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湘恬從棋盤中抬起頭來,眼神迷茫地望著君子諾,「額……什麼?」
「沒什麼」,饒是一向心冷情淡如君子諾,也不由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哈哈,我又贏了」,不等君湘恬和君子諾兩人反應過來,寶兒拍著手開心地跳起來,手舞足蹈。
君湘恬撅著嘴,雙眸指責地瞪著君子諾,「都是你的錯!」
君子諾嘴角又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一臉無語,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面無表情,點點頭,「恩,都是哥哥的錯!」
「啊哈,寶兒,听見沒,這次不算,我們從新來過」,君湘恬听到君子諾的回答,非常開心的一笑,然後轉身看著一旁興奮的寶兒,說得一本正經。
寶兒小臉一揚,下巴一挑,「你都輸給我七盤了,不給你玩兒了,我要回去找娘親和爹爹」,如果不是因為爹爹和他說娘親身體不舒服不能受到吵鬧干擾,他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小人兒,又何苦犧牲自己將這個八婆帶走。
「不行不行,不就是五子棋麼,老娘……呃,我非贏你不可」,君湘恬擼起袖子,摩拳擦掌,正準備大干一番,「想當年,老……呃,我的一手棋藝在天楚皇宮可是難逢敵手,老娘我就不信了!」
看著興趣盎然收拾著棋盤的君湘恬,又看了看一臉不屑價不耐的寶兒,君子諾無奈地扶額;神色恍然間,他彷佛又看到當初七八歲的君湘恬,初識圍棋,然後也是這般的興致勃勃;小小的人兒身後跟著也不過十歲卻抱著有半人大的棋盤的織錦;她自己則抱著兩盒棋子到處拉人陪她下棋。
諾大的皇宮中,上至先皇帝後,下到宮女內官,甚至包括早朝散後沒來得及撤退的文武百官都曾被她拉著下棋,還美名其曰,鍛煉棋藝。初識棋藝的她如何能是那些身經百戰的官員的對手,甚至連小小的宮女她都尚且不及,所以在數百次被人殺得卸甲不留的時候,天楚唯一的小公主終于怒了。
小手一揮,如果她贏不了,你就別想擺月兌;久而久之,于是所有曾陪她下過棋的人都知道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些人身兼重任又如何有那個時間陪她胡鬧,所以干脆就亂下一氣,索性讓她贏了,大家都開心。
從此天楚唯一的公主君湘恬自詡為難逢敵手,一時之間,她見人便不斷慨嘆,這圍棋一道,說來千變萬化,其實也不過如此,這件事情甚至還一度被後宮諸位引為笑談。
當然,這些事情在先皇的授意下,都是不能擺到明面上的,所以直到現在她竟然都不曾知曉,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棋藝,是這樣得來的。
不過看著寶兒一邊落子搖頭,一邊鄙夷地看著一本正經研究著棋盤的君湘恬;「連這麼簡單地陷阱都看不出來,還好意思號稱難逢敵手」,寶兒女乃聲女乃氣的一邊說著,一邊在棋盤的角落處落下一子,「我贏了!」
「不可能」,君湘恬拍案而起,「你怎麼可能就贏了?」
她看了下棋盤,搖搖頭再看,沒變!揉揉眼楮再看,還是沒變!
「你,你,你作弊」,君湘恬終于為自己找到一個借口;肯定是這個小家伙作弊,不然以自己拿難逢敵手的棋藝,怎麼可能輸得這麼容易?
寶兒不屑地嗤笑一聲,「三五並作八,再加二七,總共也不過二十二步棋,這棋盤上可有多出棋子來?」
君湘恬低下頭,非常仔細地數了黑白棋子,然後雙眼死死地瞪著寶兒,「你,你……你怎麼可能算得這麼清楚?」
「呿」,寶兒轉頭看著一旁看熱鬧的君子諾,「你來!」
君子諾看著面前的小人兒,彷佛透過現在看到了當初,若非因為一些其他原因,雲岫也不會流落在外,更不可能……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他應該也會是個很稱職的……
只是,那兩個字分明到了嘴邊,他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哥——」,君湘恬尾音上揚,濕漉漉的雙眸,眼神透著可憐和無辜,「你看他!」
寶兒捂著臉,一副我不認識她的表情,君子諾嘴角也狠狠地抽了抽,終于在寶兒詰問的目光下,起身,朝著寶兒和君湘恬兩人所在的軟榻徐徐走來。
「好了,也洗洗用飯了,嗯?」,君子諾板著一張如僵尸般卻俊美得不像話的臉,尾音上揚,分明是命令的語氣可偏偏卻要加上一個語氣助詞。
君湘恬撅著嘴,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寶兒在一旁總算長松了口氣,呼……等吃完飯他應該就可以回去找娘親了,話說回來,他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跟娘親好好的一起玩兒了,都是這個白面女乃女乃的錯!
君湘恬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擁著她的君子諾垂首,天藍色的明眸中盡是關切。
「沒什麼」,君湘恬雙手雙胸,交叉摩挲著雙臂,難道是因為最近天氣變化太過明顯,所以她風寒了?
君子諾看著君湘恬,心中思索著,看來也是時候將這個丫頭綁回去了。
一行三人各有所思。
雲岫倚在床邊,看著熟睡的沐九兒微微蹙眉,「九兒,九兒……」
被吵醒的某人非常不開心,嘟著嘴要哭不哭,半眯著雙眸憤怒又可憐的盯著雲岫,然後又飛快的閉上。
「九兒,九兒」,真的不能再睡了。
「唔……」,沐九兒嚶嚀一聲;帶著濃濃的不滿。
雲岫眉頭越皺越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九兒,該起床了」,雲岫輕輕地將沐九兒抱起來,和著薄被放在軟榻上。
「困」,沐九兒的聲音帶著無辜。
「乖,你睡了很久了,吃點東西,嗯?」,雲岫將一旁的清粥小菜端過來,又特地取了幾個竹果和碧玉果放在一旁,就算不吃飯,吃點兒果子也是好的,這樣不吃不喝總歸不是個辦法。
沐九兒困意十足,可在雲岫的堅持面前卻顯得無可奈何,「就一點!」
「好」,雲岫咧開嘴,原本清冽俊傲的臉上滿是寵溺。
沐九兒眯著眼,就著雲岫喂到嘴邊的勺子吞下一口,然後又一勺子;一碗粥很快見底,雲岫嘴角微勾,眼角帶笑,能吃就好。
「主子,有人攜風氏商行信物求見主母」,門外邊原的聲音響起,可那語氣卻像是害怕驚擾了屋內的人兒一般,平緩沒有絲毫的波動。
「嗯」,雲岫輕輕應聲,看著懷中已然又睡過去的女子,心下一沉,「帶到偏廳好生伺候著。」
「是」,邊原應聲離開,雲岫皺著眉頭,按道理說沐九兒之前傳給風墨的信件早八百年就該到了,如果有回信也不該是現在,那這風氏商行的人……
既然是持有風墨的信物,那就絕非泛泛之輩。
「怎麼了?」,似是感受到雲岫身上氣息陡變,沐九兒眯著眼輕聲問道。
「沒」什麼,雲岫剛想出口,可此事牽扯到風墨的話,很有可能也會牽扯到那一位想了想,還是決定直說,「風氏商行的人求見。」
沐九兒心中陡然咯 一聲,隨即長長的嘆了口氣,罷了早該來的,總算是來了;「給我穿衣吧」,說著她打了個呵欠,有些累,想睡覺,也不知怎麼,最近老是睡不醒,只要一沾床,就好似八百年沒睡過覺似的。
等雲岫給她收拾好所有,沐九兒的瞌睡也醒了一半。
「風氏商行盛都分部謝正見過小姐」,沐九兒和雲岫剛一進屋,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快速的起身,對著沐九兒行了一個大禮,稱呼也隨了風墨那邊的人。
「不必多禮」,沐九兒淡淡的說道。
謝正抬起頭,視線飛快地掃過雲岫還有他懷中的沐九兒,對于這位小姐,他們各分部尤其是流雲之外的其他分部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他也曾一度以為自己與這位傳說中的小姐無緣見面卻不想老天居然將小姐送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風大哥有什麼事要你通傳的?」,其他的沐九兒倒也不擔心,只是軒轅家一直對雲蘭二州虎視眈眈,如今她又只身出現在朝歌,與朝皇又有些如此這般的交易,如果讓軒轅家的人知道,在無形中又給他們多了一個把柄,雖然她並不懼任何人,但她所在乎的其他人卻未必能抵抗得了。
正所謂起強龍不壓地頭蛇,她再厲害在人家的地盤上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對于雲蘭二州,她更是鞭長莫及。
「小姐果真如傳言般聰敏」,謝正眼中的驚嘆一閃而逝,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恭敬地呈遞給沐九兒,「這是少主傳來的消息,請小姐過目。」
沐九兒並沒有親自去接,而是雲岫接過來,打開;然後就著雲岫的手,沐九兒一目十行,隨著視線不斷往下,沐九兒的心越來越沉,面色也越發的難看。
「行了,這件事情我會盡快處理好的,你先下去吧」,沐九兒想了想,「朝歌如今草藥稀缺,因著我之前的動作,朝廷怕是會盯上風氏商行,你通知他們自己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