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第一章孤單流浪人（4）
然後，他把雙手抱在胸前，依舊將身體萎縮在單薄的長衫里走出酒鋪，直往碼頭那邊去了。
這時候，水邊泊著的客船大多載滿客人離開河岸，碼頭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三只小的烏篷船還悠閑般地漂浮在水面上。
先前人聲嘈雜的集鎮，此刻沉靜的如同一只孤寂的空殼。
男子在碼頭邊沿轉了一個來回，想要尋找一條可以租用的小船，但水邊泊著三只小的烏篷船，其中的兩只船上雖然是空空的，船家卻不知到哪里去了？
還好，在另一只的船頭上，盤腿坐著一個皮膚漆黑，滿臉縐紋，頭發和胡子都白花花的老頭。
他身體消瘦，背有點駝，身穿一件黑布棉襖，穿一件灰色的單布褲子，打著一雙赤腳，兩只腳底被河水浸泡的泛出白色，正在用他那雙細長的手指，象女人翻弄衣物那樣，細心地修補著一張殘破的魚網。
「船家，能帶我去恐山嗎？」男子走近船頭，問那個老船主說︰「我要租你的船，會給你船錢的。」
老船主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看了看他，沒有吭聲，接著又低頭去補他的破魚網，不再理會那男子。
見老頭不吭聲，男子突然跳上船頭，一頭鑽進烏篷里坐下，說︰「船家，我給你雙倍的船錢，這樣行了吧。」
「唉，看你一個流浪要飯的，會有雙倍的船錢給我嗎？」老船主覺得好笑，說︰「告訴你吧，我就是恐山人，反正是要回去的，帶你去就是了，不要你給一個船錢？」
男子很高興，就說︰「那我就巴不得了。船家，感謝你了。」
老船主放下手頭的活計，把魚網放進船頭的小倉里，之後低身鑽過烏篷，來到船尾，開始遙動船櫓，將船駛離了碼頭。
到了大河中央，老船主調正船頭，船兒順著河水的流向朝下游漂去，只是速度比較緩慢。
不久，男子一人干睡著覺得無味，便鑽出烏篷坐在船頭，兩眼茫然地看大河兩岸的景色。一會後，又覺得也沒有多大興趣，便又鑽進船蓬內睡下，翻來復去的卻又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後，他又鑽出船篷後面，坐在了船尾，將身體依靠在船蓬邊跟老船主說話︰「老人家，你有多大年紀了？」
「怎麼？坐著沒事，想找我說話嗎。告訴你吧，我今年60多歲了，比做你父親的年紀還要大。」
「我父親早死了，你年紀自然要比他大的。」男子說︰「听說到了恐山的那個渡口，還要走很遠的山路才能到恐山。」
「是呀，進出恐山只有一條路。我從小就住在渡口，就靠這條小船在河里打魚過日子的，去過很多地方，在這一帶沒有我不認識的人。」
老船主看到前方的河流，一邊搖著船櫓，臉上沒有喜怨的表情，看起來很平常，也很隨意。他低頭朝男子看了一眼，隨口問那男子︰「你是哪里人？去恐山干什麼？」
「老人家，你就不要問我這些了。」男子避開船主的問話，說︰「我離家很長時間，早就忘記自己是哪里人了。」
「你不想講也就算了，還何必找這樣的借口。」老船主又說︰「我看你年紀不大也不小的。這樣混日子值嗎？」
「老人家罵得好。」男子說︰「不過嘛，我要跟你講。我既不是好吃，也不是懶做，只是沒有辦法。你也曉得，人活在世上有好多講不出口的事。」
「哦，講不出口嗎？那就不要講了。」老船主似乎很能理解男子的難處，通情達理地講出了這句話。
之後，男子沒有再想說話的意思，眼楮望著岸邊那起伏不定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此刻的心情象是被恐山那個地方深深地牽引著，船兒越是往下游漂去，離恐山越來越近，也就越發按捺不住內心地激動，同時又極力控制著這種心情的外露，就在這種激動與控制的相互交替的沖突中折磨著自己。
這近于反常的神情，引起了老船主的注意，雖然看在眼里，只是不便開口細問而已。
幾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篷船兒在水面上繼續向下游漂走，大河水面上游動著的大小船只也越來越少。
這時，前方左岸的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岔河的河口。老船主轉過船頭，把船兒駛進了這條岔河。
隨著船兒緩慢前行，兩岸山勢逐漸變得陡峭，森林也越來越稠密。清清的河水平靜的象一面鏡子，空曠的河谷里偶爾能听見從森林里傳來的夜鳥鳴叫的「咕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