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我閉上眼,伸長脖子,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沒有無助的吶喊,沒有生離死別的感傷,有的,只是滿足。在這個世上,為我犧牲性命的人太多了,而這一次,我終于可以為別人犧牲一次。只是死後,不知會不會像穿越小說里的一樣回到二十一世紀?抑或,永遠消失于浩瀚的宇宙中?
冷風刮過我的脖子,驟然停在離我脖子三厘米處,我睜開眼楮,不可思議得看著那雙縴縴素手。劍赫然被兩根縴細的手指擋住了勢頭。而手的主人,竟是我此刻要保護的人——紅兒!
側目,便見紅兒那雙亮晶晶的眼眸瞬息萬變,似乎醞釀著什麼。那張稚女敕的臉龐,此刻也變得分外陌生、猙獰。
紅兒,會武功?而且,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的心就像被扯住了一樣,很痛。
紅兒的存在于我而言是特別的,我從未將她當作下人,更多的,是朋友,是姐妹,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交心的人。而她,竟是歐陽大哥一直尋覓的奸細!竟是害死我眾多兄弟的罪魁禍首!
蒼天啊,你在做夢嗎?還是你覺得折磨我還不夠?
「紅藥,你想背叛王爺嗎?」慕容宏蹙眉,冷冷的開口。
「紅藥不敢。」紅兒,是紅藥?!是哪個江湖人聞之色變的毒娘子紅藥?!
「不過,此人我救定了。」
慕容宏一愣,瞳眸驟然縮緊,「此女我非殺不可。」
劍鋒一轉,便擺月兌了紅兒的鉗制,直直的向我刺來。
紅兒見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揮手,一些粉末便飛灑出去,慕容宏一驚,橫出一掌,掌風改變了藥粉的方向,紛紛像我身後的蝦兵蟹將飛去,那些「中彈」的士兵們全部都手捂著臉,哀嚎著,在地上痛苦的打著滾。
慕容宏還是不死心,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殺此女者黃金萬兩,良田千畝。」
那些士兵們雖然忌憚紅兒的毒,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許多被利益燻心的士兵緩緩的靠近我,眼里閃爍著**的暗影。
紅兒被慕容宏纏住根本無暇顧及我,我只能麻木的站在原地,還有什麼比被最信任的人出賣更令人痛心的?還有什麼比被她出賣更令我絕望的?
我閉眼,真想大笑三聲!自以為比他們多進化了一千多年,就比他們聰明百分。如今,被這些人耍的團團轉的人是我!
紅兒見我不躲也不逃,又是一記藥粉灑向眾人,許多士兵驟然七竅流血,倒在血泊中。
可是高手過招,難能有半分分神?只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利劍便刺入她的月復部。
「紅藥,這邊是背叛王爺的下場!」
紅兒宛若沒有听見般,只是緊捂月復部,喃喃︰「小姐。」
我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卻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去。我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少女,眼淚止不住的流。她的月復部不停往外冒著血,臉色蒼白,亮晶晶的眼眸已渾濁暗淡無光。
她氣若游絲的叫著︰「小姐,小姐…」
「我在,我在…」
「紅兒,從未背叛過公子,從未,從未出賣過公子…」她輕咳了幾聲,「小姐,不會討厭紅兒吧,不會,不原諒紅兒吧…」
「不會,不會。」我直搖頭,「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紅兒笑了,就像凋零的花兒又回到了枝頭,美得不可方物。
「為什麼,為什麼…」她明明是安插在我身邊的奸細,為什麼她卻改變初衷?為什麼….
「因為,小姐,小姐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唯一關心紅兒的人,唯一保護紅兒的人,唯一讓紅兒覺得,覺得溫暖的人。」她的眼底出現一絲溫暖,短促而又劇烈的喘息著,「小姐,我們是好朋友,是不是?」
我重重的點頭,「是,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呵呵,還有,」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力氣,摟著我的脖子。壓低嗓子,「我撒了毒粉,半個時辰之內,他,他的內力全失,你趁機快逃。」
「紅兒,不,我不能丟下你。」
紅兒低應一聲,眼瞼微微顫抖幾下,緊抓我的手忽然一松,滑了下去。
風吹起滿地塵埃,吹著林中數棵高大的梧桐,漫天落葉席卷而去,一片兩片三片…這一片片枯萎飄零的生命,不停的旋轉飄飛,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像是要將我兩掩埋。
長乘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抱著逐漸變冷的身子,突然覺得很累,如果是夢,我好希望有人可以快點來叫醒我。
「不用傷心,很快你們就會再見的。」陰冷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幾乎要將我凍結。
我轉頭,木然的看著手握長劍的男子,仿若是看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劍緩緩的舉起,復又快速的落下,我幾乎能听到劍與風相撞的時候發出的摩擦聲。
「當——」
另一把劍橫空出世擋住了那只劍,慕容宏被震出幾丈遠,「嗤」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公…若若。」子墨擋在我身前,轉頭關切的看著我。
「殺了他,子墨,殺了他!」我撕心裂肺的大叫,將紅兒的身子抱得更緊。紅兒,有我在,你就不會冷了。
子墨震驚的看著一臉悲痛的我,視線順著我的手,看見我懷中毫無血色的紅兒。
劍與手指之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子墨憤怒的抬眸,眸中醞釀著暴風雨,似要將眼前的男子生吞活剝了。
可是——
子墨突然轉身,收回長劍,顫抖的想要扶起我。
我掙扎著,死死的抱著懷里的紅兒,怎麼也不肯松一根手指,「子墨,為什麼不殺他,殺死那個惡魔為紅兒報仇。」
「若若,對不起,子墨絕不能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手無縛雞之力?那個惡魔手無縛雞之力?!這就是所謂的俠義之道嗎?這就是鋤強扶弱的俠義之道嗎?狗屁!」我緊咬唇,從未如此恨一個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不殺,我去!」
我無比輕柔的將紅兒放平,拂開她凌亂的額發,然後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搶過子墨手里的青冥劍。
「若若…」
我頭也不回的向那個惡魔走去,全力拖著青冥劍…
「對不起,若若。」
只覺後頸一陣酥麻,眼前一黑便直直倒了下去。
恍惚間,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鑽入耳中,「公子。」
紅兒?
我一陣激動,「紅兒,你在哪?你沒死太好了!」
「公子,」紅兒一頓,「要好好活下去,紅兒會祝福你的。」
「紅兒,你別走!」
我正準備迎上去,一陣風吹過,白霧擋住了我的視線。
「紅兒!」
「紅兒,紅兒…」我猛地睜開眼,入眼的卻是陌生的羅帳。
「若若,你醒了,太好了!」子硯滿臉喜色,輕輕的扶起我。
我抓住子硯的袖子,急忙問道︰「紅兒呢。」
子硯一僵,憐惜的理了理我的額發,「紅兒她…」
「子硯你不用隱瞞,紅兒這個臭丫頭一定偷懶去了,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像往常一樣。
「若若…」
「什麼都不必說了,知道子硯是爛好人一個,一定會為她求情的。」
「她死了!」子硯大吼,將我的臉掰過來,迫使我正視他,一字一頓,「她。死。了。」
我推開他,不相信的捂住耳朵,「不,紅兒沒死,紅兒她活得好好的,她活著…」說著說著,眼楮澀澀的痛,喉嚨慢慢收緊,欺身上前,緊緊抱著子硯,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子硯,紅兒死了,紅兒死了,死在我懷里…」
子硯輕輕的撫著我的背,將臉也埋進我的脖頸里,輕聲安慰道︰「若若,過去了,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出城的那一天,我遠遠地看著紅兒的尸體被掛在城牆上,下面的百姓指指點點。子硯緊握我的手,關切的留意我的神色。我淺笑,對他搖了搖頭,離開了。
我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是一個陷阱。現在的隱忍,只是為了讓長乘王付出更加慘烈的代價,我發誓。
天越來越冷了,雪英大陸終于要入冬了。
此時雖然還未到冬天,卻依舊天寒地凍,再加上刺人肌骨的冷風,我只覺得牙齒直打顫。
我騎在馬上,雖然還有些生疏,但已經能夠單獨御馬了。我深知,只有保護自己,才能讓周遭的人不受連累。而騎馬,是逃亡最快的途徑。
去往無悲城的路上,依然有許多無家可歸,只能背起貧瘠的家當,拖兒帶女的百姓。他們頂著寒風,赤著腳或套雙草鞋在泥濘的野道上,听著懷中小兒或是饑餓或是寒冷而發出的哭聲…
亂世,百姓苦;亂世,出英雄。
我騎在馬上。望著那或絕望或悲哀或麻木的眼神,心中一陣澀痛。
可是——
有一雙眼眸深深的吸引了我。棕色的眼眸,棕色的…
那是一雙異色的眼眸,那樣的神色卻如陷入迷惘的泥潭,像栓了線的鳥雀而無法像鯤鵬般翱翔在藍天…
我勒住馬,俯視野道邊瀕臨死亡的男子。他那麼坦誠,一絲掙扎也沒有,等待死亡的到來。
鬼使神差,我跳下馬,從包袱中取出一塊饅頭,蹲子遞到他面前。
他沒有接過,甚至連一眼也沒有看,而是仰望蒼天,仿佛是在質問上天的不公。那樣的舉動更加讓我好奇,是怎樣的苦難讓堂堂的七尺男兒對世間沒有半分眷戀?是怎樣的絕望讓他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一心求死?
我暗嘆一口氣,這個人就算救活了,也是行尸走肉。
他的心死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應該好好珍惜自己才是。」
男子無動于衷,悠悠閉上眼楮。
「身處亂世,身陷荊棘,‘達則兼濟天下,窮著獨善其身’。」
他的眼瞼微動,我捕捉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暗涌。
「‘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只要有希望,就會有期待。」
他一愣,迅速睜開眼楮,棕色的眼眸雖然沒有太大的波動,卻仿佛有了生氣。
我站起身,將饅頭扔在他身上。轉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馬。
「子硯,耽擱了,走吧。」
「你是何人?」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我回過頭盈盈一笑,「我是何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人。」
天是陰冷暗沉的,可是眼前的人仿佛本身就帶著柔和的光芒,點亮了他的雙眸。那張如玉無暇的臉上有這溫柔而靜謐的微笑,那雙如深海而無波的眼亮如繁星,讓他感覺不到任何的恐懼與疲憊,卸去一身的淒苦與寒冷。那些話更如世間梵音,似蕩起飄渺的回音。
我,韓絕,一定會有功成名就的一天。那時,一定追隨公子,效犬馬之勞。
遠處響起了輕揚的馬哨聲,似有隱隱的煙塵,馬蹄踏地之聲由遠而近,紛沓如雨,塵土飛溢。
「凌宇。」歐陽致遠勒住馬,淡淡的一笑,「听說雲劍山莊遭伏擊,為兄可是擔心得很。今日賢弟毫發未損而歸,為兄終于放心了。」
「讓大哥操心了。」我客氣的回應。轉眼望向天邊的雲,濃濃的灰色,要下雨了嗎?
「沒事就好,那就進城吧。」歐陽致遠勒轉馬頭,領著我們浩浩蕩蕩得向無悲城跑去。
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我還是不習慣這樣的安靜,太安靜。
坐在窗邊,數著一片又一片的落葉,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走出那晚的血腥。
「冬節快到了。」
我怔了一下,回過頭去,歐陽致遠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望著滿園的梧桐樹葉出神。過了許久,他才收回視線,輕拍我的肩膀,「紅兒的死,為兄很難過。」
我站起身來,苦澀的扯開唇角,「是凌宇引狼入室…」
「凌宇不必介懷。」歐陽致遠轉過身,坐在茶幾旁,沏了一杯熱茶,小啜一口,「凌宇,有一件事,為兄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一愣,走到茶幾旁,用眼神詢問依舊鎮定自若的男子。歐陽致遠倒也不急,為我倒了一杯茶,輕笑道︰「最近,紫雲國西南邊疆常常有異族擾民,為兄身為無悲城少主,理應出兵安撫群眾。可偏偏現在處于冬季,糧草短缺,若是貿然出兵的話,恐怕會得不償失!」
怔怔盯著杯里的茶水,心里暗忖︰以無悲城如今的狀況,要安撫群眾已是小菜一碟。歐陽致遠擔心的不是什麼糧草問題,而是——人心!紫雲國邊境受擾,說實在的,根本就不關無悲城的事!如今,歐陽致遠卻要反常的出兵,顯而易見,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
「歐陽大哥,糧草方面你根本就不用擔心,無悲城今年的收成已是往年的三倍。」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木桌上粗略的將大致的地形畫了一遍,指了指無悲城,「大哥該擔心的是,長乘王為何不出兵?!紫雲國邊境受擾,長乘王卻遲遲不肯出兵,目的很簡單,一來可以借此機會一探無悲城的虛實,二來無論誰勝誰敗,他都可以坐享漁翁之利!」
「依賢弟的意思,此次不出兵為上!」歐陽致遠神色微沉,半斂神光。我笑了笑,「歐陽大哥錯了,凌宇希望大哥出兵!」
歐陽致遠眼底略過一絲驚訝,不動神色的繼續喝茶,「為何?」
「大哥,無悲城與長乘王一戰在所難免,只是時間的問題。如今無悲城雖然繁華,兵力強盛,可也沒有實力與全
國的兵力抗衡!為今之計,我們只有盡全力的收買人心!正可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歐陽致遠贊許的看著我,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大哥,這一戰我們不僅要打,而且要勝得漂亮!讓長乘王模不清我們的底細!」我站起身來,拳頭緊握,心里涌動著不知名的火種,「歐陽大哥,這一戰,凌宇可否前往?!」
歐陽致遠目光掠過我,似是猶豫了一下,又道,「凌宇說的不錯,我們與長乘王一戰在所難免,是時候該磨練一下了。不過,小心為上。」
我出征的消息傳到無悲城後,仿佛一石入水,激起波瀾無數。第二天,我的門檻險些就被踏破了,大多是勸我改變主意的,後來我干脆就緊閉房門,誰也不見!左挨右挨,終于挨到出發的那一天。
出城的那一天,子墨冷冷的站在城樓上,目送我們離開。畢竟,無悲城不可一日無主!
騎了一天的馬,先前的興奮已經是煙消雲散了,只覺全身酸痛,特別是我的PP,快被顛成兩半了!
隨軍出征的第二天,不幸又一次光顧了我,不,應該說大姨媽光顧了我!
以往,我是百無禁忌,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可是這一次,量不僅出奇的多,月復部也是疼痛難忍。騎在馬上,疼痛越演越烈,開始還能勉強撐一下,可是…
「怎麼呢?」歐陽致遠察覺到我的異常。
「沒什麼…只是肚子有點疼。」
「這樣?」歐陽致遠看了看陰郁的天,隨即命令道,「大軍在此安營扎寨。」
我的心里涌進一陣暖流。兵貴神速,歐陽大哥為了我,居然…
躺在床上,緊緊地裹著棉被,我把頭埋進被子里。現在要我說最崇拜的人是誰,花木蘭絕對排第一!行軍本就艱難,還要面對這些突發狀況,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若若…子硯替你把把脈。」子硯以為我睡著了,輕輕拍拍棉被。我探出頭來,臉微微有些發熱,「不,不用了,過一會兒就好了…」
「你怎麼能諱疾忌醫?!來,把手給我。」子硯眼底略過一絲薄怒。
我怔了一下,扯開僵硬的唇角,「真的不用了…我只是…只是…「這叫我怎麼說的出口!痛經!就算我說了,他也未必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