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久,月上中天,如洗的月華灑滿整個皇宮,照亮了清淺閣院子里花叢旁飯後依偎的兩人,當然也照亮了其他各宮不得安寧的鶯鶯燕燕們。
清淺閣,自然是有著一番風月,美好寧靜,正所謂「佔得人間多情溫柔處」!臨墨軒是極力演出一場你儂我儂的膩死人不償命的溫馨甜蜜愛情爛俗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從最簡單的噓寒問暖、溫言軟語、深情凝望,到難度大一點的開放調笑、肢體接觸,就差最後一步同床共枕、**一刻不早朝了。不過,這最後一步當是隱秘,則可作假,若不是自己所愛之人,前面兩點已是難事,遑論動真格的繾綣共眠?他臨墨軒自然做不到的。所幸他乃一代皇帝,風月之事尚且經歷過,否則叫他如何演得過去呢,只怕自己倒手足無措呢。
臨墨軒看向自己的目光,笑意盈盈,好不溫柔攝魄,只是清淺太清楚他了,這笑意哪能真心呢,都不及眼底,更是隱藏了無奈、疲憊和落寞,或許,他真的很辛苦,終究是一個人,有苦向誰訴?清淺幽幽嘆氣,轉而笑靨如花,帶了無比嬌俏的神態靠近了臨墨軒,這好歹有大半是為了她才演的這出戲,她怎麼也得盡心不是?
「皇上,臣妾看今晚皓月當空,景象清明,是個難得的良辰,皇上莫要負了這金玉時光,臣妾想請皇上為臣妾的舞彈奏一曲,這舞還是臣妾新近練的呢。」這舞確是清淺新近練的,只因無所事事不想奢靡度日,便動了腦筋,舒展了手腳,又因習得武學,便不自覺帶了一招半式進去,倒極好的互為融合了,今日既要做戲,便恰好派上用場,也打發打發難耐的時間。且,皇帝為妃子彈琴奏樂,先例不多,這一個戲碼砸出來,效果自是不在話下。清淺想皇帝應該會應允吧。
臨墨軒是習慣性地挑了挑眉,這清淺還真有點意思,請他為她伴奏?他眼角閃過一絲驚訝,卻也瞬即消失,這樣做,甚好。
「哦?清淺竟練了支新舞?那朕可真得好好欣賞一番!如此良辰美景,有佳人歌舞,豈不妙哉?」臨墨軒語氣里是輕快和期待,他的視線掃過了隱藏在暗處的角落,有細微的動靜,他很滿意,笑意更濃。
待得宮女搬來瑤琴,打理好院子空地,清淺也已換好舞服翩然輕出。舞服像極了漢裝,穿在她身上恍若出塵的謫仙玉女,飄逸靈動。清淺很滿意這身裝束,自由卻端莊。她來到院子中央,看到皇帝正閑坐于琴台前,姿態清泠,靜靜朝她微笑,手指有意無意撥著琴弦,他今晚著藍色綢服,身形秀美,如此再一撫琴,好不超然,俊逸儒雅,倒不像個皇帝,只像個風流少年郎,翩翩佳公子。
臨墨軒見一切準備妥當,便也不多說,徑自撫琴,這倒讓清淺驚嚇了一陣,敢情皇帝連話也不發,直接開演?慌忙調整心態,步步生蓮,還不忘亮著嗓子唱著詞。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這一首《蝶戀花?庭院深深》,她自從書上看到,便覺得以她的角度想,詞的意境倒符合自己的處境,于是便喜歡上了,特意花了數日時間編了舞,能配的曲子倒是很多,她便沒有再另作。
舞畢,清淺微微喘息,挪近臨墨軒。要說這皇帝的琴彈得真真是妙,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了吧?清淺知道他琴藝好,卻不知達到這等境界,不由心生欽佩,他是皇帝啊,怎能事事通達?只他,像無所不能!
可是,清淺忽然意識到了一點,她都未及與皇帝說明該彈何種曲子,為何詞曲舞還能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雖說這首詞可配的曲子不在少數,可也不至于這麼巧吧?清淺探究地望向臨墨軒。對此,臨墨軒只是隨意一笑,似乎這真的只是巧合。
臨墨軒閑閑起身,拉過清淺,拿了折扇,悠悠扇風。這個細節,對于旁人可是個重磅炸彈,做出這個舉動就表明了皇帝是有多寵愛清淺啊,唯恐她累著熱著。清淺卻是略顯嫌惡地瞄了一眼臨墨軒,然後神色如常。對于這個舉動,清淺怎麼都覺得沒必要。可是也沒辦法,他是皇帝。不過這一眼的嫌惡落在了小希的眼里,卻讓他大為光火,皇帝這麼待她,她還嫌棄?!如此不知好歹,定要找機會治治她!小希不知道,這個念頭,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臨墨軒當然也看到了那一眼,卻滿不在意,本就是,這需要在意嗎?他扯扯嘴角,親切說道︰「清淺,這舞是極好的,看得朕直想拍案!清錢本就人比花嬌,又跳得這樣一支舞,好生讓朕憐愛啊!」
兩人此時正並肩佇立,真像個才子佳人!
清淺笑笑,她有些累了,便心不在焉,「謝皇上夸贊,皇上的琴才是真真的好,能把人听進去呢。」
臨墨軒不接話,靜靜望月幾許,卻驀地側身向著清淺,目光直射她眼底,幽幽道︰「請淺啊,方才這支舞,柔中帶剛,非一般女子所能練的,且這又是你自編的,行里人一看便知里頭可是帶了招式,你可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啊!」
清淺自然听出了話里的意思,當下一驚,致命的一點便是這個了。他該不能治她的罪吧,畢竟是由無痕出面求他的,他該應允了才是。只是,當下還是謹慎為好。
「皇上智慧過人,一眼便看穿了,臣妾惶恐,還請皇上恕罪。」清淺此時是跪在地上,語氣誠懇。
臨墨軒也是臨時想的法子,該如何名正言順除去清淺的妃位,著實傷腦筋。看了這一支舞,聯想到欺君之罪,再有各宮嬪妃的心思,末了再加一出戲,如此一攪,便可順當完事。只是當前還是不要告訴清淺,以保證戲劇性。而現今的問題是,該何時引出她的欺君大罪來?現在倒是個好時機,只是略有不妥,至于有什麼不妥,臨墨軒也說不清,只感覺罷了。那麼。還是另找時日為好。如此思索著,臨墨軒倒也心情大好了,忙是扶了清淺進得屋內,打發了眾人,只道是要就寢了。
一干人等自是各干各的回避了,暗處的角落也輕輕晃晃,夜就回歸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