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我？」那年夏夜，吳法南驚訝地看方旭。
他倆坐在路邊，剛才听方旭報完姓名，吳法南剛要說自己的名字，方旭就說︰「我知道你是誰。」
「高中我跟你是一屆，」方旭說，「不過我是七中的，那時候誰不認識六中大王吳法南哪！不過剛才一開頭我還真不知道是你。」
吳法南慚愧︰「好漢不提當年勇！」
方旭說︰「你今天是好虎架不住群狼！我最討厭一幫人打一個，算什麼本事！」
吳法南借著路燈看看方旭︰「你現在做什麼的？」
「一個人跑點買賣。」方旭很平淡，「你呢？」
「……」吳法南一下子沒說話，看來在外面混真是好啊。
「沒有你們倆，我不會到今天的位置。」吳法南靠著客廳的沙發，看著方旭，還有站在他身後的李鳳軍，「所以我非常不明白老方，你為什麼想毀了咱們的情分？」
方旭不說話。
吳法南只好接著說︰「我怎麼想，也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兄弟，特別是你。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干？」
方旭開口了︰「我恨你！」
其他人都一愣，吳法南尤甚︰「為什麼？」
方旭一時又不說話。
「什麼時候的事？」吳法南苦笑一下，「總不會是一開始就恨我吧？」
方旭搖頭︰「那時候我是真心和你做兄弟！」
1985年的夏天快過去了，垃圾場里還是悶熱的感覺，還有難聞的氣味。一堆堆垃圾中間，吳法南、方旭、李鳳軍並肩而立，身後是十幾個手下。
他們的對面是老顧和他的十幾個人。
多年後吳法南已經想不起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可能是因為郊外安靜，還有看場子的老頭當年就是混混，很容易通融。
幾個月了，跟老顧他們交手了好幾次，現在是時候一決輸贏了！
風吹起一片廢紙，飄過空中，正落在老顧臉上，他一把扯開，大叫一聲︰「上啊！」
兩伙人立時沖撞到一起，在垃圾堆上下纏斗扭打，紙片碎屑亂飛。
吳法南、李鳳軍、方旭三個人始終肩並肩，一步步向前，誰擋在他們面前就一定頭破血流，栽在爛紙破布和說不清是什麼髒東西上面哀叫打滾。
老顧看著吳法南他們步步逼近，拼命打開面前的一個個對手，卻打走一個又來一個，等這些人忽然都不上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人已經都倒在地上。
吳法南、方旭、李鳳軍也到了他眼前。
老顧氣喘吁吁，大汗淋灕，腳下發飄，努力站立著，臉上、身上都是傷痕血跡。
吳法南他們並不動手，只是動也不動盯著老顧看，好像他不過是一件不值得一踫的東西。
老顧忽然腿一軟，跪在了吳法南他們面前，在道上混，千萬別充硬漢，這他早就知道。
「老顧軟了，他媽老曹還在。」吳法南看著方旭和李鳳軍互相遞煙點火，自己倒不抽。
他們坐在吳家外間，圍著剛吃喝完的飯桌。那邊盧婷在廚房窗前洗碗。
「你說怎麼辦？」李鳳軍說完這句深吸一口煙。
吳法南早有想法︰「咱們不能跟他長期作戰，速戰速決，擒賊先擒王，直接找到老曹，來一次閃電打擊！」他看過一點二戰的書跟電影，知道德國人的戰法。
方旭吸口煙，吐出一個橢圓的煙圈︰「你有具體方案嗎？」
吳法南真還沒細細琢磨過，只能承認︰「還沒有。咱們都想想，也讓下面的人打探一下老曹的活動規律。」
三人一時無話，方叔起身走開，溜達到了廚房，跟盧婷聊起來。
李鳳軍這邊看著吳法南︰「你真決定辭職了？」
吳法南噴口煙︰「我你還不知道？說出一句就是一句！」
李鳳軍說︰「我是怕盧婷不高興，你也不跟她商量商量！」
吳法南說︰「沒事！你別看平常我總順著她，關鍵時候，作主的還是我！」
李鳳軍當然知道，不過還是故意說︰「你就吹吧！」
吳法南瞪眼︰「什麼叫吹呀，你看她剛才說個‘不’字了麼？」
「那是我們在，」李鳳軍可真不相信盧婷會那麼服帖，「等我倆走了……」
吳法南笑，盧婷心里不舒服，他還能看不出來？不過也沒什麼︰「好辦，她這樣的女人，經不住好言好語，哄一哄就什麼事都沒了！」
方叔走回來，坐下又點上一支煙，有心事的樣子，可是吳法南和李鳳軍誰也沒注意。
「我也一直拿你當親兄弟，這個地盤是咱們三個一起闖出來的啊！」吳法南看著方旭，李鳳軍也從後面看著他，「你到底為了什麼？」
方旭終于說︰「為了盧婷！」
就是他們一起吃飯那天，吳法南一把推開家門，和方旭、李鳳軍勾肩搭背進來，一臉興奮地迎過來的盧婷說︰「認識一下，這是我新朋友方旭。」
「你好！」盧婷溫婉地微笑，明麗的眼眸和輕輕翹起的嘴角，永遠印進了方旭的心底，再也去不掉了。
吳法南從客廳沙發上直起身，愕然地看著方旭︰「你，你喜歡盧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