋出了一句驚天動地的話,「老板,你這缺人不?我可以……幫你做包子。」
「哼,你這樣的,我供不起。」老板狠狠的拔出刀,在手中耍的虎虎生威,「給錢!別給我耍花樣。」
玄玥滿頭黑線……他嚴重懷疑這老板以前是耍雜耍的。刀技真不錯,只是那刀光道道,抖的他走不動路……
「老板,我真的沒有錢,要不,你揍我一頓吧。」玄玥眼一閉,心一橫,豁出去了。
「……」老板傻眼了,他也就是嚇唬嚇唬這個小姑娘,真要揍個小姑娘,怎麼好意思下的去手。老板默默低頭,挫敗的淚流滿面,正想自認倒霉,就當兩個包子被狗吃了,回家頂多被那婆娘罵上幾句,就听到一個溫雅和氣的聲音,「我替她給了。老板你別打她。」
玄玥疑惑,是個慢慢吞吞,文文雅雅的男低音,難道這世道還有這樣的冤大頭?
一只手伸了過來,攤開,掌心是一貫銅錢,「給,二十文。老板你再拿兩個包子,給這位姑娘。」
「我要肉餡的!」玄玥趕忙抬頭道。
「好叻!來來來,你運氣好,這位公子請你的。」老板粗壯的臉上喜笑顏開,飛快的打開蒸籠,取了兩個熱包子,拿油紙包了塞到玄玥手中,樂呵呵道,「下次出來記得帶錢!」
玄玥接了,也懶得管那多管閑事的冤大頭何許人也,狼吞虎咽的吃著。
「慢些吃,仔細噎著。」那個溫軟的聲音輕切的道。
玄玥懶得看他,小爺吃的快慢管你鳥事。三下五除二把肉包子啃完,模模飽飽的肚子,這才心滿意足的抬頭打量那冤大頭。
呦,還是個長得不錯的少年男子,白淨的臉,墨黑的眉,頎長的身材,比自己本尊的身材還略高些。只目光純純的,看起來有點二。
呸,小爺最討厭長得好看的男子。長得好看也罷,還敢比小爺長得好看。別以為幫小爺付兩個包子錢,小爺就高看你一眼了,照樣呸!
「小爺噎著管你啥事?」玄玥懶懶的抬眉,挑釁的瞪著他。
「自然是不關在下的事。但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損傷了,姑娘的親人必定會很心疼,在下將心比心,自然也不希望姑娘……」男子好脾氣的慢慢的說了一通。
「shutup!」玄玥比劃了一個停的手勢,你妹,比李冉那唐僧還嗦。李冉可算找到同類了。
「姑娘何意?」
「叫你閉嘴!姑娘我要回家了,甭跟著。」玄玥無奈的聳聳肩,反正也吃飽了,不想跟這個呆子多廢話,飛快的開溜。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回家的鄉間小路上,暗想,還是第一次嘗到做女人的好處,比如說,不認識的帥哥,幫忙付賬。雖然真的很嗦,說話總是慢半拍,急的小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但好歹看在他幫自己付了兩個包子的面上,不對,是四個,嗯,可以暫且原諒他。
瞧瞧離清水村已經不遠了,已經看到了村落里裊裊升起的炊煙,正是家家戶戶午飯的時候,飯菜的香味飄的老遠。轉念想到早晨那女人對自己的決然,娘對自己的狠心,齊家二少爺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時這麼吃過憋?心情頓時無比低落起來。干脆蹲到田埂上,狂躁的揪扯著路邊的花花草草。不要回那個地方,我不要回那個地方!
該死的女人,居然說不認識自己!女人,你等著。
氣憤的霍然起身,一把甩掉揪斷的小草,嘴里念念叨叨的朝清水村走去,「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香菜回了宅子里,心中亂糟糟的,腦中總回蕩著那男人委屈的表情。看他那臉色,那對黑黑的熊貓眼,只怕昨夜真是很糟糕的一天。讓那家伙和老太太住,也真是委屈他了。想必那家伙是不肯干的,也不知他昨兒個是怎麼過的,不會真在院子里數星星吧?
齊夫人倒是很高興。對于兒子方才的表現,她很滿意。
「玥兒,你做的好!」齊夫人贊賞的看著兒子,接過丫鬟秋梅奉上的茶水,低頭細細的品了一口,嘴角流露出鄙夷道,「那樣的賤丫頭,的卻是要如此對待。玩玩也就罷了,當不得真的。待到你再長幾歲,娘便替你選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那才配的上我的兒子哩。」
香菜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攥緊,盡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眼神倔強堅定的直視齊夫人。
「這位夫人,請注意你的用詞,她不是你說的那樣!她雖然窮,可是並不賤,並不卑微。她有她自己的思想,人格,夢想,她想要的,也會努力的去爭取,但請你相信,她絕不會靠勾引你兒子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是她不會,而是她不屑!她並不指望別人對她多好,可是她也值得別人的尊重。任何人,都不應該仗著自己的權勢金錢,去踐踏窮人的尊嚴。」香菜一字一句,清晰的正色道。
「真是,我只是說說那個丫頭嘛,干嘛這麼認真。」齊夫人嘟囔了一聲,沒好氣道。她並不明白,為什麼兒子的轉變那麼大,自己不過是說了那個丫頭幾句,也值得他那麼生氣?那麼維護那個野地方的賤丫頭!為了那個野丫頭,居然還學會理直氣壯的跟自己頂嘴了,甚至連娘都不叫了。真是受不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香菜冷淡道。
「總之,不要再跟那個賤丫頭在一起了,你別忘了,一跟她在一起,你就出了那樣的事!你要有個什麼好歹,娘可怎麼辦!」齊夫人板著臉道。
「我有我的自由。我做事也會有分寸,請你不用擔心這些。」香菜不卑不亢的回道,眼神卻是無比的堅決。
「你……你是要氣死我嗎。」
香菜不再做聲,此時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里,看到這樣鄙視的高高在上的嘴臉。她默默轉身出去,無視忽視以及漠視齊夫人在身後大喊,「玥兒,你去哪里?」
我只是想清靜一下。
香菜默默在心里道。
「少爺你要出門?」李冉討好的跑過來道,「我這就去給你備馬車。」
「不用!不許跟著。」
香菜飛快的出了齊宅,走了一會子大路,出了鎮子。又走上了鄉間小路,往熟悉的清水村的方向走去。香菜走慣了鄉間不平整的泥土小路,腳程快,不一會便走到了清水村。
「嗨,李大叔!」
「宋大娘!去田里做活啊?」
香菜踫到一個村里人,便笑嘻嘻的打著招呼,這熟悉的環境,讓她漸漸的找回了自在,忘記了剛才在勢利眼的齊夫人那受的委屈。村里人淳樸,雖然奇怪這華服的公子哥兒怎麼知道自己的姓氏,但架不住香菜這麼熱情的打招呼,也都紛紛帶著疑惑的目光點頭報以微笑。
腳步輕快的往自己家的茅屋走去,剛走到院子口,就見玄玥正和一條黑狗對峙著,大眼瞪小眼。
玄玥緊張的瞪著黑狗,如臨大敵的捏著根樹枝,抖道,「別過來!我有武器啊!你,你要真過來,我發誓,我一定會打死你的。」
「汪汪汪--」黑狗不客氣的狂吠著,猛然就竄了過去。
「啊!哎媽呀!救命!」某男一扔樹枝,轉身就跑,「咚--」一下,跟香菜撞了個滿懷。
「噗--」香菜模模被撞疼的額頭,忍不住爆笑出聲。
「汪--汪汪!」那黑狗已經撲到了某男身上,伸著長長的舌頭,在他身上到處亂舌忝。
「啊--啊--」某男拼命跳腳躲閃,尖叫。
「旺財,過來!」香菜叫了一聲,黑狗听到有人喚自己,停下撲騰,疑惑的瞧瞧香菜,慢騰騰的蹭過去,聞了聞,是熟悉的氣息,可是,這張臉,明明不認識……黑黑的眼眸更加疑惑了,目光凌亂的瞧著香菜。
香菜瞧著那無辜的小眼神,哈哈大笑,撫模著旺財陽光下黑亮黑亮的毛發道,「笨狗!我換了個身體,就聞不出我是誰了?枉我平日里喂了你那麼多肉骨頭和剩飯菜。」
「汪汪--」旺財似乎認出了香菜,撒嬌的在香菜腿上親昵的磨蹭著。
某男冷著臉,對美女救急一點也不領情。拜托,這要命的女人,那是他的臉!他的腿!不要和那土狗那麼親近好不好!
香菜和旺財玩夠了,轉身微笑道,「旺財是我隔壁王嬸子家養的。旺財可好玩了,別看他長得這麼彪悍,其實很乖。從來不咬人的,他撲你只是把你當成了我,只是舌忝舌忝你表示親熱。」
「哼。我會怕它?」某男不屑的高揚起頭,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重重的音節。陽光很熱,曬到身上很暖,明明很氣這個女人,可是看到她的一瞬間,似乎就心花怒放了。
香菜垂著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賤男真是死要面子,剛才也不知是誰被嚇得落荒而逃。
「笑,你還笑--」某男看到香菜垂著頭,肩一聳一聳的,氣急敗壞道。
「沒有沒有。」香菜憋住笑,抬頭道。
「你在這干嘛,不是不認識我?」某男想起早上香菜的決絕,酸溜溜的一偏頭。
「你還說!誰叫你好端端的跑來鬧事?」香菜想起早上的事,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繃著小臉道,「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暫時你做我,我做你,等想到合適的方法再換過來!你那樣無端端的跑來鬧,會毀了我的名節的!你知道名節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麼。」
「好,就算我錯了。那,我怎麼辦?」某男也知道自己沒理,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垂下頭,委屈的扁扁嘴,「我,我快活不下去了!」
「怎麼活不下去?這十幾年,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可以,你也一樣可以。」香菜走過去,拍拍玄玥的肩頭,安慰道。
「可,好難熬。」某男苦著臉道。
「開頭都是這樣的。習慣了便好。」香菜無奈的澀澀的笑,「在你家你以為我就好過?一個勢利的娘,一個古板的爹,一對極品的二叔二嬸,外加你那風流貪玩的大哥!」
「唔,至少你不用睡地上……」某男不滿的嘟囔,順便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頸。
「昨晚你睡地上了?」香菜驚訝的挑眉道。可憐的家伙,難怪眼圈烏青烏青。
「不然呢?要小爺和老太太擠?不如你殺了我,給我個痛快。」玄玥翻了個白眼。
「我家里條件是苦些,努力克服一下嘛。我們兩個,都要努力。」香菜在陽光下笑的燦爛,「我會經常過來,看望女乃女乃,娘和大寶。你那個家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我才受不了呢。順便也和你一起研究如何找到換回身體的方法。」
「努力……克服……」玄玥木然轉身,就往院子里走。
「你去哪里?」
「找堵牆,撞死自己。」某男面無表情,直直的,僵尸似的往院子里走。
「哎呀,給我听著,你以後別鬧了,老實待著。我們在深土坑里,都堅持下來了,這次也一定可以的。」香菜飛快的閃身到玄玥面前,雙手搖晃著他的肩頭,看著這可憐的即將抓狂崩潰的家伙道,「我保證,會盡快找到方法的。」
「唔。」某男垂下頭,挫敗的,悶悶的哼了一聲。暗暗的把拳頭捏的死緊。也罷,既然沒辦法,就要想辦法生存下去。那個女人可以,自己一樣要做到。可不能讓那女人看扁。
老太太和陳氏都下地去了,家里很安靜。
兩人一起坐在水泥台階上,仰頭托腮,仰望著藍藍的天空發呆,仔細回憶著靈魂互換的過程。
「你說咱倆為什麼會靈魂互換?」香菜偏過頭,看著那家伙的側臉。
「唔……被牛追……奔跑……摔進坑里。」玄玥微眯了眼眸,篤定的道,「是在摔進坑里的那一瞬間!或許是劇烈的震蕩,讓兩個人的靈魂發生了錯位?」
「很可能。也或許本身那林子就很邪門。」香菜托著腮,撅嘴道,「怎麼再換回來,難道要找頭野豪豬來重新撞咱們一次?」
「難。」玄玥皺眉道。
「對了,你那天說,要互相說一個秘密的。沒來的及,現在說吧。」香菜忽然笑著歪頭睨著他,一直隱隱覺得這個無賴男人,和自己有種神秘的共性。說不清道不明,每每想抓住那一絲一縷奇特的共性,卻像一張蛛網找不到結網的源頭,不知如何抓住。
「真的要听?」玄玥邪邪的撇嘴一笑,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摩挲著下巴,「很詭異的。說了你也不一定會信。」
「少唬人了,渣男!能比你我靈魂互換還要詭異?」香菜不以為然的道,心中卻忐忑的覺得,自己在接近某種糾結的真相。
「唔,還真是……」某男曖昧的笑,附到她耳邊低沉道,「告訴你其實也無妨,畢竟咱倆親密到身體互換共享了嘛。」
「切▔愛說不說。」香菜一臉嫌惡,一巴掌推開他。
「這個秘密,在我心里已經埋藏了十幾年。」某男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難得嚴肅的咳了幾聲,目光瞬間幽暗。
「切▔你總共才十幾歲。難道打你出生時就埋藏了秘密?那時你還是個女乃女圭女圭,知道個什麼!」香菜不相信的撇撇嘴。
「沒錯,你說對了。當我還是女乃女圭女圭時,便有這個秘密了。」某男的眼神愈發神秘幽暗,嗓音壓的低低的,「其實--小爺我不是這個朝代的。」
「喔?」香菜的心「砰砰」的劇烈的跳動起來。像一只活潑的小白兔幾乎要跳出胸腔。他什麼意思?難道自己遇到了穿越同類?這也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能說英文,為什麼知道棒棒冰是神馬玩意。
「那你是哪個朝代過來的?」裝作漫不經心的道。
「說了你也不知道。」玄玥撇撇嘴道,不知道為什麼,初次見這個女人,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便認識了,忽然就有了一種告訴她的沖動,「小爺來自二十一世紀,來自很多年很多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