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六節魏大腦袋智退張光祖
正當楊光沉浸在六家子集體戶的盛情款待之中的時候,張光祖帶著手下一伙人進了六家子屯。小老滿跑來報信,張光祖帶人已經到村口的柳樹趟子了。
魏和平猛的喝了一大口酒,缸子見底兒了。他把缸子摔在炕上,勒了勒腰上的板帶,晃著身子出去了。
科爾沁早已看見張光祖一伙人奔這邊走來,瞬間消失在房後的苞米地里。
張光祖在六家子屯何隊長的帶領下來到集體戶。在他的想象中,楊光只要來六家子就一定會到集體戶來。來到集體戶門前,只見魏和平像座廟上的黑煞神似的堵在門口,也不說話,兩只大眼珠子盯得人們有些發毛。其其格坐在他的身邊,更平添了幾分威武。
「啊,是魏大,和平啊。」何隊長先開口了,「這是公社‘群專隊’的張隊長,到咱戶里看看有啥情況沒有?」
「什麼情況不情況的!我們集體戶的事不用別人操心!」
張光祖一听話挺沖也來火了。
「咋的?集體戶就不服天朝管了?實話告訴你!我們懷疑你窩藏反革命在逃犯!弟兄們!給我進去搜!」
「我看你們誰敢進去!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戶里沒有來人!更別說是什麼反革命了!」
「沒有來人?那就把門讓開,我們進去看看!」
「看看可以!不過有一條,你們如果搜不出反革命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六家子何隊長領教過魏和平的鐵頭功,還有其其格的追咬。知道這小子是個亡命徒,動不動就跟你玩命,拿北京話說就是個惹不起的頑主兒。他把張光祖叫到一邊耳語了一番,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鬼還怕惡人呢。張光祖對楊光是否真的來到六家子心里也沒底,怕萬一搜不出來,不又成了打不著狐狸白惹一身騷嗎。可是,總得找個台階下呀。
「不搜也行!不過咱們可得把丑話說到頭里,楊光可是個反革命在逃犯,誰窩藏他就是反革命窩藏犯!這點分寸你們不會理不清吧?」
魏和平沒有回答,只是用眼楮瞥了張光祖一眼。其其格依舊虎視眈眈地盯著來人的一舉一動,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就立即撲上去。
「啊,這個這個,我看這樣吧,魏和平啊,回頭跟大家伙兒說一下。」何隊長出面圓場,說,「誰要是見到了那個反革命份子趕緊到隊上通報一聲。啊?沒啥事我們就走了。」
張光祖借坡下驢跟著何隊長揚長而去。
魏和平在眾人的簇擁下凱旋而歸,科爾沁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門前的高崗,楊光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魏和平又倒了半缸子酒,招呼眾人接著喝。幾個小子「嗷嗷」叫著上了炕,圍著楊光嘮上了酒嗑。
從大家的只言片語中,楊光了解到魏和平的父親是個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老將軍,現在是北京一個軍事學院的政委。魏和平從小是在部隊大院里長大的。剛下鄉時也挨過欺負受過氣,但是他把打小養成的行伍精神運用到現實生活中,拼命似的習武練功,他練就的鐵頭功能撞斷三寸厚的木板。跟他一起下鄉的同學們誰有點兒啥事他都一馬當先地挺身而出,在集體戶里是大家公認的大哥,其實他才剛過十八歲生日沒幾天,按歲數排行頂多算是老五,不過不算打狼的,後邊還有老六老七呢。
魏和平從小就喜歡狗,尤其是大型的獵犬。去年他托放羊的李寶貴從邊遠的蒙古包要來一條草地牧羊犬,喜歡的不得了。特意給它起了個蒙古族的名字,叫其其格,意思是像花兒一樣的少女。魏和平沒見到科爾沁之前還以為其其格是條舉世無雙的好獵犬,沒想到現在與科爾沁相比其其格遜色多了,這讓他不由得萌發了一個想法,這功夫借著點醉意,魏和平一股腦兒地全抖落出來了。
「要我說呀!楊光兄弟!眼下這幫家伙查的太緊,你就在我們戶里多呆些日子吧。你也別不好意思,天下知青是一家嗎。你先听我說,我這樣做還有個自私的想法,我說出來可不許笑話我。好!不笑話我就說。你看見我的其其格了吧,這可是條好狗啊!你們科爾沁沒來之前他可是咬遍天下,不是,咬遍全屯無敵手啊!你知道為什麼不咬你們科爾沁嗎?那是它看上你們科爾沁了!真的!你們科爾沁是公狗吧,其其格是母的!所以呀,你別打岔!所以呀我準備讓它倆個結婚,生出的崽子一定錯不了,說不定還能出息個比科爾沁還好的獵犬呢。你說呢?嗯?」
「可是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我不能連累你們呀!再說,我這樣貓著也不是事兒啊。」
「那你說,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啊?」
「我要上告!揭穿他們的陰謀詭計,為科爾沁平反!報仇!」
「可上哪兒告啊?現在這時候到處亂哄哄的,你就是全身都是理,可誰能管呀?」
「上旗里去!旗里不行就上哲里木盟,我就不信天下這麼大就能沒有個說理的地方!」
「你要是實在要走,我也不留你了。你把科爾沁留下來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它。等你的事辦完了我親自送到你們戶去。不信?我可以指天發誓!如果失言,天打雷劈!」
「不是不相信!你這麼說不就外道了嗎。不瞞你說,我就是想讓它留下也不成。打小跟著我慣了,我前腳一走它準跟著。我知道你喜歡科爾沁,想給其其格找個伴兒。我答應你,以後沒事了我一定帶它來。咋樣?」
「說話算話?」
「算話!」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魏和平又到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瓶酒,整整倒滿了一茶缸。他把茶缸捧到楊光面前。
「來!大哥一會兒就要走了,咱們一輪都把它干了,就算是為大哥踐行。大哥先喝第一口,接著往下輪,到我這兒見底。來!大哥先喝!」
眾人一哄聲地嚷嚷著。
「好!大哥先喝!大哥……喝……」
茶缸里的酒幾經流轉,最後隨著魏和平嘴邊的吱吱聲見底了。
楊光望著紅頭漲臉地幾個哥們兒,激動地說︰「謝謝各位好兄弟!我走了!」
魏和平急了,把正要下炕的楊光堵了回去。
「哎呦喂!我的傻哥哥呦!現在走哪行啊?這大白天的就你一人兒還帶一狗,還怕別人認不出你呀?要走也得等天黑了呀!」
楊光一琢磨也是這麼回事,前後幾十里放眼望去全是一馬平川地草甸子,只要發現目標躲都沒處躲。再說,張光祖帶的那幫人也許正在屯子周圍守著,稍有閃失就會自投羅網。別說,這個魏和平還真是粗中有細,這正應了那句俗話,腦袋大的人聰明。楊光不由得想起馬雅可夫斯基歌頌列寧的一句詩,巨大的前額裝滿了整個世界!
魏和平想的真周到,他讓幾個女生現蒸了一大鍋窩頭,又裝了一飯盒咸菜疙瘩,用自己的黃書包裝起來,讓楊光路上吃。見楊光身上的白色汗衫已經血跡斑斑,便把自己的一件海軍衫讓楊光換上,接著又拿出一頂軍帽戴在楊光的頭上,雖然不能把頭上的繃帶全部遮掩,起碼不那麼明顯了。楊光默默地接受了這一切,他的眼楮潮濕了,他被眼前這位素未平生的同齡人折服了。
「謝謝你!好兄弟!我楊光謝謝你們啦!」
「謝啥?再說謝我可跟你急啊!天下知青一家親嗎!」
「對!天下知青一家親!」
楊光拉起魏和平的手,兩雙顫抖地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