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山鳳（四）
表姐走了。山里恢復了平靜。表姐不在家，那些鼻孔有煤屑和耳朵後面有黑跡的人不來了。但總有煤礦上的信寄到村里來。村上那幾個想在表姐身上擦油的人，見表姐不在家，就在信上打主意。其中一個最下流，叫瞿德，人又長得怪，自認為很帥，看見哪個姑娘乖，他就想去搞。他臉上長滿了疙瘩，頭發像個爛雞窩，常滿口酒氣。一次，找不到發泄對象，去他家喂的母豬，被他娘上豬圈喂豬踫見了，氣不過，抓起一根棒子朝他打去，正好打在頭上。當時就從母豬背上栽到了豬圈頭，腦殼直冒煙（流血）。他娘邊打邊罵，打死你這個畜牲不如的東西，打死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要不是他爹把他娘拉到，非打死他不可。瞿德並沒因此而改掉那種見了乖妹兒，就想入非非的惡習。他偷偷拆過幾回表姐的信，總以為信上寫的是男女之間床第之事，想從中打一點精神牙祭，或是邊看邊想邊**，不料信上所寫的並非他想要的東西，里面寫的都是一些問候的話，鼓勵表姐的話，有的是給表姐傳遞經濟信息，指點表姐發財致富的路。那些浪蕩小子要想看的不是這些，索然無味，也再沒去偷拆表姐的信，幾十封，一直擱在村支書家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春去冬來，花開花落，村上那棵老黃葛樹又多了幾個年輪。一天中午，表姐突然回來了，她那兩根長長的辮子不見了，頭發吹得泡泡的，上面還做起卷卷花，看上去很順眼又洋氣。身上穿一件質地很好的紅色風衣，里面穿一件高領的鵝黃色的緊身彈力衫，顯山露水，下穿一條黑色的齊膝筒裙，套一雙肉色齊腿褲襪。穿一雙白色的高跟響底皮鞋，手提一個帶滾子的大皮箱，風衣里還斜掛一個精巧的鱷魚皮小包，兩耳帶著隨身听，真可謂是衣錦還鄉。表姐的高跟響底皮鞋，震得山路咯咯響。隨著隨身听的音樂，一路唱著《春天里的故事》進了村子。進了自己的屋子。但是村里的人照樣沒轉變對她的看法，照樣和她拉著距離。反而對她更多了一層嫉妒，背地里說她是出去當三陪做發廊小姐做業務操皮肉生意，找了不干淨的錢。表姐回到村上第一件事就是找支部書記商量修路的事。支部書記趙天明也明白要致富先修路的理。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手長衣袖短，沒錢寸步難行。表姐說，用不到多少錢，桐子埡煤礦的公路與縣城早以接通，我們只要修一條公路過去，與桐子埡煤礦的公路接通就是了。這樣一來，我們進城辦事也方便多了。表姐見趙書記一臉愁雲未開，就說，錢由她出。趙書記臉上的愁雲一下就被春風吹散了。一條通往外面世界的公路在表姐血汗錢的支持下修通了。在剪彩儀式上，鄉長對表姐這種致富不忘建設家鄉的精神大大地表揚了一通。山民們知道這條路是表姐出錢修的，雖然能給他們帶來許多實惠，但走在這條路上總有一種如同吞了一個紅頭蒼蠅似的滋味，有一種不干不淨的感覺。山里的公路一通後，來表姐家的人更多了。有單個的，也有一伙的，除了那些耳朵後面總也洗不白的山里人認為是吃陽間飯干陰間活的挖煤匠外，還有戴pp機、手機，穿西裝打領帶的，上千元一雙皮鞋敲打著地面咯咯響的。這些手機和皮鞋發出的聲音，使山民們的眼楮睜得更大了，使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火苗又竄起來了。他們苦心孤詣地盯著外地來的人，恨不得把他們攆走。?一日，表姐家來了個四方臉盤穿戴整齊考究的年輕人。瞿德發現後，就到表姐家牆外偷听，看他們是不是在干那號事。瞿德偷偷地來到表姐家的窗底下，想抓個雙，日後才好威脅表姐就範。但在窗底下听不清楚。隱隱約約听到是說各種布料出廠價批發價零售價。他听了不過癮。表姐和那個人坐在桌子兩邊，桌上放著一碟糖，茶杯里冒著熱氣。那人從小包里掏出張合同放在桌子上，說︰「你同意，就在合同上按個手印。」瞿德在窗子底下听到表姐在「咕咕咕」地笑。表姐縴細白女敕的手指蘸了點印紅按在了合同上。瞿德又听到表姐在「咕咕咕」地笑。他很吃驚，認為山外的人硬是板眼多，干那事還要訂合同，那像我們山里人，那
事一干，褲子一穿各走各就這麼簡單，還訂合同，這算哪碼子事嘛？正當他不解其意時，又听到里面在說︰「支出來。」「哎呀，不得行，小了，好痛喲。」「小不到多少，你忍一忍，哎呀，進去了。」「還是有點緊。」「……」瞿德一听到這些，氣就差點喘不過來了，亢奮得一股熱流噴了出來，他憤憤不平，肥水為什麼要流外人田？今天他要親自捉住這對狗男女，弄去游村。他 地一腳踢開了門，一看，眼前的情景讓他目瞪口呆，他看到表姐正在給那男人戴一顆金戒子。原來那顆金戒子小了一點，那男人的手指有點大，表姐使勁戴進了那男人的手指上。所以就有了前面那段對話。心懷不軌的瞿德听到這段對話就想歪了。此時他十分尷尬。其時他在外面偷听，表姐早就知道，表姐故作驚訝道︰「瞿德，有事嗎？」?
「沒、沒有。」?
「是想讓這位馮經理給你捎個新東西？」?
「不不不。」?
「那你撞鬼似的來干啥？」?
「看看。」?
「我又沒病沒災看我干啥？」?
「看……」?
「還是回家看你那條老母豬吧。」表姐一提那條母豬的事，瞿德真的像撞了鬼一樣，氣得臉青面黑地跑了。表姐又「咕咕咕」地開懷大笑起來。那人不知道表姐為什麼笑得這樣開心，表姐見他莫名其妙，就把瞿德干那件缺德事講給那人听了，那人一听後，差點笑出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