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到書房後,先簡要匯報了這段時間在宮里的情況,概括起來無外乎四個字——「還好」、「正常」,顏士淳也用忠君報國、清正自守之類的話對其進行了一番勉勵,接著話題就轉到容妃身上。
「顏鐘兩家的關系你是知道的,福禍相依、枯榮與共,如今你們一個在前朝,一個在後宮,若能相互關照幫襯,共同侍奉好君上,便是國家之福,也是我們兩家之幸啊!」
「是!」
安然已經很熟悉對方的套路了,切入正題之前總要高屋建瓴一番。果然,接下來才是重點。顏士淳從書架上抽出一個信封遞給她,「想辦法把這個交給容妃。」竟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她默然接了過來。很輕薄的一封信,至多兩頁紙,可若叫人發現了,是否會像宮規上寫的那樣搭上好幾條性命?
顏士淳看出了她的顧慮。「這是鐘老將軍寫給容妃的。娘娘入宮前一直在老將軍膝下承歡,被視為心頭肉、掌中寶,怎奈宮門深似海,骨肉半零落。可憐他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在沙場上征戰,終日塵滿面、鬢如霜,閑暇時唯一的念想就是這最親的孫兒,可兩年多來,他只能從朝廷詔書或是公函里得知有關孫兒的只言片語,無非是又得了哪些封賞,當真讓人情何以堪!」
安然沒想到他說著說著竟長淚沾襟,也不覺心下惻然。原來容妃的境況與她相差無幾,一道宮牆隔出兩個世界,思念都無處投遞。
「義父放心,安然自會照辦。」
顏士淳了淚。「好孩子,難為你了!罔顧朝綱確是不該,但法令有時也需兼顧人情;關山千里,家書萬金,你這樣做便是成全孝悌、顧念人倫、于人有恩、于己有德啊!」
「義父謬贊了!我只擔心萬一被人知道了,會不會招來禍事。」
「所以你要好好利用在宮中的便宜,相時而動,莫讓人抓住了把柄!」
……
從「瀚章樓」出來,安然直奔偏院而去,結果在「水繪閣」外就踫上了顏淵旻,看樣子好像是在等她。
「還好嗎?」
「好啊!誒,你那麼緊張干嘛?老爺又不會吃了我!」
「爹跟你說了些什麼?」
安然據實以告,末了還拿出那封信給他看,顏淵旻不動聲色地捏在手里,卻話鋒一轉,告訴她華嬸听說她來了,一直在廚房里忙活,這會菜都應該上桌了。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
她雀躍地奔向前,卻不見他跟上來,轉身一看,顏淵旻還呆在原地沒動。
「你不去嗎?」
「你先去,我回園子取樣東西,馬上就來。」
「哦,別忘了信還在你手里呢。」
「放心吧,丟不了。」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們都過得很開心︰華嬸做的一桌菜都被吃光了,安然撐得月復脹腰圓,見天色尚早,離宵禁還有兩個時辰,便軟磨硬泡地拉上顏淵旻逛街去了。這樣溫馨美好的場景雖然短暫易逝,卻是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驛站︰在這小憩片刻,待漂泊的心重拾溫暖和安定,方能不憚前行,頭頂烏雲、腳踩荊棘繼續走下去。所以人生得意須盡歡!安然把那封信徹底拋在腦後,不許它攪了眼下的興致,盡管是夜她將獨對孤燈、愁腸百結;顏淵旻也不去想晚些時候將同父親發生的沖撞,只想時光就此止步,在這一刻化作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