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墨軒是異常驚喜的。對于顏無痕的求見,他萬萬也不會去想,當小希進來稟報,他幾乎想直奔殿外親自迎接她,那種激動和喜悅在他心里翻騰。小希有所覺察,便忙出聲對屋外的太監說︰「快傳!」他真怕皇帝失了該有的威嚴和身份親自去迎接顏無痕,于是便立即讓人去通傳。臨墨軒也是看了小希一眼,略帶贊賞,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其實,臨墨軒也意識到自己的微微失態,但他還是能克制住的,如此,他又覺得小希的小心翼翼有點好笑,這是對他心性的不自信嗎?
進得青鸞殿,顏無痕抬眼便看見端坐于至尊龍位上的皇帝。他似乎比上次見到時更添沉穩,低頭疾書,許是在批閱奏折,並不曾抬頭看她。她也不為難,上前一步便大方行禮,依舊不卑不亢。臨墨軒听得顏無痕行禮,看向她,放下朱筆。她眉眼平靜,應該沒有什麼重要的事,那麼,她來找自己究竟為何?臨墨軒很是好奇,也很期待,此時竟一時失神。顏無痕見皇帝發愣,卻也不表現任何情緒,只道︰「皇上,無痕求見,並無其他重要事情,皇上不必過于憂心。」這麼一說,倒緩了臨墨軒的尷尬處境,臨墨軒不覺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但很快的回復正常神態。
「無痕,起來說話。」見顏無痕仍跪著,臨墨軒趕緊叫她起來。
「皇上,今日無痕前來,是有一私事想請求皇上成全,不知能否??????」顏無痕一方面是揣測著皇帝的心意,一方面也在暗示皇帝屏退閑雜人等,她想這個事還是密議較妥。
臨墨軒當然明白顏無痕的心思,當即揮退眾人,只留小希在身旁。但他本能地猜想,這私事不會是無痕看上了哪家公子,要他賜婚吧?如果這樣,他決不允許!這麼一想,臨墨軒就不安了,只沒表現出來。而又一轉念,他又發現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狹隘小心眼了?于是很是輕輕地自嘲了一下,心下卻暗道無奈,誰叫他屬意無痕,此生不變呢。
這邊臨墨軒思索著,那邊顏無痕已開門見山說開了。「皇上,可記得後宮中有一名叫‘清淺’的妃子?無痕見她頗有主見,且習得武學,想認她做義妹,不知皇上可否廢了她的妃位,予以恩準?」顏無痕雖知皇帝不好,但除妃名不是一件小事,其中利害還是有的,因此說得很是誠懇,心下也是惴惴不安,皇帝會不會以為她有什麼不好的企圖呢?
臨墨軒听著她這麼一說,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後又不禁月復誹,無痕為何要這樣做?清淺此人確是記得的,模樣清麗,性格也爽朗不造作,至于會功夫這一點倒真沒看出來。臨墨軒對上顏無痕疑惑期待的雙眼,那神態著實令人討喜。他劍眉一挑,煞是好奇地問道︰「清淺,朕倒是記得的,舉止神態與你倒有些相似,她習得武學卻沒看出來,如此她還欺君了。」句尾時臨墨軒是變得極其平緩的語氣,這欺君之罪他也是故意說出來的,哪會真治罪,就看顏無痕如何反應了,他似乎很喜歡看她高興、看她為難、看她思考的各種樣子。
欺君之罪?顏無痕當下一驚。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只是想臨墨軒一代聖主會不計較這個的,哪料這皇帝果然心思叵測,變化無常。于是暗咬了牙,極其謙恭地懇求道︰「皇上,您是一代聖君,想必不會為了這等無關要緊的事而降罪。只因兒時無痕與清淺師出同門,後來失散,前不久家父下朝正待出宮回府時收到一小宮女傳來的信,說是清妃請顏相捎給無痕的,家父便把信給了無痕。信中清淺表明了她的心意,只道不想被囚高牆,她想做無痕的義妹,也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此才懇求無痕替她向皇上請求,除了她的妃位。我因此才得知她于兩月前入宮做了清妃。清淺雖有武藝,但卻從未犯事,還請皇上聖明,準了清淺的請求。」
顏無痕一氣呵成地說完,連忙看向皇帝,只見他微眯了眼,嘴角似笑非笑。她有點發毛了,這位皇帝的心思她可是看不準啊。
臨墨軒是愈發的好奇了,顏無痕到底是還有多少不為他了解的?他直覺想知道她更多,靠她更近。他問道︰「無痕,清妃是不想被囚高牆,渴望自由,而你,為何幫她?難道僅是因為曾經師出同門?」臨墨軒頓了頓,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落在清淺資料上的目光猛地收回,繼而凝視著顏無痕,道︰「無痕,你不願坐朕的後位,是否也因為自由?」
皇帝看她的眼神深切,帶了期許和不安,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他,兩人之間多少是尷尬的,今日听他問了這些問題,萬萬沒有料到,不由一愣,然而隨即應道︰「皇上不愧是明君,心思縝密,觀察入微。無痕與清淺師出同門,感情甚好,情同姐妹,自然想著要幫她,但還有一點,風城一事,無痕直覺難以對付,萬一無痕若有不測,家父定是肝腸寸斷,顏家更是後繼無人。清淺若能做我義妹,也好免了我的擔憂,再者我也可以多個說話的人。」無痕直接忽略了皇帝的最後一個問題。
臨墨軒甚是深思復雜,一來,他是不會允許顏無痕出任何差錯的,他認定的人,就一定要保護好;二來,風城一事確實難辦,著實為難了顏相父女及蛟龍,有個人來幫幫無痕倒也是好的;三來,他相信無痕,無痕的眼光定是沒錯的,清淺定能助她一臂之力。這麼一想,臨墨軒便道︰「無痕,你要清楚,朕絕不會讓顏相和你出丁點差錯,你大可放心。另外,無痕你是否還是不信任朕,你若想讓清淺也參與風城一事,便可直接說與朕,不必三緘其口。朕準了便是,只是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總得有些名目才是,朕會安排的。」
顏無痕是雙眸生輝,煜煜的晶亮,她很感動地看著臨墨軒,看他偏頭看了小希一眼,正色吩咐道︰「傳令下去,今晚擺駕清淺閣。」小希便緩緩退出。小希是何其聰明,自然明白皇帝的用意。
臨墨軒對上顏無痕晶亮的眼,只想沉淪,此刻只他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頓時凝固。顏無痕只覺時間仿佛靜止了般,臨墨軒深深的目光,含笑的嘴角讓她無所適從,她開始焦慮,皇帝不會又「犯病」了吧?她自認為她是不會喜歡他的,自然不會和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于此,顏無痕輕咳一聲,平靜說道︰「既如此,無痕謝過皇上大恩。時日不早,無痕先行告辭。」說罷,抬腳便走。
臨墨軒怎不懊惱,他只想多看她一會兒,多跟她說幾句話,這她也不願嗎?他抬手,似乎想抓住她,「你難道都不願與我多說一句話嗎?」臨墨軒很不自覺地說出這麼一句,也是發自肺腑。
卻不想,顏無痕也只是剛走了兩步,听到這一句,以為皇帝在問話,便回身看他,臨墨軒卻是驚喜,「無痕,我??????你當真無意于我嗎?」這是臨墨軒的又一次表白?
顏無痕暗驚,這個皇帝真真是執著啊,自己何德何能蒙他垂愛,可是她不願坐上高位,她也不願被囚高牆。「皇上,高處不勝寒,無痕不想。」只這麼一句,應該能讓他明白吧?可是,那夜的召見??????無痕很是苦惱為難。
臨墨軒黯了神色,卻猶自堅定。他也不急,緩緩起身來到無痕跟前,俯身,然後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無妨,我願意等。」
顏無痕回到府中也想不明白,皇帝走到自己跟前俯身時,怎麼不躲開?還那麼安靜地站立原地,絲毫不避諱地迎著臨墨軒的眼光,直到他心情很好的大笑著看著自己走出青鸞殿。顏無痕感覺一陣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