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我們的心沒有走散,都還在原先的位置上跳動著相同的節奏,那麼我們是否仍舊攜手在合二為一的軌跡上,走出最最溫馨的絢麗光景呢?
如果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沒有在受傷的瞬間化作鋒利的匕首捅進彼此的心間,或者在刺傷後的血流不止,我們如果懂得放下心里的驕傲,為對方挽上紗布止血,我應該就能夠繼續走下去了吧?
如果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我們不曾分開,更不曾為了自保被彼此殘忍地拋棄,那麼我們會走到海枯石爛的那個兩個人的天涯海角嗎?
如果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彼此相遇的時間不是那個年幼的時候,而是現在這個會更加冷靜理智的年紀,我們就可能擁有淡淡的一份情愫,過著淡淡的閑情逸致生活了嗎?
如果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
可是、、、
沒有如果!
我望著面前夾道相逢阻住我去路的人,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發干的嘴唇,感覺它已經有些起皮了。我迅速將思緒格式化,並且掛上相當客氣的笑容,說︰「先生,請讓讓!」
在他堵住我之前,我已經在洗手間里將自己和他之間的一切都梳理清楚了,所以在他突然出現在這個鮮少人經的過道攔住我的時候,我也只是微微暗自吃了一驚,便馬上深刻明白自己該干些什麼、不該干些什麼。盡管現在我被他眼神復雜地盯著,我也知道要讓他讓開。
他眉眼俱笑。一雙眼眸一如往昔,極似兩潭溫暖的泉水。
我更加客氣禮貌地微笑著,淡漠地對上他的視線,再次說道︰「先生,請讓讓!」
是我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淡淡的疏離怔住了他吧,我抓住了一絲間隙便側身溜出了他的包圍。誰想下一秒我的左手手腕就給緊緊箍住了。
我腕上的骨節正好抵在他的掌心,能夠清晰地感覺出熱烘烘的溫度。他的手輕微地抖動了一下,隨即放輕了手上的力道。我注視著他在我的手腕上探視,再幾乎是瞪著一般睜著眼楮望著我,仿佛在控訴我的過分「縴瘦」硌到了他。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我想見到的。我覺得有些氣喘,但仍依然回過一張陌生人該有的略帶怒氣的客氣臉龐,「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丫頭、、、」
他的喉頭一陣滾動,似乎在困惑,困惑著我對他的態度,也困惑著自己該有的措辭。
我收起禮數上的微笑,眼光冰冷地刺向他,「請放手!」
他的眉頭隱約微蹙了蹙,視線牢牢鎖住我,問我︰「丫頭,你真不願意認我嗎?」
我瞟見了他眼眸中的肯定,心下了然,面上依舊是「不明所以」的表情。如若不是我不想再與他又任何的交集,此刻我恨不得指著他的鼻子怒吼「誰是你的丫頭!」
「彥彥——」
這一聲稍高聲調的呼喚,帶著他一貫的無可奈何,著實嚇了我一跳。我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我穩了穩情緒,以一個局外人滿含同情的眸光重新望向他的臉龐,歉意地說道︰「先生,對不起,我不是你所說的彥彥。你,認錯人了。」
他不為所動,依然不願放手。我無視掉他好似受傷的表情,抬起右手覆上他握住我左手的左手,狀似安慰地拍了拍,「先生,我真的不是你所說的彥彥!對不起!」
十一年的時光,整整十一年的青春,來得快,去得也快。在這段佔據人生七分之一的時間里,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可以什麼也不發生。即便人的內心足夠堅韌地不被動搖,固執地守候在往事的膝前,但是那份容顏改變是怎麼也避免不了的。十多年過去了,就算他還沒忘記我,可腦海里圖片想必定不夠清晰了!
所以,只要表現足夠理智,儼然一陌生人,疏離淡漠卻客氣禮貌地對待他,他肯定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即便不懷疑,他也該懂得往事已矣的道理,知難而退。
我輕輕一拂便拂掉了他的手,說了聲抱歉轉身離去。我一步一步,平穩地邁著步子,走出彌漫了他的落寞的過道,月兌離了那段不願觸及的回憶。
出了過道,丹尼迎面走來。
「怎麼樣,沒事吧?」
「什麼怎麼樣,沒事吧?」我燦爛地笑著挽上丹尼的手臂,一邊往餐桌走去,一邊拍著自己的臉蛋說,「你看我這白里透紅的皮膚,像是有什麼事嗎?」
「讓我仔細瞅瞅。」
丹尼果真低下腦袋細細打量起我。我大方地湊了上去,眼楮瞟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更加賣力地笑了起來。
「還真是,不像是有事。」
走回餐桌,丹尼先為我拉開椅子待我坐好,才走到對面坐好,說︰「你的海鮮意面剛剛上來,快嘗嘗。」
「嗯。」
我正將第二口意面塞進嘴巴的時候,我听到身後又有對話傳過來了。
「阿諾,不是說看到熟人了嗎?怎麼不帶過來,給我引見引見啊。」
「她有事、、、」
「這樣啊。那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嗯。不過,大概是沒有機會了,她、、、」
「宋,你含著面不吃,是做什麼?」
我正留神偷听後面的對話,沒注意自己現在是含著一口意面發呆的狀態。丹尼的問話使我抽回了神識。我快速的嚼了嚼咽下口里的意面,回答︰「一定是剛剛甜品吃多了,現在都飽了。」
「那就別勉強自己了。」
「多浪費啊。」
「那我吃便是了,再不成打包回去就是了。」
「還是打包回去吧,我不能拿你的肚子當做垃圾桶來使。」
丹尼被我說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依然鎮定優雅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我用叉子叉起水果沙拉里的半顆草莓,丟進嘴巴里,專注地觀察著丹尼的行止。慢慢地,我的心靜了許多,原先隱隱的急躁和苦痛都好似從沒出現過一般。
用餐結束的時候,我將水果沙拉里的草莓也挑了個干淨。丹尼接過服務員打包好的剩下的食物,我們正要往外走的時候,身後的那一對趕上了我們。
「剛剛謝謝你了。」
我回頭打量這個剛剛故意忽略掉的美麗女子。她是個懂得放大自己美麗的女人。一身靚麗的枚紅色裙裝,極貼身地穿在她的身上,顯得身材分外的勻稱豐滿。
丹尼極有風度地回答她︰「不用客氣。」
我向著對方微笑地點頭示意。轉而問丹尼︰「你們認識?」
「不認識。只是、、、」
「我叫秦子怡。這是我們名片。」那女子打斷丹尼的解說,向我們各遞過來一張名片,「你看,這不就認識了。」
一般人如果做出她這樣的舉動,總是難免給人不懂禮數、咄咄逼人的壞印象。但是,她做起來卻不會。我們看著她明艷的笑容,瞬間便給她定下一個「自然」的標簽。
「很不好意思,秦小姐,我沒有帶名片。」丹尼模了模口袋,抱歉地攤了攤雙手,「我是喬爾,這是我的女友,宋梔。」
我只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算作是打招呼。
「這是我的,好朋友。陳諾,他是一個歌手。」
秦子怡向我們介紹著身旁的陳諾。
丹尼是知道陳諾這個名字的。他只要聯想一下,我的不正常就會無所遁形。他會不會已經發覺了?
我撐著笑容,不敢去探究丹尼現今的表情。
「那麼,我要對宋小姐再說聲抱歉了。」
我調轉視線,看著突然將矛頭指向我的陳諾,屏住呼吸。
「不用的。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我自己也沒有注意。況且,你之前已經說過抱歉了。」
丹尼攬住我肩膀。我直直地跌進他的懷抱,貼著他的側身,耳朵里「嗡嗡」的響。我已經听不見他們之間的交談了。
「那麼,抱歉。我們先走了。」
我倚在丹尼身上,跟著他緩慢的步伐離開。只模糊地記得秦子怡說要找機會好好感謝丹尼,而丹尼則禮貌地表示卻之不恭。
出了餐廳,夜晚的海風「呼呼」地直撲而來。我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冷了嗎?」
「不。」我阻止丹尼月兌外套的舉動,解釋道,「我不冷。只是吃得太多了,肚子有些疼。」
其實,我的肚子一點也痛,我撒了一個謊。
「真的?」
「真的。我們快些回家吧。」
幾分鐘以後,丹尼在海岸公路大型藥店門口停下了車,讓我在車上等。我知道他是要去幫我買些消食的藥。我透過車窗以及便利店的玻璃窗,隔著一排排的貨架,注視著丹尼時不時淹沒的身影,眼眶上涌上酸澀的淚意。
丹尼在便利店里也沒呆多久,便出來了,手里拎著一大袋的東西。原來,他因為怕判斷錯誤癥狀,詢問了藥店里的醫生肚子疼的原因。結果,他不僅買了消食的藥片,還買了月經時止痛的藥片,以及幾乎佔據整個塑料袋的各個種類的衛生棉。當丹尼貼心地對我說,針對自己的狀況吃藥的時候,我滿臉尷尬地表示自己只是消化不良。
丹尼打開了我這一側的車門,彎,有些不自然地說︰「這樣啊。那麼其他這些留著你以後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