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後宮郁錦和曹淑華的聯手是為了對付她,可是前朝木仲良又是為著什麼去保曹天澤呢?據她所知,這曹天澤可是和她木家多有齷齪的,這樣好的機會除掉曹天澤,他們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去為他求情?難道,郁錦已經查到自己和曹家的恩怨,早早有了準備?
驀然間又想起前頭來人稟報郁錦去了曹淑華那里,怒氣少了一分心慌多了一分。從這段時日與郁錦的交手,她就算不甘心,也得承認一件事情,若沒有噬心蠱的效用,只要郁錦在,她在這後宮想要翻天覆地恐怕等到下輩子也是不能。那麼此時,郁錦定是已經得到了後日曹天澤要問斬的消息了。
那麼她會怎麼做?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安的感覺升了上來。微微側目看向黑暗中身邊的影子輪廓,下一刻嚶嚀著,蘇玲玉已經攀上懿軒的脖頸。
纏綿的引誘中,蘇玲玉想,無論你郁錦想做什麼,都會來不及……
11月初的天氣已經徹底的轉涼了,早起清凌凌的空氣讓郁錦一連打了幾個噴嚏,直叫安若慌張的翻出了去歲那件狐裘白色大氅來,可是郁錦確又因為在爐灶間做早膳不方便去穿,最終還是只加了一件夾棉的比甲在外頭。
等著七八樣的膳食做了出來,郁錦也感覺到自己有一點昏昏沉沉,只礙著還要親自去提了給齊玉宮,也不及前頭囑咐碧珠配的藥煎好,便合著路遙桃香一眾準備往那頭走去。
安若看她臉色煞白,終究是不放心,好說歹說半天要跟著去,郁錦念著前頭蘇玲玉那一場把戲,心里後怕,只拿了話敷衍了幾句便匆匆的帶著人出發了。
及至趕到齊玉宮,懿軒和蘇玲玉確還沒有起身。章文華只在寢室門口報了一聲,里頭懿軒只說叫等著便在沒了訊息。
郁錦沒法,只能站在寢室門口合著一眾人等著。誰知道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如果不是蘇玲玉急著要曹天澤的命,或許門外的郁錦還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因為能看見郁錦那張煞白的面孔,實在是她每一日里最高興的時候。
只是今日,郁錦那張臉煞白確並不全是因為冷冽的空氣。或許是她的臉色的確太難看,就連這幾日不拿正眼看她的懿軒也忍不住莫名的皺了眉頭,乘著梳發的功夫,無意識的就從銅鏡中偷窺她,正巧看見她轉了身為蘇玲玉拿中衣,確揉著自己的額心。
半刻,郁錦拿了中衣轉身,蘇玲玉睥睨的盯著垂頭為她整理衣衫的郁錦,微微傾身帶著笑意的低語就輕輕傳來「不知道曹貴妃可好?」
郁錦抬了抬眼皮,想說什麼嗓子里忽然癢的厲害,輕輕咳了聲才說「難得妹妹記掛,她若不好怎對得起妹妹這番心意」
蘇玲玉微微眯了眯眼楮。果然的,郁錦要保曹天澤,只可惜,不管她想出什麼法子都是來不及了。想著嘴角便浮上了一抹譏諷的笑容「那姐姐就替妹妹好好勸一勸她,今日怕是還有更傷心的呢」
郁錦的手頓了頓,轉瞬又忙碌起來。蘇玲玉痛快的笑了起來,也不再多言,等著一切妥當,這才回了圓桌邊和懿軒坐定。
郁錦呼了氣,依舊按著這幾天所做,一樣一樣拿了膳食出來擺好,接著便是一樣一樣的品嘗,直到第四筷的時候,忽然胃里一陣難受,緊著拿絹子捂了嘴轉了身。
這一下,蘇玲玉也終于覺察到不對。勾著笑不等懿軒問便說「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郁錦強忍著那一股惡心的感覺,壓了好半天才緩緩轉身說「妹妹多心了,只怕是害孕而已」
懿軒盯著她蒼白如紙的臉,沒有一絲喜悅確奇異的升出莫名的焦慮,只是那話出口確依舊惡毒「不舒服?既是不舒服,又何必再這里強裝做勢,是等著朕感激你帶病伺候朕?還是你壓根不把朕的子嗣放在眼里?」
或許是病中的人比較脆弱,繞是郁錦知道他這是故意,心頭也不免劃過悲傷。深深呼了口氣這才勉強笑著說「臣妾不敢,既是攪擾了皇上用膳的心情,臣妾現在就退下」
懿軒不耐煩的揮手,蘇玲玉得意的笑。郁錦微微嘆息終是緩緩退了出去。
宮闈的長巷中,郁錦徒步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自從前日蘇玲玉說有孕的人應該多走動,日後方便生產,懿軒便下了旨意叫她往後都不許坐轎輦。只可憐了這一路的冷氣灌溉,及至回了坤寧宮,便再也支持不住的躺了下去。
也是幸虧郁錦自幼習醫,又合著這幾日雖是疲勞,但總是有心不叫自己病倒,所以日常除了保胎藥之外,還額外的又加了不少的滋補藥品。就連早上不舒服,也是一早就叫了碧珠煎熬了藥材。所以此時眾人雖是慌亂,只她確還能鎮定自若的指揮。
只是這樣一場到底是傷人心肺的。安若是個懂事的自然不肯再為郁錦添難過,可碧珠確是個直腸子。等著端著藥進來看見郁錦白紙樣的臉,當時那淚珠便開了閘似的落下來。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那奸妃又給您什麼苦楚受了……」
彼時安若坐在床沿邊剛為郁錦掖好了被角,听著這話直慌的打斷她「這是算賬的時候麼,讓你端藥進來便這多話來,可是嫌娘娘太清淨了?」說著便從碧珠手里接過了藥碗。
碧珠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捂了嘴,眼楮直直看著郁錦,眼淚確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下來。
郁錦嘆息著輕輕抿了笑,又緩緩伸了手給她,碧珠便再也忍不住的沖到床邊,半蹲在她跟前嚎啕大哭了起來。「娘娘,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就變成這樣,天吶,到底要怎麼辦啊,娘娘……碧珠都想替了你去啊……」
郁錦淺笑著輕輕為她拭著那源源不絕的淚水,內心些微的潮濕,半晌終是開口低語「我會好好的,只要咱們都好好活著,便是最大的勝利,听話,不哭」
安若極力忍著喉頭的哽咽,轉了身急急抹了把淚水,這才哽咽著開口呵斥碧珠「還嫌鬧的不夠是怎麼,還不幫我拿了冰糖去,不知道娘娘怕著藥味的苦氣了」
碧珠淚眼婆娑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抽抽搭搭的抹著淚站起來,臨走臨走確還不忘嗆了句安若
「只你這心肝堅強,堅強,到不要晚上蒙著被子哭去」
一句說的安若霎時又紅了眼眶,想說什麼喉頭打架確是開不了口。郁錦自然是知道她們的難過。這份情誼,她早就是知道的。
驀然間又想到那個預言,若真的有朝一日自己先她們離開,她的安若和碧珠是否比懿軒更加難過呢?懿軒,懿軒,想起他的名字,剛才那一番羞辱就有刺心的感覺,也是驀然間,蘇玲玉那句頗有深意的話浮上心頭,那姐姐就替妹妹好好勸一勸她,今日怕是還有更傷心的呢。
難道,懿軒改變了行刑的日子了?……
中午的光景,郁錦終于從昏睡里悠悠轉醒。也幸虧著早早就有了預見,又及時的喝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到果真精神了許多。
安若碧珠見著她是這般情景,心里總算舒了口氣,也是中午時光就預備下了一些清淡膳食,只等著伺候她梳洗過後便要端了上來。
這邊郁錦收拾完剛剛坐到八寶圓桌邊,那邊碧珠就端了膳食剛剛走到中院,只听的穿堂里踢踢踏踏一陣腳步聲,翠荷已經火燒火燎的竄了進來,因為跑的快,一個沒收住,堪堪的撞到碧珠身上,寢室里的郁錦和安若就听著稀里嘩啦的一陣脆響。
緊著碧珠帶著怒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眼楮長到天上去了,怎麼看路,合著這麼大的院子你就往我身上撞,你後面有小鬼追還是怎麼的……」
郁錦听著聒噪,緊著又叫了安若出去看,半刻功夫,翠荷就神魂不寧的趕了進來。也不及郁錦問話,見著她慌張噗通就跪了下去,緊著磕頭就喊「皇後娘娘,你快救救我們娘娘吧,老將軍要被秘密問斬了,她得了信就背過氣去了,要是老將軍死了,我們娘娘在宮里遲早也是要死啊」
郁錦驚的看她「什麼時候得的信?怎麼忽然又要秘密問斬?」
翠荷淚流滿面,一邊蹭著淚水一邊緊著回她「晌午的時候我們大公子派人帶信進來的,說是皇上早朝,隋楊說明著問斬怕原來我們老將軍帶著的部下多有不服氣的,在出什麼紕漏,反正現在罪名已經查實,就不用多費曲折,直接在牢里秘密問斬了就行。只派了人給府里親眷,再見最後一面。午時三刻就問斬。」
郁錦眯了眼楮不覺動了肝火,怪不得蘇玲玉有那麼一說,原來她果真動了手腳提前了刑期。她到是好奇,她這是為著什麼就和曹家這麼過不去。這頭正想著,那頭翠荷膝行幾步,直緊緊抓了郁錦裙擺一疊聲哭叫,「娘娘,娘娘……您救救我們貴妃娘娘吧,您救救我們老將軍吧……」
這邊郁錦還不等開口,那邊碧珠就耐不住的拉她「這會子想起我們娘娘了,早干什麼去了。我們娘娘也不是佛爺,事事的周全你們還做不做旁的事情,你沒看著我們娘娘已經病到了,該想的法子也都給你們想了,皇上一心一意叫你們老將軍死,我們娘娘還能有什麼法子……」
郁錦無奈的嘆息,使了眼色給安若叫她拉開碧珠,自己又親手扶了翠荷起來,想了想才說
「你回去給你們娘娘說,我既是說過要保大周良將,自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奸妃陷害。叫她務必保持心智,不要慌了手腳」
碧珠在旁急的直叫「娘娘,都這個時候了還能再有什麼法子,索性您已經盡了心,曹將軍就是陰曹地府也怨不著您啊,您的身子再禁不起折騰了啊……」
郁錦不等她繼續說完已經淡淡的打斷「我知道,你去叫了汪華進來。翠荷,你速速趕回去把我話帶到」
碧珠咬著嘴直氣的跺腳,半晌才不甘心的狠狠看了翠荷一眼才趕了出去。
郁錦等著兩人都走開,又下意識的看了眼天色,這才轉了頭對安若說「去把免死金牌取來」
一句話驚的安若瞪了眼楮立在原地。郁錦自是知道她心中震撼,不得已只又催促了一遍「快去吧,遲了曹天澤性命不保了」
安若鮮少的違抗她命令,依舊只是直直看著她站在原來,等著郁錦在想催促,忽的噗通跪在她面前「娘娘……不能啊,那是皇上清醒時賜給您的,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奸妃當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解蠱的人才能找到,若是這幾日再有變化,娘娘連這道屏障都沒有了啊。娘娘,安若求求您,就算您不為自己,也為肚子里孩子想一想。來日皇上清醒了,也絕不會責怪您的呀」
郁錦看著面前那張清秀的小臉淚如雨下,眼眶也微微潮紅,極力的忍了忍才不得不說出心聲
「放心,皇上不會殺我,更不會舍得我肚子里孩子有事,安若,這些年,我可有瞞過你什麼?我還不至于偉大到不顧自己的性命去保曹天澤,他的命再值得,怎麼會比得上我對皇上曾經的諾言,比的上我在皇上心頭的位置,沒有我,他十個曹天澤也是該死的。去吧,去取了來,日後你會明白的」
安若驚疑的看著她,確見那張臉雖是沒有光華確充滿堅定自信,心思轉過想了又想這才遲疑著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