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後二嫁,媚惑腹黑帝 【13】寬衣解帶

作者 ︰ 葉嫵色

我了然道︰「你一定比我了解他吧!西寧哥哥不妨直言。」

幾日之前,滿城垂柳,柳色斜陽外,一川煙花漫;而今,巷陌焦土,橋闌寂寞,亂草堆積,一城荒涼。

他深切地望著我︰「情兒,我希望你幸福,然而,唐抒陽……這人不是你想象得那麼簡單。」

「世人面前,他是洛都巨富,控制著湟河與昌江兩大江河的漕運,操控著東南沿海的海外貿易,擁有萬貫家財,而暗地里,他掌控的財力也許富比敵國……你知道嗎?他是這幾年迅速發跡的,仿佛從天而降,他是何人氏,早年做些什麼,無人得知。我曾經命人調查他,均是一無所獲。」

我驚道︰「你的意思是,他的財富很可疑?來歷不明?媲」

西寧懷宇溫和一笑︰「那倒不是。不過,短短數年間,他便聚斂如此龐大的財富,不得不讓人有所猜疑。」他擰眉思量道︰「湟河與昌江的漕運,百余年來均是朝廷幕後操縱的,幾年前,唐抒陽因緣際會地攫取了控制權。試想,假如他沒有任何背景,他如何取得控制權的?只怕他的背景很不簡單。」

短短幾年便家財萬貫——這,也許僅僅是唐抒陽某一方面的能耐而已。我由衷感嘆道︰「是呀,唐抒陽並非泛泛之輩。丫」

廣闊蒼穹,朝陽破雲而出,霞光萬丈,灑照在蒼茫的大地上、荒涼的揚州城,天地愈顯孤澀。盛夏的暖風拂動他灰色的衣袂,西寧懷宇的臉色略有猶豫︰「你知道絳雪吧,他與絳雪……並不簡單。」

他頓然噎住,擔憂地看我一眼,「我曾听聞,大約四五年前,唐抒陽原本要娶絳雪過門的,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不過,唐抒陽每次回洛都,必然會去找絳雪。」

竟有這事兒?如此看來,兩人的交情不比尋常了。呵……唐抒陽的破事兒,與我無關。我冷笑道︰「我听人說過,洛都葒雪樓的幕後老板,是唐抒陽。」

西寧懷宇驚訝道︰「你也知道這個?」

我轉首睨著他,調皮道︰「西寧哥哥是否以為我不諳世事?」

頓然,他的臉色漲得紅紅的,斷斷續續道︰「那倒不是,只是……沒想到……」他的脖頸上紅潮隱現,愈加憂心地看著我,「情兒,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背後……」

他沒有壞心,他只是擔心我被人欺騙、而說出某些事實。我側過身子,誠摯地望他,松然笑道︰「哪能呢!我知道的,你一向真心待我、呵護我的。」

「情兒不需要我呵護了……」他神色悵惘,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東西;他凝重地盯著我,仿佛看向了龍城毓和宮北面的梨園,看向了那青蔥的歲月流光,俊逸的眉眼尷尬地閃躲著,「我……今日想要告訴你的,便是……唐抒陽並不簡單,你萬事定要三思而後行……」

我清寧一笑︰「嗯,我會的,謝謝你,西寧哥哥。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西寧哥哥,一直都是……」

西寧懷宇一步步靠近我,嗓音沉了下去︰「真的嗎?一直都是?往後也是?」他俊逸的眸色乍然而變,透射出深沉的光,金紅的霞光落入他的眼底,璀璨得令我頭暈目眩……他低低地追問,「情兒,為何不回答我?」

他炙熱地盯著我,好似要將我融化。我定在當地,想要後退,卻無力動彈,唯有緊張道︰「我……回答了呀!」

從未有過,他的眸光總是溫和而冷靜的,從未像此時的深沉與炙熱。他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西寧懷宇拉住我的手臂,臉色冷峻︰「情兒,你喜歡唐抒陽,是不是?」

心口一緊,我直了眼眸、呆呆地看著他。喜歡唐抒陽?喜歡嗎?從未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否喜歡他。曾經,我很喜歡眼前的男子,如今此情難再,青澀的少女情懷漸漸地被我深埋流光深處;究竟是何時難再,我不知道,而何時開始喜歡另一個男子——唐抒陽,我亦不知。

臉頰紅透,我低垂著眸光,慌張道︰「我……為何這麼問?」

他雙手扶在我的肩膀上,誠懇地逼問我︰「回答我,好麼?」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一定會告訴西寧哥哥的。

西寧懷宇抬起我的下頜,俊眸哀淒,溫文爾雅的臉龐竟有些銳利︰「你怎會不知道呢?」

「我……我還沒想明白……」話音方落,他的雙臂陡然用勁,將我擁入他的懷抱,緊實的胸膛幾乎將我窒息……

熟悉的男子氣息縈滿口鼻,清淡溫雅,卻似乎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他炙熱的體熱透過衣裳蔓延至我的胸口,灼燙著我,只覺他的心口越發急促而躁動,他的大手溫柔地摩娑著我的後背,他的側臉貼緊了我的烏發,溫熱的氣息拂在頸間,焚燒著我的神智……

呵,這便是我夢寐以求的懷抱與親密,只是,有些遲了,一切已然改變。

西寧懷宇神思迷離,淒楚道︰「情兒,你知道我多麼痛苦嗎?每時每刻,我都活在痛苦之中……忍受著折磨與煎熬……」我竟是不忍將他推開,只因他寥落的影子,只因他痛楚的傾訴;不意間,清淚滑落,我澀澀道︰「為何……為何會這樣?」

「我很可惡……我的心中,居然有兩個女子,一個是你,一個是舒意,我該怎麼辦?情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哭音流瀉而出,嗓音低落,他就像是一個迷路、徘徊街頭的孤苦孩子,正大聲哭泣著尋找爹娘。

他竟然可以同時愛著兩個女子,一個是溫柔嫻雅、才貌雙全的妻子,一個是——我,他可惡嗎?或許,折磨與煎熬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他並不好過。只是,我無語以對,僵直了身子,任憑他將我擁在懷中。

如果擁抱能給他一點安慰,我寧願給他一點安慰,給予一個迷路的孩子溫情的撫慰。

彤雲盡收,光芒流瀉的天宇一片琉璃,皓色千里澄輝。柳堤處,殘荷零落,衰楊掩映,一個縴弱的女子靜靜地站立著,素裙淡佇,目光所及處,便是西寧懷宇與我擁抱的風亭。我看不清她的臉龐,卻萬分明白,她是陸舒意、西寧懷宇的妻子。

我從容一笑,暗暗斷腸。

******

不知陸舒意作何感想,我想與她談談,她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我。如此,悶悶地過了兩日。

兩日里,揚州城大為清爽、潔淨,卻已是滿目瘡痍、荒蕪慘淡。瘟疫,饑餓,傷殘……百姓苦不堪言,不斷的有人死去,不是餓死,便是渴死。所幸,隆慶王早已下令,從臨近的州縣運來大批米糧,且在嚴厲地監督之下,放糧給每家每戶,城中百姓得以度過最艱難的時期。

唐抒陽杳無音訊,我自是不會去酒樓找他;隆慶王,听聞突發急病,臥病在床,而我的姑女乃女乃,並無動靜。我一直思量著,隆慶王會不會將姑女乃女乃送往洛都,想來想去、皆是無果而終。昨日便是他拔營南下的最後一日,他為何還不南下呢?莫非,傷重而無法動身?

這日清晨,我早早地起身,想給大家做一些可口的飯菜;好久沒有下廚了,難得有這份閑心,不意間在廚房踫到陸舒意。

薄霧緩緩流動,清晨的空氣沁入口鼻,心脾俱爽,清香滿袖。我歡愉地笑道︰「姐姐這麼早,要燒飯嗎?我來幫姐姐吧!」

陸舒意兀自忙著,淡淡地答道︰「是啊,昨夜睡得不踏實,便起早了。你也沒睡踏實嗎?」

「我還好……」我站在她身後,五指輕輕地握起,鼓足勇氣,「姐姐,這兩日為何總是躲著我?」

陸舒意嗔怪道︰「瞎說,我哪里躲著你了呀!」

我拉住她的皓腕,強迫她停下手中的忙碌,望著她粉融香雪的臉頰,誠懇道︰「姐姐先別忙,與我說說。」

陸舒意的翠綠羅衣輕輕一蕩,婉然生風,衣袂軟軟地拂過我的身子,臉上迎眉嬌笑︰「阿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事的,我都明白……」

我深深一怔,滿頭霧水,只得悄然問道︰「姐姐明白?」

陸舒意握住我兩只發涼的手,黛眉一掃,清眸中澄明滴露、玉婉含煙︰「阿漫,那日我看見你與懷宇在風亭暢談,後來……懷宇抱著你……我都看到了。」她神思似流水、淡煙繚繞,臉色若碧空、浮雲飄浮,「我的心底有思涵,他的心底有你,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懷宇待我很好,我們相處的日子不多,然而我贏得了他的心,將他從你的身邊搶過來,阿漫,是我對不住你……」

剎那間,我愣住了,腦中一片煙水茫茫——或許,三月十七日,陸舒意就將一切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從來不提,也不介意……她究竟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

見我凝眉不語,她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我愣愣回神,臉頰不自在地微紅︰「姐姐……不恨我嗎?我原本是要……拆散你與西寧哥哥的……」

曉色破雲,金燦燦的霞光破窗照射進來,照亮廚房一屋光色琉璃,瑩飛無塵,只覺陸舒意的翠綠羅衣紅綠相間,澄碧清透。

她溫柔一笑︰「我知道你沒有,我一直都知道的。阿漫,洞房之夜,懷宇便與我說了你們的情事,我也說了思涵與我……的事情,我們彼此諒解;雖然相處的日子不多,我們卻是相知甚深、無話不談,因此,是我搶了你的西寧哥哥才是。」

我早已猜到,西寧懷宇定會喜歡陸舒意的,果然呵,而她也喜歡上他了嗎?我苦澀問道︰「姐姐不喜歡表哥了麼?」

「自我決定嫁入西寧府,我的心底便只有懷宇一人,思涵……是我負了他,就讓他認為是我移情、變心了吧!」陸舒意側過身子,清眸凝碧,似有水色流轉。

不料陸舒意在感情上如此堅決、果斷,是無情無義,抑或直面現實?若表哥知曉,將做如何感想?表哥仍然深愛她的吧,咳……最初的情事,總是讓人悵惘。

陸舒意轉身朝我誠摯道︰「阿漫,我知道你仍然喜歡懷宇,然而,我仍要告訴你,當斷則斷;世間的英偉男兒何其多,懷宇未必是最適合你的那一個。」她黛蛾輕斂,「于私,你是我好妹妹,我當然希望能有一個好男兒一生呵護你,而懷宇雖是重情重義、卻優柔寡斷……」

我清朗笑道︰「嗯,我明白的。如今,西寧哥哥就像我表哥一樣,只是一個親切的哥哥……」

「姐姐……姐姐……」是凌萱急切的呼喊聲。

走廊上迎面跑來凌萱,紅白相間的裙擺翻飛如卷,臉頰暈紅,氣喘吁吁地吞咽著︰「姐姐……不好了……」

我心頭略有不祥︰「怎麼回事?」

凌萱氣息未定︰「方才听聞……隆慶王……將女乃女乃送往洛都……剛剛出城……有刺客劫囚……」

陸舒意粉臉乍然而白,震驚道︰「何人劫囚?」

凌萱急道︰「尚且不知……听聞刺客只有三人,身手高強……將女乃女乃劫走了……姐姐,怎麼辦?女乃女乃……」

他到底將姑女乃女乃送往洛都了!我鎮定道︰「隆慶王一定會全力搜捕的,無需擔心。」腦中一閃,心口一跳,恍然明白,定是他們三人劫囚的。轉首看向陸舒意,只見她五指微顫,娥眉緊蹙,心中愈加明了,她定是知曉的。

陸舒意深深呼吸,澄澈眸子倏然平定下來,緊張而決然道︰「快,阿漫,燒一些熱水,我去屋里準備……」

「萬一興兵前來搜捕,怎麼辦……」話音方落,前院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整齊有力,震懾心魄。

清晨,晴景璀璨,細細風動撩人,裹挾著一股冷肅之氣;偌大庭院,兩列持矛挎刀的鐵甲興兵筆直挺立,神色堅硬。

庭院大門,八個親兵鐵衛簇擁著一個黑袍男子跨門而入,金絲瓖邊的袍擺一蕩一蕩的,滾涌起一陣陣冷風,似乎悉數掠向我的耳鬢,冷煞心間。黑袍男子身姿健挺,渾身籠罩著一股驕貴、軒昂之氣,行走間威風盡顯、倨傲異常。

此人,正是隆慶王!

他不是臥病在床嗎?怎見他威風凜凜、不似身受重傷的模樣?陸舒意與我並肩站在大廳的台階下,悄然握緊我的手,她玉女敕的手涼意刺人、輕微抖動。

身後傳來一陣慌張的腳步聲,止于我的身後,只听凌璇一聲威嚴的怒喝︰「你們要干什麼?」

隆慶王一直看著我,自從進門的一刻起,深然的目光一直停留于我的身上,切切的眸光似是停滯、似是黯然流動。听聞凌璇一聲嬌叱,他凌厲而輕蔑地瞪她一眼,只當她不存在一般,復又看我,青黑色胡茬堆積的下顎扯出一抹疏淡的笑意。

日影斜轉紅闌,金紅遍地,淡影成灰;院角碧樹凝影不動,濃蔭深深,繁復糾纏。

凌萱輕扯我後背的衫裙,低低地喚我,嗓音驚惶︰「姐姐……」

凌璇越身而過,一股冷風獵獵撲面,拂動一庭晨光;揉藍衫子杏黃長裙急速一擺,窈窕身段風煙一般擋在我身前,嬌蠻道︰「你們私闖民宅!究竟意欲何為?」

凌璇如此激動,莫非他們三人已經悄悄潛回府中,躲藏在某處?定是如此……陸舒意上前拉住凌璇的手臂,用力拖曳著她的身子,語音薄怒叢生︰「璇兒,萱兒,回屋去!」

「嫂嫂你別拉我——」凌璇一邊揚聲叫著,一邊極力掙月兌陸舒意的拉扯,竟是掙月兌不開陸舒意的鉗制,只得站在邊上,雪腮粉紅若桃,秀眉香墨彎彎畫,緊緊凝蹙。

他只望我,毫不理會凌璇的喧鬧,朗聲下令︰「刺客劫走人犯,本王懷疑他們藏身端木府,給本王好好的搜!」

一聲令下,興兵盡數散去,消失于朱闌、廳堂、廂房……

隆慶王跨步上前,雙手按在我雙肩上,臉孔上笑靨如風,清新宜人,邪魅頓生;他俯身在我耳鬢,溫暖的氣息拂在側頸,如一行青山煙霧繚繞︰「放心,他們不會認真搜查的,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我只想過來瞧瞧你,如此而已!」

我靜靜站立,有如枯樹橫立水波之上,即使碧水悠悠、情愫潮涌,我仍是心如枯木。他的嗓音低沉得只有我能听見分毫,威脅道︰「今日午時,我便率軍前往浙州,待會兒送我出府!否則——」

否則什麼?他端正身子,沒有說下去,只是楚楚地望我,有恃無恐的模樣令我憎恨。他的威脅籌碼,或許是姑女乃女乃,或許是「刺客」,或許是別的什麼,反正他手中的籌碼分量磅礡,足以讓我乖乖「束手就擒」。

他的眸底深處,似乎纏繞著一絲絲淡淡的憂傷,如水波動,輕輕搖漾著我的心底。罷了,看在他輕易放過他們三人的面上,此次便依了他。

鐵甲興兵蜂擁而出,稟報並無刺客的蹤跡。

我轉身看向陸舒意,清淡的眸光深深流轉,眼睫意有所指地眨了一眨,便轉身朝大門走去……興兵從我身旁呼呼掠過,朝外涌去,身後是沉穩的腳步聲,頃刻間與我並肩舉步,仿佛他不再是我的仇人。

尋常巷陌,青石灰瓦,陰陰的涼意襲入肌膚。隆慶王拉住我的手臂,握住我的雙手︰「此次我率軍南下,不知何時才會再來揚州,我知道你仍然恨我……假若哪日你不恨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好不?」

我掙開他的手,一字一字緩緩道︰「永、遠、沒、有、那、一、日!」

他臉色一僵,光澤俱黯,眸中慘淡一片;旋即輕嘆一聲,從衣袍內側取出一塊金光閃耀的令牌,放在我手心,低低道︰「這是本王的令牌,見此令牌者,興兵無不听令。若有惡人欺負你與你的朋友,便可取出令牌,調動揚州府衙的興兵。」

話畢,隆慶王執意將我擁入懷中,汲取片刻溫存︰「也許,我會回來找你——」

******

今日卯時,隆慶王命人押送姑女乃女乃啟程北上,葉思涵、西寧懷宇與唐抒陽早已得知消息,扮成刺客劫囚。據表哥說,押送的興兵約有七八千人,他們三人均是受傷,硬是突圍而出、且將姑女乃女乃救出來,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然而,只有西寧懷宇傷重一些,表哥與唐抒陽只是輕傷。

回城後,估量著隆慶王定會搜查端木府,便讓唐抒陽帶著姑女乃女乃藏身于酒樓,他們兩人悄回端木府,潛身瘦兮湖中;幸而興兵並沒有嚴密搜捕,否則,碧水深紅,怎會不知湖中有人?

西寧懷宇胸部中了一刀,傷口不深,卻在水中浸泡多時,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小韻、陸舒意與凌萱忙著止血、上藥、包扎……我站在屋子一角,自是插不上手,看著他們的影子晃來晃去,忙碌不停,卻仿佛與我不相干似的。

直至申時,艷陽傾斜西天,西寧懷宇方才有所燒退,沉沉睡去。眾人疲憊地散去,各自回屋休息。

陸舒意見我孑然一身地站在角落里,微有一驚,隨而寬慰道︰「阿漫,你也回去休息,這兒有我便好。」

她前額上薄汗瑩亮,粉容無光,倦色濃郁,我心中不忍,勸道︰「姐姐不要太過勞累,我……出門一趟,可能晚點兒回來。」

她點頭應下,囑咐我萬事小心。回屋換了一身粉紫色衫裙,便趕往秦揚河岸「煙花慢」酒樓。沿路走來,殘柳參差舞動,衰草盈目,愁煙滿懷,亂鴉嗚鳴,低空飛旋,忽而迅猛地飛掠而去,只余寒鴉點點。揚州城,僅是一座空城了!

酒樓後門虛掩著,我緩步來到唐抒陽的寢居,越接近,越是發慌,心口越是砰砰地跳動,直要蹦出胸腔一般。

站在雕花西窗下,我掠掠發鬢,整整衣衫,深深呼吸,卻听見——

「爺,這是何苦呢?」絳雪的聲音略帶責備,柔媚如水。

唐抒陽輕輕地「嗯」了一聲,嗓音低沉,不復言語,似是疲倦地睡了過去。莫非,他傷勢嚴重,以致臥躺在床?

屋中再無動靜,花院中暮色四合,飛花弄晚,煙水凝碧,池中荷葉片片,皎潔的睡蓮臨立悠水之上,悄然合攏,風姿綽約。

絳雪為何還不出來呢?做些什麼呢?陪著他麼?克制著心中的萬千疑惑,伸指戳破窗紙,但見絳雪歪坐在床沿,俯身吻著躺在床上的男子,淺紅色衣衫褪至腰間,香肩、鎖骨凝白、縴細,酥胸垂立,晶瑩的光色惹人***。

緊接著,絳雪輕盈起身,背對著我,緩緩地寬衣解帶……衣衫、長裙凌亂的鋪灑一地,細腰不盈一握,果背恍若珠玉瑩然、光可鑒人。滿室春光,一度***,想來,他的傷勢猶可***,自是無需我來操心。

唇邊微抹淒笑,我轉身快步離開,一行清淚滑落,紛飛落地,歸寂無聲。跨出酒樓後門,背後似有一聲女子的喊叫,或許,是我的幻覺吧。

步履漸至沉重,渾身發軟,漸漸無力,而心底、莫名的抽痛,仿有萬千針尖刺扎,千瘡百孔,滴血垂落。

漸黃昏,清角吹寒,一城衰楊敗柳,空城荒涼。踱步秦揚河,燈火稀疏、薄亮,嵌于瀟瀟薄霧之中,愈加迷離與夢幻。

二十四橋憑水俏立,欄桿潔白如玉,靜若玉帶飄逸,又如霓虹臥波,波心蕩漾,芍藥無聲。橋闌寂寞,正寂寂無聲,任是風華獨具,也是如我這般、無人思量,無人讓我懷念。

**哎喲,阿漫傷心了,腫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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