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的時候快要熄燈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床頭的那張照片給揭了。我知道邊靜是開玩笑說的,但是我把它當真了,真怕邊靜再流鼻血。自從上次幫王羲文抽血,我看見紅色就犯暈。
桌子上擺著很多的東西,全是吃的,地上還擺著酒。
「這是誰買的,今兒是什麼日子啊?」邊靜問。
余婷君指著綴綴說︰「這丫被轉為正式員工了,工資漲到這個數。」然後伸出了拇指和食指。
我跑過去蹲在綴綴的面前捧起她的臉說︰「你丫該不會是被潛規則了吧?」她一腳把我蹬在了地上說︰「你以為什麼都跟娛樂圈似的,到處都是潛規則。我是靠自己的不斷嶄露來贏得上級的認同。」
邊靜疑惑地問︰「嶄露?都露哪了?」綴綴看邊靜把她的話淨往那方面理解,一個回旋踢把邊靜放倒在床上說︰「我讓你嶄露徹底。」
對于綴綴我再了解不過,雖然有時候跟個女流氓似的,但實質上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不可能為了五斗米而折腰。我想她真的是在靠實力說話。
熄燈後我們開始山吞海喝,在我的看管下邊靜一滴酒都沒沾。人一喝多就容易胡思亂想,我真怕她喝多了再聯想起什麼,那可是要付出血的代價啊。
我拿著酒杯喝得那叫個豪邁,天旋地轉。我一手扶著床沿爬向廁所,吐得不亦樂乎。綴綴喝完酒把自己橫在床上便睡著了,可我總是睡不著,肚子里排山倒海的。
半夜的時候我爬起來繼續吐,在廁所的窗戶邊上看見邊靜站在那發呆。整個人跟座雕像似的。
「又在這想入非非呢?」我拍著她的頭說。
「紀南,你說這世界怎麼會是這樣的呢?我真的替你們感到擔心,請你答應我,以後無論怎樣你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邊靜說得很認真。眼楮都不帶眨的。
「又有什麼事值得你這樣感慨的?我們不都說好了嗎,無論未來怎樣,無論現實怎樣,我們都會手挽手一起走下去。」我不知道邊靜為什麼會突然跟我說這種話。
「今天我下班回來的時候在街上看見我們班的珍珍了,她從一輛大奔上出來。整個人打扮得分外妖嬈。我不說你也該明白了吧。」
珍珍是我們班的同學,來自農村。我們班的同學都親切的喊她珍珍,就算和她關系不好的同學也親切的喊珍珍。因為她的全名實在喊不出口,她全名叫史珍香。剛開學的時候她還是個淳樸的鄉下小丫頭,綁著很粗的辮子,從來不穿牛仔褲和裙子,更別提黑絲了。我還記得有一次和她去坐地鐵,那是她第一次坐地鐵,一路上歡呼雀躍的,就跟劉姥姥看見大觀園似的。到了地鐵站我去排隊買票,沒顧得上她。地鐵站里那些經常坐地鐵的人喜歡把羊城通放在包包里,過檢票口的時候把包放在檢票機上,滴的一聲後就走進去。等我買完票後,我看見珍珍也把包放在檢票機上。當時我心里想誰說農村來的沒見過世面,才幾天啊人家就弄了張羊城通。可是過了好長時間那機器也不響。後面的旅客開始催她,我看到她緊張得汗都流出來了。我跑過去把她拉出來,問,你干嘛呢?她說,你看別人都把包包放在上面響一聲後就過去了。我說,人家包包里有羊城通,咱沒有只能買票,給。說完我把地鐵票給她。我小心翼翼的跟她解釋,生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珍珍的成績很好,選這所學校是因為可以少上兩年,這樣就可以快點工作,好支援家里。我不知道當初單純的珍珍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現實總是很輕易的改變一個人,而我們卻不能輕易的去改變現實。
邊靜的話給我的觸動很大,我不知道如果我是珍珍我會不會那樣做。
再過幾天就要進行報關員證的考試了,所以我天天往圖書館跑。就連上班的時候還要放一本《報關專業技能》在包包里,綴綴幫我報了培訓班。除了工作,周末的時候還要去上課。
其實培訓班也沒有什麼神秘之處,講的內容和以前老師講的一樣。培訓老師還向我們推薦了一堆的書,他們把那些書的作用鼓吹的非常大。概括起來就是「買了這些書你一定能過,沒買這些書你一定不能過」有個人站起來說︰「老師,你看我們這些人都需要這些書,那我們就在網上書店團購吧。」一句話把老師嚇得不輕,神色緊張地看著我們,但幾十年的教學經驗擺在那,什麼情況沒見過?立馬假裝鎮定,苦口婆心地勸我們說︰「同學們千萬不能在網上書店買書,在網上賣東西的沒一個是好東西。考試可是件大事,一年才有一次,你們年輕人耽誤不起。我已經幫您們聯系好了正規書店,放心,有老師在這兒幫你們把關,絕對不會買到盜版書的。」
我們一起說︰「老師對我們真的是關懷備至啊!」老師臉上堆滿了笑容說︰「不必客氣,誰讓我是你們的老師呢,當老師的就得對學生負責!」我咬牙切齒地忍住沒吐。
考完試就到光棍節了,真快呢。感覺日子上趕著往前跑,拽都拽不住。我還清楚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四個衣衫靚麗的去與某個人相遇。為了加入綴綴領導的「月兌guang」組織我還和程爽暫時性分手。月兌guang是我們對月兌離光棍的簡稱。
然而過了一年,綴綴和余婷君還是沒有遇見她們生命中的那個可以和她們手牽手轉遍天涯海角的人。
我不知道以後還可不可以在一起隨時準備瘋狂,才工作幾個月一個個跟經歷了幾十年滄桑似的。
白天要上班,所以慶祝活動只能定在晚上。從開始工作到現在我喝的酒比我整個大二喝的酒還多。我們喜歡上了用酒精來麻醉自己。我們開始變得憂愁,是的,憂愁。
綴綴也難得喝醉一次,走起路來搖搖欲墜的。估計都暈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我趁著她酒後吐真言的機會問︰「親愛的綴綴,如今事業有成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婚姻美滿了?」
她把我拽到她旁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嘴巴貼近我的耳邊說︰「我知道你一直拿我當姐妹,可是紀南你知道嗎?我拿你當另一個自己,親愛的自己,我不知道你還要過幾個光棍節,但是你要知道,一個人挺好,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然後盡情的釋放。」她的確是喝多了,幾句話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完。
其實在你的身邊,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人視你如自己了,所以當你知道後一定要好好的去珍惜。
晚上我爬到余婷君的床上,我只要一失眠就來這里。估計是她的睡眠太好了,把我也給感染了。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余婷君用手模著我的臉說。原來無憂無慮成天睡大覺的小余同志也有煩惱的時候。
「山重水復疑無路的時候再堅持一下,總會柳暗花明的。再說你不是把物流師證拿到手了嗎,用那當飯碗不就行了。」
她一臉不屑地說︰「根本就沒有人拿那個證當回事好不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余婷君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睡覺嗎?不是因為困而是因為睡著了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可以不要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我總是做著同一個夢,夢中有一群小孩子跟在我的身後,我教他們玩游戲,教他們唱歌。我不知道這個夢是什麼意思。」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逃避方式吧。可真正能逃避的除了死還能有什麼呢?
十二月中旬,考試成績公布了,我如願以償的考到了報關證。
其實很多時候你不知道有些東西到底有沒有用,但是拿著它心里覺得踏實。
晚上我們四個每人手里都拿著一厚摞的證書,跟斗地主似的在那拼。我和余婷君還有邊靜把英語四級證甩在桌子上說︰「我們有英語四級證。」綴綴很隨意的把她的英語八級證扔在桌子上說︰「炸。」
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說︰「我有報關員證。」報關員證還要過幾個月才能發,我只好用觀念上的報關員證。
「我也有。」綴綴輕描淡寫地說。
「我有報檢證。」邊靜比我還來勁,把桌子拍得震天響。我發誓,此刻她的手一定很疼。因為她的臉擰得跟抹布似的。
「我也有。」綴綴說。
「我有物流師證。」綴綴隨即扔出來一個。
「我有貨運代理員證。」其實這張證不是我的,班長借給我觀摩觀摩。綴綴扔出來一個證我們就都不說話了,因為她扔出來的是國際貨運代理員證。
我們三個準備拼死掙扎,把三張計算機合格證拿了出來。綴綴也把她的計算機合格證拿出來。我說︰「我們這是三個,沒我們的大。」接著綴綴又拿出來一個證,我看了一眼,差點沒暈死過去。余婷君咬牙切齒地說︰「真賤!連會計證也考。」綴綴心平氣和地說︰「沒事考著玩唄,反正多個證多條路。」
我覺得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考到這麼多的證書,更何況綴綴只有一個頭。
到了年末公司變得很忙,每天都加班加點的。貿易公司最重要的是物流部門,所以我變得更加忙碌。對于老總的安排韓一總是乖乖的照做,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韓一也是視而不見。我曾經勸他要積極提出合理的建議,這樣才能為公司的發展做出更好的決策。他對我輕篾的一笑說︰「大學生就是大學生,總把社會想得太過美好。在這里你要是想得到提升,就得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按著上級的要求一步不差地把它做完,千萬不能違背領導的意思,不是有句話叫做「功高蓋主」嗎?你搶了他的風頭,他定能要你的人頭。」
我反駁他說︰「可是我朋友所在的公司是很民zhu的,只要過半數老大也得下課。」韓一笑了一陣說︰「你說的是外企吧,咱們官僚主義幾千年了,哪能一下子就能像外企那樣。」我心里覺得他丫還真的是料事如神,我說的就是綴綴所在的公司。
「我大學剛畢業那會兒,也像你一樣,滿腔熱血,希望找個好地方好好的大干一番。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現,有些事不是光有能力就能行的,還要有人脈,就比如你,應聘不成不也是靠著關系才進來的嗎。」他拍拍我的肩膀說。
一句話讓我愣了幾分鐘,一直以來我都是以埋頭苦干求真務實的新一代大學生而自居,忽然間才發現我也走了歪門邪道,卻依然心安理得的鄙視那些關系戶。
「每個人剛開始的時候就是一塊有稜有角的石頭,而社會就是這奔騰不息的水,當你從上游被水帶到下游時你才發現你已經被打磨得非常圓滑。像我這樣夠圓的吧。」
我不住地點頭說︰「圓,很圓!」
我在這不好不壞的生活中安逸下來,每天過著相同的生活。程爽工作很努力,我想他是為了我們能有個美麗的未來而努力吧。
這一年很快就要過去了,時間總是這麼悄無聲息的。正如那詩人所說「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