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蕩的山谷內,血紅的夕陽似火如荼,浸染在整個天際。
日光遲轉,時間飛速逝去,轉眼間已經三天三夜的光景過去了。
那躺床上暈迷不醒的女子,此刻清眸緊閉,如玉的面頰蒼白如紙,整個人好似沉睡著的精靈一般,睡著,靜靜的睡著,一直都是在睡著,卻仍是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
明樓煙靜靠在門板上,衣袂揚著風,整個人就那般淡淡地靜立著。那種靜默讓人窒息,偉岸的身形中隱隱透著一股極至的黯然與低落。
他眸光幽深,如萬年不變的黑濯石一般,奪人心魄。
他昂頭望著那蒼穹之下飄緲的天空,容色寒如山巔上的冰雪一般,沉寂中透著一股噬骨的冷。
他面上神色淡然無波,只是那放在身側的手,開始緊緊的緊握成拳,絲絲紅色迅速的從那拳頭中滲透了出來。
紅霞染透半邊天空,那麼的鮮亮刺目的紅,卻透著一股血腥過後的哀寂之色。
春風刮過,帶著暮色中的幾分暖意。
碧藍的天空中,白雲過際,輕柔如醉人的春風。
樹木在煦風下沙沙作響,草葉依舊碧綠一片,山花依舊燦爛如畫,整個山谷內洋溢著一股盎然的春色,卻生生給人一種噬骨的壓迫與沉寂。
「明樓,你這又是何若呢,放手吧?」身後,一蒼老暗啞的聲音響起,一身玄色青衫的禪機老人低嘆道。
他面色間亦有幾分無奈,精煉的眸光如炬凝在了那紫袍上。
許久,他繼而又低低了嘆了一口氣,明樓與月兒亦是他這一生中最為嬌傲的兩個徒弟,是他視為骨血般的兩個孩子,只是如今卻……
禪機老人眸中一暗,沉默半晌才低低道︰「還記得為師當日的話麼?明樓,我的好徒兒,你放手吧!」他開口,眼底深處有幾分難言的復雜,眸中帶著幾不可見的哀意,蒼老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無奈的惋惜。
「天命帝後,月伏九天!是她的命,而她是你——命定的劫!听為師一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禪機老人目光悠悠的望著天邊的那輪曉月,神色極為幽深的定定道,精煉芬桑的眸子下,那深沉的暗意如包裹著暗涌的大海一般,誰也看不透此刻在想什麼。
半晌,禪機老人又微微嘆了口氣,那青衫的身影靜立間顯得飄緲無比。
「師父,明樓這一生,對任何東西、任何人都沒在乎過,都沒有。只是,卻偏偏遇上月,偏偏遇上了。世間萬物,九州天下,權謀山河,我什麼都可以放棄,什麼都可以不要,卻獨獨不想放棄秦月,師父,我不想……哪怕她是我的劫,哪怕到最後,與她並肩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後悔,我也不要放棄,不想遠離她。」
平靜而溫潤地聲音低低響起,明樓煙眸光之下有一抹絕然的堅毅從里間蔓延開來。
那其中是一種入魔到痴狂的無比深情,如波濤狂卷的海浪,呼嘯而出,開始盤踞。
一種斬釘截鐵,一種只願生死相伴,此生永隨的絕決。
「除非是月要我離開,否則我納蘭明樓就是死也不會離她而去。」明樓煙容色鐵血剛毅,眸中帶著絲絲冰冷的狂狷,帶著不容人置疑的堅決。
不遠處走來的初聯宇聞言,心底陡然一震。
同樣,禪機老人望著那無比堅定的紫眸,面色死死地沉了下去,眸光閃過一絲低沉的暗光,禁不住吼道「你與月兒同樣都是為師的徒兒,可是為師不想你為了月兒而犧牲掉自己!再執念下去,明樓你會出事的!她是你的劫,正如荊無憂是她的良人般,這些都是命定的,你可會明白了。」
「徒兒當然明白。只是,我亦只想護她安好,哪怕拼盡一切,我也只想盡我一切之能——護她安好。僅此,而已!」明樓煙一字一句的定定開口,風華無鑄的面容上所有的表情都好像凝結了起來。一種凜然的堅決,一種極至的堅決的瘋狂在狂飆而出。
「我說過這一生于她不離不棄的,所以,絕計不會放手的。」他低喃的話仿佛是傾訴,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由記得,當初潺潺流水邊上,相見的第一眼,那逆光而來的意氣少年,如最絢亮的琉璃暖陽,一瞬間就照亮了他心底,花了他的眼。
由記得,那伏尸體萬里的沙場上,那意見氣風華的少年,那舉手間清靈至極的少年,如最炙熱的烙鐵,烙印熔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由記得,那天在孤峰之上,那暢飲間的長談,那如孤狼般傲然絕決的素黑身影,那倔強的女子堅毅的承擔著一切,那削瘦清冷的背景,讓他不由得心疼到了骨子里。
由記得,那日,主帳內,她為他吸毒,那半是氣懊半是羞意的如玉面容……
由記得,
一朝情動,牽動骨髓,刻如骨髓血液。
他已經分不出這情有多深,已經理不了這愛有多堅,亦讓他哪怕付出生命也決不後悔,絕不放棄。
他知道她對自己不是沒有感覺的,他知道她的心也開始自己動了,他知道她的心底也開始有了他的存在。同時,他更知道此生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絕不能放開了這女子的手。
明樓煙面色很淡,很平靜,靜如波瀾不驚的深湖一般,面上看不出任何波紋,只是那其中卻隱藏著無盡的暗涌。
「小宇,照顧好她,三日內,師兄定將金髏水帶回來。求你了!」明樓煙開口,神色絕然篤定至極,眸光定定的望著不遠處的初聯宇,竟含著幾分卑微的祈求。
「三日?師兄你瘋了麼?」初聯震驚的開口,女圭女圭般的面孔上滿是訝然,他眼中的吃驚懼快速的集結,那清俊柔美的臉頰微微的些扭曲,心頭一種深深的擔憂在蔓延,那瘋狂的氣息,開始快速的滋長。
他凜眉,抬手死死的拉住明樓煙的衣角,整個人仿佛剛從震驚中蘇醒,咬牙怒聲道︰「師兄,你就真的要以命換命嗎?但是,你想想,燕澤那個人心計太深,他能從一個冷宮皇子的位置爬上一國之君,他不是個善主,是絕計不會輕易的讓你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