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太了解眼前的這個女人了,她深藏不露的陰冷性格,讓她在兩年前,被挫傷過。
「這麼快就改口了,昨個,你還喚我伯母。」慕宛如雙手交疊在膝蓋前,鳳眼微微地提起,掃過秦玖,聲音淡淡,卻是諷刺。
「稱謂有什麼好糾結的,隨我喜歡罷了。」她說得輕快,漫不經心,若是沒有遇見任默生,那麼她是不是還在每一個城市里流連,淡笑輕許一生,得意平生。
遇見了任默生,就得在他這樣的大家族之間和眼前的女人明爭暗斗,實在不是她秦玖這樣不羈的人想要的生活丫。
「多年不見,你倒還是這般放蕩不羈,我實在有些不明白,阿宵當年死心塌地,你可以那麼無情,那麼,阿默呢?你是不是也可以絕情?」
慕宛如冰冷的笑意在唇上綻開,如同一朵開在唇邊驚心動魄的罌粟,笑容深恨。
秦玖喝了一口咖啡,眼光穿過那深藍色的玻璃牆望向外面的車水馬流,年輕的女孩子挽著心愛的少年郎笑得明媚,光影疏離間,秦玖突然就笑了起來。
「既然夫人都知道了我是這麼一個狠心的女人,那你就直說你的來意吧,我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媲」
她的眼角都有些放肆的飛揚,眼底流連的笑意深深淺淺,如那年陽光明燦下波羅的海那般的湛藍。
慕宛如微微的側目,這個女子時隔兩年再次遇見,竟然已經是自己的兒子所心愛之人。
她有這樣的魔力讓男人為她死心塌地,但是,她卻也有那個狠心,讓愛她的男人生不如死。
當年的慕雲宵,那麼,現在就輪到任默生了嗎?慕宛如眼底精光強盛,斂于美麗的眼波中,陰涼沁人心。
「你放過阿默,你這一套游戲不適合他,你或許不知道,他從前也要死要活地想要娶另一個女人,而你是第二個讓他想要娶的女人,你應該感到慶幸。」慕宛如輕輕地斜睨著秦玖,看見她的目光失神地看著自己眼前的咖啡杯,慕宛如在心底,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是啊,我也覺得我很慶幸,那麼,夫人,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被你這般誘哄走的嗎?」秦玖有些嘲諷地勾唇,無心地笑了開來。
慕宛如提起任默生的舊愛,無非就是想要利用任默生心里的摯愛是她人,而不是她秦玖,逼走秦玖。她倒是想如她願了。
慕宛如听他這般說,也不惱,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右手不斷地撫模著自己手上那個通體翠綠的翡翠玉石,仿佛有些緬懷。
「不,我並不插手他們的事情,也許事情發生的時候,你還在赫爾辛基,就在你接手這個咖啡館前,這里的女老板,就是阿默的舊愛。」慕宛如的語氣輕柔,卻字字如同刀子刺在秦玖的心底,慕宛如是一個很好的談判高手,她不會直接把她的談資拿上來,她知道什麼才是最能挫傷秦玖的。
「在你接手的時候,咖啡館已經有兩年沒有營業了,阿默買下這咖啡館,只是為了緬懷。」慕宛如許是想到了什麼,眼角稍提,笑了笑。
「為一個女人情深如此,也難得了。」秦玖喝著咖啡,只覺得口里苦澀無比,她沒有想到,這咖啡館是任默生的。
記得當時她剛從赫爾辛基回來,看上了這里,找了許久才有人和她簽約把咖啡館租讓給她經營。
但是要求是咖啡館里的一切都不能隨意更換,否則合同一切作廢。
「是啊,難得,阿默曾經動過想要收回這個咖啡館的念頭,後來他說新來的老板很愛護咖啡館,所以,他才沒有那麼做,只是,我卻不知道,新來的老板,竟然會是你,秦玖。」
慕宛如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親和的態度,語氣淡得仿佛在談著今天中午應該吃點什麼?
秦玖蔥白的手指纏繞在咖啡杯上,心底里的那些謎團一點點地露出了原始的面目。
任默生每一個月的最後一天都要來這里坐上很久,他喝的咖啡從來不加糖,只要店里原先留下來的一個小妹磨,原來那個女孩是最接近他的舊愛,所以,他連這一點的遺留都要貪戀。
就連在床上的時候,他也從來不開燈歡愛,每一次情到濃處,黑暗中他的手指總會冰涼冰涼地撫模上她的臉,細細地描繪。
她的身體突然就冰冷無比,那個時候,他緬懷的,纏綿的,定然是另一個女子的臉,而她,只是一味沉迷的傻瓜。
秘密如同一個厚厚的繭,當你一層層地把它剝開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或許只是一些死尸殘骸,但是你卻會為此傷痛。
「他們是為什麼分開的?」秦玖听見自己的聲音,嘶啞中帶著困獸的掙扎。
原來很多情感都已經在心底盤踞,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等到想要舍棄的時候,才明白,已經觸踫到了骨血,棄之疼痛。
「這說起來倒是頗有些難啟口,當時那個女孩已經有了身孕,阿默很高興,回家說要結婚,誰知道第二天,那女孩就跑到了醫院,把孩子拿掉了,然後不辭而別。」慕宛如顯然也很惋惜,畢竟任默生已經而立之年,任家也就那麼一個男丁,自然是希望他開枝散葉的。
秦玖听見自己的心底有一處轟然倒塌,如同是那淬了毒藥的利劍一點點地把心髒割開,把屬于任默生的那一塊,連根拔去。
耳邊呼嘯而過慕宛如溫婉的聲色︰「當年阿默一蹶不振了快一年,想必是愛得極深了,听說,那女孩昨晚已經回國了,想必阿默去見過她了,雖然我也不希望他們再在一起,但是,也同樣不希望你成為我的兒媳婦。」
秦玖的手指一哆嗦,上好的咖啡瓷杯,從她的手里滑落,那可是她最愛的一個咖啡杯了,秦玖看著地上的殘害,遺憾不已。
想起顧北微剛剛和她說的那話,想必昨晚,任默生已經見到了那個女子了吧。
為什麼,要用欺騙的手段來成全他自己?
彼此躺在各自的身邊兩年,各懷心事,兩個人的心理都藏著秘密,卻從來不肯說,借著身體的溫度,慰藉彼此的心。
她不怪任默生,昨晚她就心神不寧了許久,原來,是事先感應到了任默生躁動的心,有些可笑了,秦玖勾唇嘲諷。
「夫人果然好手段,這話說得真是讓人心如刀絞,如果你直說不希望我染沾他們兄弟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不和任默生結婚,但是現在知道任默生這樣的秘密,我就不想放手了。」
秦玖眯著眼楮,如貓一般閃過幽蘭的光影,漫不經心的模樣,仿佛剛才的慌亂,只是一個錯覺。
慕宛如淡定自若地喝著咖啡,仿佛她手里的那杯咖啡永遠都喝不完似的,她臉上那種淡然疏離,十足自信的臉,讓秦玖無地自容,只好逞強。
「不,秦玖,你的個性如此剛烈,或許在你沒有決定嫁給阿默的時候阿默背叛你你會不在乎,但是,在你決定嫁給他了,他卻背叛了你,你一定是恨了。」
她說得清晰,一點點地把秦玖心里的那一點防堤擊碎,慕宛如是了解秦玖的,赫爾辛基四年,她秦玖的任性叛逆,剛烈傷痛。
「他昨晚說是回了任家,怎麼可能是去見了那個女人?」秦玖抱著最後的那一點點殘留的掙扎,如困獸般,想要得到一點的希望。
慕宛如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那清淺的笑意如同冬日北方那飄飛的雪,灑落在秦玖的心尖上,冰凍了一片。
「秦玖,你這麼聰明的女人,為何還是如此不肯接受現實呢,男人的話,十分,只能取三分,他是回過任宅,但是卻沒有在那過夜。」慕宛如伸手拿過身邊的包,秦玖听見她拉開拉鏈的聲音如此刺耳。
我們都習慣自欺欺人,希望那人還是自己的謙謙君子,只會擁自己入懷,但是,到了最後,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個謊言的時候,傷得最是沉重。
「也許我這個做法不是很厚道,但是,昨晚你來的時候我就篤信,你和阿默不能在一起,當然,我是不希望的,所以,這些照片,我送給你了。」慕宛如涂著丹蔻的手指在她的面前閃動。
秦玖倏然睜大眼楮,擺在她面前的照片上,不是任默生,還有誰?
她的手指竟然顫抖了,撫上照片上那人清華無雙的臉的時候,她的心都碎了。
宮廷式酒店的穹頂泛著鑽石的光芒,任默生和一個高挑的女子肩並肩地走了進去,自然而然之間流露出來的親昵,讓秦玖紅了眼楮。
照片顯然是偷~拍來的,角度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卻已經足夠看清兩個人的臉,還有那個女子一臉的笑意,手纏上了任默生的手。
高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一疊疊照片不斷地散開,他們一起攜手進了房間,秦玖手指顫抖地去翻下一張,眼楮落在上面,心底的某一根弦,瞬間就斷了。
照片底下的時間和上一張照片隔了將近一個小時,任默生出來的時候,西裝隨意地搭在手腕上,白色的襯衫胡亂地解開了幾顆紐扣,神態凌亂。
而那個女子踮起腳尖,和他擁吻,任默生雖然沒有回應,但是,卻也不拒絕,那女子的頭發濕漉漉的,身上只穿了一間雪白的浴袍,這樣的裝扮,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兩個曾經深情過的舊情人能做些什麼?
秦玖再不清楚,那她就自欺欺人了,她閉了閉眼楮,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掃過那些照片,再睜開眼楮的時候,眼底已經回歸了平靜,似水般,不起波瀾。
「秦玖,我不討厭你,只是不希望你和阿默在一起,你無心駐足,阿默亦是不明朗對你的感情,這樣在一起,不合適。」慕宛如臉色柔和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秦玖听錯了,說這話的那一刻,她的眼底迅速地閃過一絲的難過。
「你處心積慮地拍了自己兒子的這些照片,就是想要我離開麼?」秦玖知道,按照慕宛如的性格,這些照片是不可能造假的,這個女人的心雖然讓人捉模不定,但是,卻是一個認真的主。
秦玖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可笑,慕宛如多聰明啊,沉默著收集最有力的資料,然後一舉便能將秦玖擊敗。
她輸了,秦玖沒有那個勇敢的心去原諒任默生,每一顆心都需要揚風破浪的勇氣,可惜,她秦玖,最怯懦。
「秦玖,這不是誰離開誰的問題,我只是需要你明白,愛情這東西,是最靠不住的。」
慕宛如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有些凌厲的諷刺,想必是年少的時候也曾這般渴望過,只是後來她學會了放棄。
「秦玖,你是個聰明人,也夠狠心,或許你是真的愛上了阿默,可是,你能保證他的心里有你嗎?」慕宛如拿起了包,似乎想要離開,桌子上的照片還在那里,秦玖眯著眼楮一一地掃了過去,終究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求之不得。
「如果我說我舍不得離開,那你怎麼辦?」秦玖終于幽幽地開口,總是舍不得的,慕宛如說她狠心,其實只有她秦玖自己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她每每想起波羅的海,想起慕雲宵,不知道難過了多久。
慕宛如剛要起身離開,听見她這樣說,重新坐了下來。微眯著鳳眼瞧著秦玖,然後低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