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課一周上不到兩節,無所事事的我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那些心事,剛開始心里還總是走不出那些過往的記憶,有句話說︰不珍惜的失去了才知道痛徹心扉,但是珍惜了卻失去了,就是痛不欲生了。
失戀的人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回憶太美好了!
我開始了一種自我救贖的生活,我要用種種的計劃來填充自己的空缺,讓自己能徹底從那種失落的空洞里走出來。我知道這個過程會很困難,畢竟想要抹去一個人生命里的一大段,是一件很痛苦的是,但是沒有比在里面無盡的掙扎更痛苦的了。
小越听完我的想法,很擔憂的問道︰「你確定你要這麼做?以前你可是一點出格的事兒都不干的啊,不會是腦子壞了吧?」
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著回答說︰「你腦子才壞了,這都叫出格,你的格得有多小啊。我這不是以前心思不在這些上面嘛,現在才有機會去真正體驗一下大學啊!‘人生如意須盡歡’,怎麼的我也得做點自己喜歡也願意去做的事兒吧。」
「好吧,要我幫忙麼?」
「不用了,繼續看你的書吧,你的理想可是很多人的希望呢。」
「好吧!」
手機響了,文彬的短信——「我只是想確定你腦子是不是壞了!要是不想干了就跟我說一聲就是了,別太勉強!」
我會心一笑,回復道︰「不就點體力活麼,沒必要損我吧。沒事,我又不是自虐!」
他回復︰「好吧……晚上哥幾個一塊兒吃飯啊!老地方!你跟他倆說一聲。免回……」
我收拾好東西,對小越說︰「我出去了啊……文彬說晚上一塊在老地方吃飯,韋杰等會兒回來你跟他說一聲。」
「好 ,有事電話啊!」
「嗯,走了啊!」
……
下午要幫美院的一位老師將整理一些作品,本來是文彬一個高中同學的任務,結果那同學臨時有事兒,這活兒就讓我給攬過來了。
我到美院的時候,整棟大樓空蕩蕩的。老師把我領到一間很大的教室,里面到處都是些塑像、畫框什麼的。我對美術什麼的,完全是白菜級別的人物,天生沒長藝術細胞。
任務很簡單,就是清點每個作品的作者跟完成時間,報給老師紀錄下來便是。一邊做事一邊老師便跟我聊了起來。
老師姓齊,以前在學校教國畫。現在快到退休的年齡了,就不再帶學生了,只在院里就干一些很輕松的活。老師跟我講起他以前當知青的事兒︰
「那時候的知青們,誰都是在一個花樣的年紀,敢說敢做,像是有無限的活力。大家干活之余都喜歡聚在一起侃天說地,想著怎麼找樂子,上哪去弄點好吃的……我從小就喜歡作畫,我閑下來,便拿出畫筆作畫,身在鄉間,總會有畫不完的東西,技藝也就是在那時候一點一點磨礪出來的。」
「那時的我啊……喜歡上了一起插隊的一個女孩兒,人長得俏,能歌善舞的,很受人喜歡。一次我畫畫的時候,女孩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我一下亂了心神,因為那時我很害羞,平時跟女生很少接觸。」
「畫筆有些沒了章法也不敢轉過頭去看她。她就坐在旁邊一直微笑著看著我的側臉,問了一句︰‘怎麼今天的畫沒了朝氣?’」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惹得女孩直笑。最後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跟你比什麼都沒了朝氣。」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只知道說完後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像是千軍萬馬翻騰一樣。」
齊老有點陶醉在記憶里,我能清楚的看見他滄桑的臉上泛出的笑意,是那麼的真誠。
「然後。」齊老接著說,「她說了一句至今我都不會忘的話——‘以後我都陪你一起畫畫吧?’我心里那個樂得啊,就跟掉進蜜罐里一樣。後來她總是陪我一起畫畫,我也經常帶她去林子,壩子上去看風景,采野花野果。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日子好像每天都是陽光燦爛啊。」
「後來,她家里托關系把她調回了家鄉工作。走的那天,我送她去鎮上的長途車站。她哭著對我說了好多話,我都沒听進去,心里極大的落差,讓我都一直沒回過神兒。」——齊老的眼里滲出些許淚花——「臨分別的時候,她拉著我讓我跟她一塊走,她會求家里給我安排工作。我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之前都只是我的一個美好的夢罷了。于是,我就看著她走上客車,漸漸遠去了。」
「為什麼不跟她一塊走呢?」我好奇地問道。
「為什麼不呢?唉……那個時代里,這就是愛情,像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是不會得到他家里承認的。為愛情瘋一把,是現在的年青人們才能做的事兒啊!」
「後來呢?」
「後來……父母雙雙去世,插隊的村里的一位女孩跟著我去處理後事,一直照顧我。最後就成了我的老伴兒了。」
「您當時就沒有再去找她的想法麼?」
「有啊……但是一下子就打消了念頭,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前兩年妻子去世之前拉著我也問這個問題,我說︰‘有你在身邊有足夠了。’」
「恕我冒昧啊,在她跟您妻子之間,您更愛誰呢?」
「哈哈……」齊老望著我說,「孩子,愛是融在生活里的點滴里的,愛情,可以只是一段記憶,也可以是一個夢。愛可能會苦澀清貧,但是卻滴滴入心頭;愛情應該是甜蜜難忘,也許最後只是飄渺。」
……
我站在美院前面的大道上,抬頭頭頂泛黃的街燈,嘴角浮現出微笑。忘不了的,也許並不是因為它痛徹心扉,而是因為它有太多美好的記憶。和婉兒在一起的日子是那麼的美好,我們互相鼓勵,互相照顧,互相依靠。我會在每天早上拿著牛女乃跟面包在宿舍樓下等她,然後她在我自行車後座上享用早餐,我就慢慢地騎在校園的路上,一起感受清新的早晨;我會在她心情低潮時候帶著她去野外,兩人像瘋子一樣對著天空大喊大叫;我會每天提醒粗心大意的她要加減衣服,要早點睡覺。
那些點點滴滴,都是因為太美好。就像齊老說的,愛也許最後只剩飄渺,但依舊是甜蜜難忘。
我對自己說︰「唐婉兒,以後要照顧好自己了……」
「什麼?」一個意外的聲音打斷了我。
在我面前,站著一個女孩,穿著深紅色的格子襯衫、淺藍色緊身牛仔褲,腳上穿著黑色的帆布鞋。披肩長頭發襯出清秀的臉龐,劉海下那對眼楮忽閃忽閃地看著我。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嫵媚。
是她——夏天。
「你剛剛說什麼?」她問道。
她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的?頓時一股燥熱傳遍全身,她不會是把把剛才那句自言自語的話當成跟她說的啦。
「哦……剛才……剛才是我自言自語呢!」我支支吾吾地答道,說完又傻傻地笑了起來。
也許是被我的窘態給逗樂了,她也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她的笑,真的很好看,讓我想起了杰西卡阿爾芭的笑容。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加上她臉上淺淺的酒窩,很容易的就穿透了我的身體。
我撓了撓頭,傻笑兩下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她指了指手里的畫板,又向美院的大樓努了努嘴。
「哦……你是美院的啊!」
「嗯,畫了一下午的畫了,都忘了時間了,肚子叫了才知道這麼晚了!」
「呵呵……看來你跟齊老一個樣,都是能畫入境界的啊。」
「齊老?就是我們院管作品檔案的那個齊老師?你認識他?」
「嗯……不算認識吧,就下午幫了他一小忙。」
說完兩個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沒了話題,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好久,她說︰「那天,謝謝你幫忙了!」
「沒事兒!」我微微一笑,「力所能及的都是。」
她也微微一笑。「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听到她這麼一說,我一拍腦門兒,連忙看了看時間,快七點了,那仨多半都等了一會兒了。我連忙推辭道︰「改天吧,晚上還約了人呢!」
「哦……這樣啊!」
「那……你去吃飯吧,飲食不規律對胃不好。我先走啦!」我對她揮了揮手,快步跑開了,再晚點多半會被他們仨給修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