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二節方色子垂頭喪氣撤回屯
方色子領著王有財和兩個民兵在村口公路邊上擺開了陣勢，專等楊光與科爾沁鑽進伏擊圈好一網打盡。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從太陽初升等到烈日當頭，楊光沒等來卻等來了舅舅張光宗。
「咋還在那旮耷趴著吶？啊？都給我滾出來！」
「啊，是舅舅啊。」方色子探出頭來說，「我們這不是等楊光呢嗎。從早上到現在沒敢動窩……」
「可不咋地，真沒敢動窩。」王有財在一旁幫著腔，「現在還憋著一泡尿呢。」
「等你們等到楊光黃瓜菜都涼了！都兩三天啦，狗沒打死不說，還讓它跑到公社救了楊光……就知道在這兒傻等，人家早就跑了！你們……讓我說你們啥好呢？」
「啊？跑了？那我們不是白等了嗎？」
「還等個屁！還不趕緊回去！屯子里都唱空城計了。」
方色子這才緩過神來，已經好幾天沒顧上隊里的事了。急忙跟著張光宗後面進了屯。
張光宗到了哈拉罕隊部後，告訴兩個民兵把槍送到大隊部然後就可以回家了。小陳和小吳高興壞了，都出來三四天了，再不回去家里的戶主恐怕就要改人了。張光宗本想也回家，但他心里始終七上八下慌得坐臥不安，剛才接到張光祖的電話，楊光下落不明，科爾沁也人間蒸發，十幾個人找了大半天連個影子都沒找著，急得火上房似的。本來以為會跑回集體戶，派方色子設卡堵截，可到了中午也沒堵著，估計是跑遠了，說不定早就跑出了公社的管轄範圍了。張光宗心里反復琢磨，這件事就好似一棵火種，沒點燃之前澆滅它易如反掌，一旦燃燒起來就有可能釀成大禍。想到這兒，張光宗急忙喊方色子出輛馬車，他要馬上去見張光祖。
王有財立刻跑出去找人套車。方色子追出門口大聲叫喊。
「讓大老板子走一趟！他那匹大黑馬跑得穩當！」
「嗯吶！」王有財應聲而去。
不大一會兒，王有財又驚慌失措地跑回來了。
「妹夫！不好了！不好了！」
「咋的了？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大黑馬……不見了！」
「啊？大黑馬不見了？啥時候的事啊？」
「不知道啊？反正現在不在圈里。」
「快！快把周瘸子給我叫來！」
周瘸子晃晃悠悠地進了屋。
「周瘸子！大黑馬呢？啊？大黑馬……」
「啊！你說我傻呀？是！我是有點兒缺心眼兒，要不能在這兒喂牲口嗎？也掙不了幾個工分……」
「得得得！誰他媽的問你傻不傻啦？我是問你馬丟了這麼大的事兒咋不報告呢？」
「啊！你問我下晚起夜上哪去尿尿啊？嘿嘿！隊長你咋問起這事兒了呢，可不就碼牆根……我可從來不在屋里啊……嘿嘿！又不是個小孩，還得準備個尿憋子……」
「嘿！媽了個巴子的！你是存心跟我較勁吶。」
「啊！你問有沒有來信啊？沒有！好幾天了，連送信的人影也沒見著一個，就別說是信了……」
方色子心里這個氣呀，他薅著周瘸子的小褂，把嘴緊湊到他的耳朵根兒下大聲喊道︰「媽了個巴子的！竟跟我打啞巴纏。你是不是皮子有點緊了！啊？我問你大黑馬呢？啊？大黑馬！」
「啊！大黑馬呀！不用這麼大聲，我听得見！你咋不早說呢？讓老梁頭牽走了。」
「啥時候牽走的？啊？」
「昨兒個……晌午？還是……你瞅瞅我這記性，容我好好想想……」
「滾滾滾！滾一邊想去！有財！去把老梁頭叫來！」
「嗯吶！」王有財應聲跑出屋。
「你看看！這來不來的咋還生氣了呢？哪句話又說得不對嗆著你的肺管子啦？這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跟在你們這些領導的後邊啥好事撈不著，這一天啊，淨撿罵了……」周瘸子仍舊磨磨唧唧說著，邁出了門檻。
張光宗沒好氣地瞪了方色子一眼。
「瞅你安排的這人，除了嘴能磨叨渾身沒有好使的地方！還看家護院呢，就差沒把自己個兒給丟了。」
「以前耳朵也不太好使，可沒這麼厲害呀？許是前些日子著急上火又大發了……」
「巴掌大的地方就舞扎不過來了，還整天五馬長槍的比劃呢！唉！你讓我說你啥好呢……」
方色子眼楮翻翻著，欲言又止，一臉苦笑。
梁寶祥笑呵呵地來到隊部。與張光宗打過招呼後，沖著方色子不緊不慢地打開了話匣子。
「方隊長你可回來了。是不是看見大黑馬沒了著急了吧？不但你著急，誰見了誰不著急呀？那啥，大黑馬沒丟！這麼多的大活人瞪著眼珠子看著，還能讓它丟了？不過，沒丟是沒丟，可也不全是好事，那啥，大黑馬病了！啥時候的事兒？昨兒個晌午唄！哎呦！那是又吐白沫又拉稀屎折騰得都站不起來了。我和趙隊長正好趕上，急得火上房似的。你說找獸醫吧，大晌午頭的誰願意來呀，再說了，上趟查干毛都來回就得跑三十多里的路，又怕時間長了耽誤了治，沒辦法，我倆一合計，趕緊上旗里的獸醫站吧！搶救大黑馬要緊吶！可是，派誰去呢？當時就我們倆，對了，還有一個聾三拐四的周瘸子，你說他能算個全乎人嗎？我呢，歲數大了也走不了遠道，就只能是趙隊長去了，誰讓他當隊長來著。這兩天看你為民除害除的飯顧不上吃，覺也顧不上睡的，整天忙都腳打後腦勺子，就沒跟你說。那啥，要是沒啥大事兒的話，我看今兒個不回來明兒個一早準到。」
方色子听著梁寶祥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不過，這麼大的事不請示他就自作主張，也太不把他這個隊長放在眼里了。
「就算這事兒急了點兒，可你們也不能隔著鍋台上炕啊？咋的？我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們當家！媽了個巴子的！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不請示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我抓你們個監守自盜……不，是破壞抓革命促生產……」
「別價別價！以後一定先請示你隊長還不行嗎！這回的事兒來得太突然，你又不在隊上，要不你就是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自作主張啊……」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撿好听的說了。媽了個巴子的！剛才沒把我給嚇死……」方色子說著轉向張光宗，說，「舅！看看！嚇了我一身臭汗！」
「你還知道害怕呀？更嚇人的事兒恐怕還在後頭呢……」
張光宗似有所思地說。此刻，他已經預感到某種不祥之兆正在慢慢地向他襲來，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先不去公社了，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地想一想下步棋該咋走。方色子听說張光宗不走了，馬上讓王有財張羅飯局，要陪舅舅喝兩盅，張光宗故作姿態地擺擺手，說，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差不多就行啊，別太鋪張啦。哎呀！喝點兒？喝點兒也行！都好幾天沒吃頓消停飯嘍。張光宗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隊部。方色子偷眼一瞅，舅舅陰沉了幾天的臉上才開始有點兒陰轉多雲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