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再一次照耀大地的時候,我又開始了找工作的生涯。穿上職業裝,拿著我的簡歷,滿心歡喜地盼望著奇跡的出現。
我坐上公交車來到一棟寫字大樓前。我是從報紙上看到的這條招聘廣告,是在報紙中間的夾縫里,很不起眼的一小塊。他們要招一個貨運代理員。
我抱著我的簡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去。綴綴曾告訴過我,面試時甭管你有沒有信心都要裝作很有信心,讓人家看你一眼就覺得你丫是個人才。
來到面試地點,靠!這麼多人,怎麼跟趕集似的。男的無一例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女的無一例外穿著西裝裙,踩著高跟鞋。放眼望去,頗為壯觀。我把報紙翻出來核對一下,時間地點都沒有錯啊,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這廣告上說只招一個貨運代理員。以前班長形容當前的工作形勢說「狼多肉少」而現在在我看來,豈止是狼多肉少,簡直就是沒肉。
我被安排在等候室里,里面的人跟約好了似的全在那玩手機。我對旁邊的人笑了笑準備和她聊會兒,誰讓咱北京人的嘴巴閑不住呢。可誰知道我對她報以微笑她卻對我報以白眼。不就是跟你競爭一下工作崗位嗎?又沒把你家的祖墳給掘開對里邊的人鞭尸。
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立馬站起來小跑著過去。我是怕里面的人等急了,他們若是一急那後面就基本沒有我什麼事兒了。我儀態萬千地走進去,站定,大腿蹬直,昂頭挺胸,雙手交叉放于腰帶前,面帶微笑。這些都是綴綴教出來的,她比容嬤嬤還狠,容嬤嬤再狠再沒人性那也只是演戲不是?可綴綴是玩兒真的。每當我站得有點兒變形的時候,她一皮帶甩在我的上,然後嘴里念叨著她那二十一字方針︰抬頭挺胸,收月復提臀,雙手交叉放于胸帶前,面帶微笑。我心里想著您那麼狠勁兒地抽我我能笑出來嗎?
我畢恭畢敬的把簡歷放到他們的面前,比大臣往皇上那呈奏章還恭敬。他們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一個長著斗雞眼兒的男的讓我做自我介紹,他那雙眼楮特好玩,兩個黑眼珠子一起往鼻梁子上靠,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見了兩個我。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把自己夸了一番後,斗雞眼旁邊的那個女的就問我有沒有貨運代理員證書。我說沒有,如果需要我可以去考。那女的不屑地說︰「沒貨代證你來應聘什麼貨運代理員啊?趁現還沒到下班時間,你趕緊坐地鐵回去吧!」媽的照你這樣說搶劫的還得有個搶劫證,當雞的還得有個雞證是不是?但我還是給他們展示了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然後禮貌地拿過我的簡歷。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折返回來,她們抬起頭很疑惑地看著我。我說︰「平時我只坐公交車,很少坐地鐵。」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稍微覺得這樣做可以挽回一點所謂的尊嚴。是的,尊嚴。
坐在公車上我感到萬分的難過,這個世界怎麼就和我格格不入呢?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我記得我跟余婷君說過,以後我會努力的工作,掙很多的錢,然後去過我想象中的生活。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在上大一,每天抱著書去教室,去食堂。我們每天過著簡單的生活,歡呼雀躍地期待明天的到來。而現在我們真的就面臨工作了,以前的那種生活再也不會回來。
時間過去了,我期待的未來卻從沒有到來。
到了一站上來一個抱小孩的年輕媽媽。她的手里還提著很多東西,我想等到她來到我的面前我就讓座給她,但是在車子加速的時候她險些摔倒。站好之後就指著我和我旁邊的一些年輕人破口大罵︰「沒看見我抱著小孩兒嗎?為什麼不讓座,如果孩子摔著了怎麼辦?一群沒人性的東西……」
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男的說︰「大姐,就沖你這句話,我真不應該給你讓座,嘴巴放干淨點,小心孩子學會了以後這樣罵你。」
年輕媽媽往前走了兩步和那男的罵起來,把孩子都嚇哭了。旁邊的人也不勸,我走過去對大姐說︰「你坐我的位子吧。」本來以為她會老老實實地坐下來,誰知她竟冒出來一句︰早干嘛去了!
本來氣兒就不順,現在更是堵得慌。我對那女的說︰「給你讓座你要說謝謝,不給你讓你也沒話說,讓座是義務不是責任,法律也沒規定咱們年輕人必須讓座啊,我是踐行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才給你讓座,而你卻一點感謝的意思都沒有,您小學沒畢業吧?」
那女的氣得差點兒把孩子都扔出去了,對著我把她喂女乃的勁兒都給使出來了,沖我吼︰「你他媽的真沒素質,我抱著孩子你憑什麼不讓座……」
我對司機吼︰「師傅,停車,和這種人在同一個車廂里我他媽嫌惡心。」下車之前我對那年輕媽媽說︰「孩子貪上你這樣的媽媽,真他媽的倒霉。」車子開出去很遠我還能听見她的罵聲呢。
有些人把一些不成文的習慣當成了理所當然,一味的想著索取卻忘記了感恩。
當官的把魚肉百姓理解為理所當然,當孩子的把魚肉父母理解為理所當然,當老板的把員工對他們的盡心盡職理解為理所當然,當小三的把男人對她們的好理解為理所當然……
很多東西在我們見得多的時候,慢慢的就把它理解為天經地義。爾後,不約而同的去遵守。
來到越秀公園,掏出手機準備給程爽打電話,此刻我是多麼的需要安慰。剛打開電話簿,他就打了過來。他在那邊溫柔定問︰「紀南同學,今兒表現得怎麼樣啊?」
「紀南同學表現得很好,但那些人還是對紀南說NO。」
「那就算了吧,反正以後都是我養著紀南,她只要把洗衣做飯學會就行。」
「滾你丫的,你知道嗎?紀南才不願當家庭主婦呢。」
以前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當女人依靠男人來過生活的時候,你們的感情就不牢靠了。男人天生就有一種自負感,當你依靠他,他就會把你看得很低下。久而久之就會對你厭煩。所以無論怎麼樣,女人都應該工作,哪怕工資再低,但那不會讓男人瞧不起你。
一個人在越秀公園溜達了半天。公園里到處是游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中了五百萬的表情。突然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面有一句是︰熱鬧是她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現實太過寒冷,我裹緊了衣服還是瑟瑟發抖。
晚上和她們一起吃飯,飯桌上我很沉默。綴綴都快努力工作一個月了,而我還在努力地找工作。
「是不是你的要求太高了。」綴綴一邊吸溜著碗里的面條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我。
「對天發誓,哪怕只管一頓飯也行。但是我不想打雜,不想工作了八個月只學會了沖咖啡,整理辦公室,打印文件,我更不想每天跟服務員似的被人來回使喚。我只想學點兒東西。」
「剛出來的大學生都是這樣,重本的畢業生要不是把頭兒給伺候好了人家照樣不用你。就當是給自己一個平台,以後有你綻放的時候。」
回到寢室,綴綴拿過我的簡歷,在那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政治面貌把團員換成黨員,特長那一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我過去瞄一眼,靠!打高爾夫!可我連高爾夫球桿都沒踫過。綴綴說高爾夫在開始的時候是一種貴族運動,後來轉向了商業運動。再難簽的合同兩桿子甩起來,立馬簽字畫押。我怎麼覺得這跟中國的飯局那麼相似呢,中國的飯局不僅有經濟職能還有政治職能。多少事兒通過法律途徑沒法解決的但是通過飯局就給解決了,多少下層干部埋頭苦干沒有得到提升,但是擺了一桌子飛禽走獸等那些衣冠禽獸狼吞虎咽完了之後,嘿,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提升了。我不知道所謂的飲食文化是不是也包含這兒,我只知道這是咱中國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