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兒手握朱毫,紅色紋紙的兩端各有一名雲山學子用雙手扯緊,十個飛龍走鳳的大字隨著她的揮舞立現出來︰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這——」南麓書院以文濤為首的眾學子一見這副對子即有些傻眼。
這樣的對子以前從沒見過,更不用說對下聯了。文濤皺眉,苦思良久未出。連杜守仁也在思索中。
連雲山書院的學生們都沒見過這副對子,一時四下無聲,兩邊陣營里均是竊竊私語聲。作為學生,踫到疑難都有好勝之心,何況兩家書院的學子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
「呵呵,杜院長,如若南麓再無下對,脂顏可就揭曉答案了。」給了足夠的時間,沒有人應對下聯,顏兒準備說答案。
「好,老朽洗耳恭听!」
「那大家听好了,這下聯就是︰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季宣眯起一雙細眼,呵呵笑著︰「果然是一幅有意思的對子,可有出處?」
「說來也是脂顏偶得的,不登大雅。」
季宣雙手扶案,推開身下的太師椅,企鵝似的擺著肥胖的身姿,走到中間場地。「雲山書院的節目果然都精彩,本相很是欣賞,既然如此,兩家書院就算打成平局了,杜院長,周夫子,你們可有異議?」
「沒有!」兩個人齊聲回道。雖然明知這個結果是有些偏向南麓書院,可周夫子也不想再多事。雲山書院的百名學子互相擊掌祝賀,平局也罷,能翻身已屬不易,若不是竇脂顏的安排他們這次可就丟了大臉了,眾人再看脂顏時,目光內就充滿了敬佩和尊重。
「竇脂顏,你對本相的裁決有異議嗎?」季宣轉而又問脂顏。
「大人裁決公平果斷,脂顏也沒有異議。」顏兒故作謙卑,躬身回話。「大人,此次來南麓,正值端午佳節,脂顏心想我們兩家書院是否可以與民同樂?」
「是個好提議,不知怎麼同樂?」
「民間端午都有賽龍舟的習俗,不如我們兩家書院也來賽個龍舟吧?到時,全城百姓都能觀看,豈不是同樂嗎?雖然,民間賽龍舟都有規則,但我們既然是為了玩樂,自然可以放開手腳,不需拘泥,就來一場友誼歡樂賽如何?」脂顏有些眉飛色舞。
「賽龍舟——」季宣沉思片刻,「好!」
南麓書院要和雲山書院賽龍舟,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孝義郡城。
孝義郡的紅水河邊上還有很多百姓在向河中拋灑粽子。上午紅水河也是剛剛賽完龍舟,此時那些船只還都泊在河邊。兩家書院的書生一到,選中了最大號的幾條。龍船長達三丈,船頭繪成龍頭,兩根長長的龍須飄在船側,船身用金色繪出片片龍甲,在下午的陽光下泛出熠熠金光,讓整個龍船看起來威武神氣。
每條龍船的兩側皆綁著數根船槳,這幾條大船每一只都能容得下四五十人同坐。河邊已經圍了很多人,城內許多的百姓都紛紛趕了過來。書生要賽龍舟,百年不遇呢,誰不想看個稀罕?
雲山和南麓各自挑選了兩條大龍船,每條船上坐滿四十人,左側二十人執二十條漿,右側二十人執二十條槳。
四條龍船共坐了一百六十名書生,這大概是孝義郡史上最有意思的賽龍舟活動了。
從河這邊駛向對岸,對岸上有一盞燈籠挑在竹竿上,哪方隊伍先摘了燈籠就算哪方贏!在民間的習俗上,贏了的一方就有資格主持祭拜紅水河神和屈原大夫。不過,南麓和雲山既是為了玩樂,自然不在乎這個。
脂顏將八十名參賽的學長叫在一起,輕聲叮囑了幾句,然後帶人上了一條船。再看,南麓那邊的兩條船都已經準備待命出發了,人人手中抓緊自己的槳,視線都落在前方河岸的燈籠上。
「開始——」隨著季宣的一聲開始,八十人個個緊搖臂膀,四條龍船飛快的駛離了河岸。
岸邊的人群分別為兩家書院加油。左邊的喊「南麓加油——」,右邊立刻就接著喊︰「雲山加油——」人聲鼎沸,此起彼伏。
人人翹首以待,伸長脖子瞪眼瞧著。
片刻之後,雲山的一條船明顯的佔了上風,另外有三條齊頭並行在河中間。眼看著,有兩條船的船頭船船尾相踫,突然,龍船上有一人猛的將旁側船上的一位學生拽離了座位,那人「噗通」掉進水里。
顏兒此刻就在與南麓的兩條龍船並行的雲山龍船上。雲山見身邊的自己人被南麓打落了水,一邊奮力劃行,一邊和南麓的人對抗。很快,「 里噗通」,兩邊都有多名學子落水。
行在最前方的雲山的龍船速度減緩下來,船上的人紛紛回頭查看,速度一緩,就被後邊的一條南麓船咬著船尾,馬上就追趕上來了。
「你們先行——務必摘到燈籠!」
脂顏見狀,忙攏手對著前船大喊。聲音傳過去,船上眾人回神,趕緊又奮力劃行,重新甩掉了後邊的船只。
顏兒身邊不斷有人落水。雙方的船上之人互相糾纏,船已經行不動了。
「啊——我不會游泳!」忽然又有一人掉入水里,驚慌的喊。
本來穩坐船中的顏兒听到身邊人的喊聲,皺了皺眉,怎麼此人不會游泳還報名參賽?愣了兩秒鐘,她縱身入水,伸手抓住迅速下沉的人的衣帶。正準備向上露頭,忽然,身邊又一個人入了水,胡亂的手刨腳蹬著,一看就知是不識水性的。
此人手腳亂刨之際,脂顏猛然覺得胸前被抓了一下,心底一陣麻栗。顏兒伸手使勁朝那人摑了過去,只是水減緩了這一耳光的力量,此人的雙手還在胡亂揮舞。
當下,脂顏也不說話,撈住他散亂的發髻。這入水的兩個人,一個被她抓住衣帶,一個被她扯住頭發,左臂滑動,伸腿擺水,是一個漂亮的蛙泳姿勢,頭冒出了水面。
再看時,雲山的龍船已經摘了燈籠,岸邊的二十名雲山學子跳躍著歡呼不已,「摘到燈籠了,我們摘到燈籠了」。
「勝利了,我們勝利了。」這說明雲山徹底的勝利了,不是一對一的勝利,是集體對集體的勝利!
脂顏將兩個落湯雞撈上來,細一看,一個是盧部全,另一個卻是南麓的文濤。文濤被嗆的連連咳嗽,大約是氣管嗆進了水,咳得喘不過氣,臉色蒼白得很。脂顏可不管,被人佔了便宜,哪能這麼輕松了事啊。撈到船上的文濤在她一陣拳打腳踢下,立刻鼻青嘴裂,臉腫的像個發面饅頭。
四條龍船已經重新劃回到岸邊了,雲山船上一人高高舉著燈籠,這邊熱烈呼喊慶賀著,岸邊不斷有落水的學子游回來,被奮力拽出水,場面顯得混亂不堪。
脂顏把文濤拎出來,使勁摜在地上,沖著杜守仁說,「他不會游泳,去比什麼賽!」
這時,人們紛紛盯住地上的文濤,這樣鼻青臉腫的模樣,真是狼狽不堪。
「竇脂顏——是個女人!」一陣連連猛咳之後,文濤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