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這時已經完全確定胤禛是來尋她的晦氣的,但憑什麼要帶累到別人?
于是拿起了那碗酒,硬著頭皮灌了下去,拿著空碗對他說道,「王爺若是要罰櫻兒酒,那我也沒什麼說的,就是醉死了也不足惜。但王爺也別用這個法子繞彎兒罵櫻兒既沒酒量、又沒雅量。」
胤禛的眼中閃出一絲狡黠,「哦,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啊?那更可惡,再罰你一碗。」
說著又讓蘇培盛倒酒,文秀連忙拉住胤禛的手,「王爺,太醫關照過,櫻兒不能喝酒的,這」
胤禛道,「那大家坐下,咱們還是擲鶻子。如果輸了的話,能夠說動這里在座的其他人代飲也可,這就要看你們的才氣、酒量和人緣了。怎麼樣,這個酒令公平吧?」
靈兒笑道,「說不得,咱們這些資質魯鈍的也只能拼酒量了。」
這時果菜已經擺好,于是幾個人一邊天南海北地閑聊,一邊開始擲起鶻子。一時間有輸有贏,胤禛輸了就念了幾句詩,有花的,有月的,有風的,文秀輸了也勉強念了幾句蟬、鳥,後來也喝了幾杯,但是再到後來卻全靠靈兒喝酒救助了,櫻兒開始也還對了些詩詞,什麼夜風星光之類的,但是後來也只有招架的份兒。
看來和皇子比試詩詞歌賦,真的是「老鼠想舌忝貓鼻子——找死」。眼看著可用的內容越來越少,因為席間有的東西,用過了就不能再用,到後來櫻兒就將文秀頭上的簪子也套用《釵頭鳳》(宋詞的詞牌名)過來湊數,再到後來連席上下酒的羊肉都拿出來念了一遍《山坡羊》(元曲的詞牌名)。
胤禛見靈兒也不作詩詞,輸了就一仰脖的往下灌酒,還老是為文秀擋酒,笑道,「看來靈兒才是酒中丈夫。」
櫻兒也是驚奇于靈兒的酒量,不說是堯舜千鐘,起碼也是豪氣干雲的。
到最後靈兒也有些喝高了,胤禛的臉色更是通紅,文秀也搖搖晃晃的,不過大家的嗓門都已經被酒精提高了八度。
最後一擲,也是最後一搏,櫻兒早已不管風度不管禮數,先是扯著脖子亂叫,但是鶻子到最後一刻卻轉過來個ど,這下子她還是輸了,但這時她也已經辭窮,抓耳撓腮半天,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了,也還想不出什麼詞了,于是胤禛倒了滿滿一大海碗酒放在她面前。
櫻兒哭喪著臉,心想這下子可實在躲不過了,也不好意思再讓靈兒擋酒,正想著端起了酒碗,這時候文秀還是站了起來要來拿碗,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還是我來代喝櫻兒你不能多喝的太醫太醫關照過」
櫻兒的眼楮有些紅了,她心下感動,這個老姐對她真的是情深意重的,明明不勝酒力,還是要為她擋酒,只因為太醫關照過她不能多喝酒
她連忙拿起酒碗,「姐姐,就讓櫻兒自己喝這最後一碗吧。」
這時手上一輕,胤禛已經拿過了酒碗,一飲而盡。「我就代喝這最後一碗吧,看著你們姐妹情深,想到了個曲子既妙又應景,就叫做《滿庭芳》,權當今天收尾之曲。」
說著,他用筷子敲著酒碗,低聲吟唱,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消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典出北宋秦觀的《滿庭芳》。)
櫻兒听後心中一跳,有些驚異不安的看了看他,他卻依舊別著頭,興高采烈地在和靈兒和文秀說話,但櫻兒覺得他的樣子卻有些意興闌珊。剛才他念的最後兩句更是讓她感到不安,這是不是暗指前幾天她拉著他的衣袖哭的事?這事只有他倆知道,可又為什麼說「傷情」、「望斷」之類的話?他這是要傳遞什麼信息?她滿月復狐疑地看向他,只見他已經站起身,要往外走,對她們說道,「這天也晚了,散了吧。」
櫻兒連忙叫蘇培盛,蘇培盛手里拿著一件披風,說道,「主子,夜深了又喝了些酒,小心著涼。奴才伺候」
話還沒說完,只見胤禛已經徑自走出了屋子。櫻兒見文秀已經根本站不起來,趕忙從蘇培盛手里接過披風,追了出去,輕輕道,「王爺可別只顧一時興頭,冷風一吹,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櫻兒見他站住了,連忙打開披風給他披上,他默默地站著不動,一任她將披風披在他上,伸手到他身後將辮子拿出,等整理好發辮,又將帶子在胸前打了個結
櫻兒在做這一切時,能夠聞到他身上隱隱的酒氣,她的手在他身上來回穿梭時,似乎能夠感到他的心跳,似乎能夠感染到他身體的熱量,這股熱量似乎形成了一個氣場,緊緊地圍繞著她,讓她心旌動搖
她抬起頭,發現他也在注視著她,借著房中透出的一點燈光,她看到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她呆住了,只覺得自己有些意亂神迷,他們就這麼四目相對,仿佛時間已經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靈兒也穿好了披風,搖搖晃晃的扶著一個嬤嬤走了出來,笑道,「瞧瞧,不知不覺的天就這麼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胤禛向她點點頭,「也好,咱們一起走吧,文秀、櫻兒,你們早點歇著」
第二天上午,文秀院子里的人都在傳,王爺昨天晚上到了靈兒房里。大家又有些不服氣的嘀咕道,王爺明明是在文秀這里喝的酒,喝了興致高了為什麼還要走。于是教引嬤嬤又和文秀嘀咕了很久
櫻兒自己有些好笑,昨日果然是喝多了,以致會產生那樣的錯覺。她暗罵自己真的是不了解男人,老是錯會意。灰太郎左擁右抱的沒將她當回事,胤禛這里也是。而她總是那麼後知後覺的,一直要等到灰太郎討來了幾個小老婆又親口說不要她、胤禛去了他小老婆的屋里,才恍然大悟。
櫻兒于是狠狠地又將自己罵了幾遍。晚上收斂心思,又畢恭畢敬地到書房上班去了。
胤禛見到她這樣,似乎沒什麼反應,等到她要下班,他剛開口想和她聊上幾句,她都拿話來搪塞後就找來蘇培盛伺候。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後來有一天,胤禛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她,是不是覺得工作到太晚了會影響到休息,櫻兒搖頭說道,「王爺天天操勞公務,也得早些歇息才是,櫻兒怕晚了就耽誤了王爺的要事。」
胤禛聞言十分意外地問,「櫻兒,爺的公務都在書房這里處理完的,還有什麼要事?」
櫻兒心想,不知道多少人在翹首以盼呢,裝什麼糊涂,我要是和你聊久了耽誤你和別人的好事,豈不是招人厭嗎。于是連忙顧左右而言他,「王爺若是沒有什麼事,還是早些安置吧。耽誤了人家的時間只怕是櫻兒的罪過呢」
趕緊轉身去叫來蘇培盛來伺候,胤禛聞听後似乎愣了一下,後來就一直古怪地看著她,不知怎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櫻兒見他走出了書房,對著他的背影皺了皺鼻子,沒好氣地咕嚕道,「騙誰呢,還說沒有要事,橫一個豎一個的就怕忙不過來。」
櫻兒說這些話時,幾乎是不假思索沖口而出。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心想自己怎麼說這種話,他的私事和她有什麼相關。她側頭托腮,覺得自己有些豈有此理,連忙又看看胤禛,他還是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著
還好還好,他走遠了應該沒听到。
接下去的幾天,櫻兒每頓飯菜中都有一道醋 的菜,比如醋 魚片、醋 里脊、醋 白菜、醋 木樨
櫻兒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問蘇培盛,「怎麼外面廚房換了山西廚子,最近老是做醋 的菜,就不會做些別的?」
蘇培盛一本正經地道,他也不太清楚,不過看到外面廚房的確放著一壇壇上好的山西老陳醋說是廚子們著意的想顯顯本事,證明他們山西廚子能用醋做出所有菜來。
櫻兒尷尬地笑道,「啊喲,他們想顯本事,我可受用不起,這幾天這麼些酸啦吧唧的菜,酸的我直反胃。」
蘇培盛笑道,「還一直以為你喜歡呢,喜歡就不妨多吃點。」
「我怎麼會愛吃這些,算起來我這幾天該不是吃了一缸醋下去了,唉喲,想想都反胃。」
蘇培盛問,「原來你不喜歡吃啊?」
「切,誰沒事喜歡這個?」
「那你以後還吃不吃了?」
「拜托,我可再不想吃了,若是那些廚子不會點別的,我就親自去動手了」
蘇培盛強忍著笑說,「哦,那我知道了,原來你不喜歡吃這個,以後也再不吃了。」
從那以後,櫻兒的飯菜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