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成殤 第四章

作者 ︰ 唐沐薇薇

白色的高牆堅實的立在郊區中央,幾個武警整齊的在周邊巡邏,偌大的監獄透露出絲絲冷意,離殤每靠近一步都覺得呼吸困難。

獄警友好的把離殤領到了探監室,離殤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盯著那位獄警的手看,因為他的無名指上有一個淡淡的戒指痕,離殤記得在看小羅伯特唐尼主演的福爾摩斯時,他曾對華生的未婚妻評頭論足,就說過她手上的戒指痕,一定是一個拋棄了丈夫的妻子,可事實卻是她老公去世了。

獄警將手背在身後,離殤這才將視線移到眼前的玻璃上,很厚,對面白茫茫的一片,看不真切。

許久,才看到她。

她以前總是穿著最好看的衣服,頭發收拾的美麗而妖嬈,最驕傲的就是那一雙美麗的手,連手模見了都會自嘆不如。若是心情好,她也會等著離殤放學,帶離殤去吃肯德基,這個時候,離殤總是最開心的。

現在,她穿著灰色的獄服,頭發短短的貼在頭皮上,幾根白頭發夾雜在里面,看上去老了二十歲,手上也全是黃色的老繭,一點都看不出當年的風采,她慢慢的拿起通話筒,久久沒有說話。

兩人都很安靜。

離殤清楚的記得第一次來看她的時候,她憤怒的拿起椅子要敲碎兩人中間厚厚的玻璃,獄警趕緊上來將她按到牆上,離殤看到她的臉被按的有點變形,她恨離殤,可離殤始終都沒有流一滴淚,也沒有再叫她一聲,媽媽。

雖然每年都會來看她,可是兩人的對話永遠不超過十句。

「又來看我啊,是來看我死了沒有吧。」吳敏的聲音透過通話筒傳到離殤耳朵里,刺的耳朵生疼。

離殤沒有說話,每一次,兩人都用最惡毒的語言傷害著彼此,可這次,離殤沒有回嘴,只是輕輕地嘆口氣。

「我還活著,雖然活的不好,可就是活的,可蘇成義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吳敏見離殤不說話,便直戳離殤的要害。

「你不配提我爸爸。」離殤的臉色變得蒼白,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通話筒︰「你沒有任何資格提他!」

離殤猛地站起,把身後的獄警嚇了一跳,離殤沒有再看她一眼,直徑快步走了出去。

她坐在休息室外的椅子上,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握著。

「要喝水嗎?」一個杯子遞到了離殤面前,抬頭,是剛才的獄警。

「謝謝。」離殤接過水杯,禮貌的笑笑。

獄警隨意的坐在了離殤旁邊︰「你每年都來幾次的。」

「嗯,一年兩次。」

「我大概听說過關于你媽媽犯得案子,其實你不用太難過,她想通了就好了。」

「八年了,她還沒想通,我可是她唯一的親人。」離殤苦澀的笑道。

「這不是時間的問題,只是缺一個機會。」

離殤輕嘆口氣,不再說話。

臨走時,離殤問那個獄警︰「您的右手上本來應該有一個戒指吧?」

「戒指?」獄警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變笑了︰「是啊,不過老婆想換大一點的戒指,我就摘了以前的,正準備和她去換個貴點的,女人啊,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離殤也微笑著︰「您對您老婆真好。」

「不好也是一輩子,好也是一輩子,好好的過日子就對了。」獄警不以為然的說道。

剛坐到車上手機就響起來了,拿起一看,是饅頭打來的,離殤趕緊接了起來。

「誰回來了啊!」饅頭的聲音刻意的壓低了,卻能听出里面的驚訝。

「鐘離生。」離殤吐出這三個字時,微微一愣,這樣叫他的名字好像是很久以前,自己總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他,在什麼地方都是大聲的叫著,鐘離生,每一次,鐘離生都只是無奈的按按太陽穴。

「靠!這不是逼我回去呢。」饅頭不滿的嘟囔道。

「當然了,你都在美國瀟灑好幾年了,快回來陪我同仇敵愾吧。」

「知道了,臭丫頭,我收拾收拾,和Jim三天後回去。」Jim是饅頭的美國老公。

「三天!這麼快?」離殤心里一陣感動。

「可不是,難道讓你孤軍奮戰啊。」饅頭這聲倒是大聲的喊了出來,隨後又趕緊壓低了聲音︰「都忘了臭小子睡覺呢,要是吵醒他,我就麻煩了。」

「我也想臭小子,來了就直接去我那兒吧,鑰匙還在旁邊的花盆下放的。」

「知道了,知道了,先這樣,我再睡會。」饅頭不耐煩的扣了電話。

離殤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自從鐘離生回來後,離殤只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亂了套,饅頭不在身邊,趙奕然也不再身邊,孤軍奮戰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自然的,離殤將鐘離生歸于了敵人一邊了。

中午鐘離生快步離開了辦公室,身後的幾個女職員交頭接耳的八卦道。

「哇,鐘總長得比趙總還要帥呢。」A女花痴的說道。

「那是一定的,不過就是鐘總太冷漠了,不像趙總那麼熱情。」B女有些惋惜的搖搖頭。

「你們說鐘總有沒有女朋友啊?」C女接著八卦道。

「都36了,老婆應該也有了吧。」

「成功人士了,不一定的。」

「據說鐘總早年在黎城工作的,之後出了國,現在才回來。」

「是在黎城啊?」A女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我說怎麼這麼眼熟,那他應該和蘇總監熟的很嘍。」

「為什麼啊?」

「好多年了吧,那時候……」

「都不用工作啊!這麼閑。」麗莎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總助……」幾個人一看是麗莎趕緊低下了頭,都有一種說人壞話被抓現行的感覺。

「嚼舌根啊,你們幾個是不想工作了吧!」麗莎清楚的听到她們的談話,居然在私下這麼議論離殤姐︰「總監平時待你們不薄吧,你們就是在背後怎麼議論她的私事!」

「對不起,對不起……」幾個人說的說的聲音都帶著些沙啞,麗莎嚴厲的語氣讓她們變得緊張。

「算了,算了,再有下一次,我親自把你們開除!」說罷,麗莎便轉身進了茶水間。

麗莎心里很明白,她怎麼會不知道她們要說的是什麼,可她心里替離殤心疼,便不忍听到。

麗莎原名叫張彤,她是離殤的學妹,一直都住在黎城,很小的時候,便常常听到蘇離殤三個字,因為那時候,誰都知道蘇成義,他是黎城數一數二的大佬,而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他的女兒,蘇離殤。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時,她根本不認識最後一個字是什麼,只覺得和離殤的名字比起來自己的名字是在太普通不過了,張彤,從人到名字都是普普通通沒有亮點。

直到那一天,張彤因為不願替人考試,招來班上太妹的圍堵,她害怕的縮在牆角等待著拳頭落下,可是很久都沒有,小心翼翼的睜開眼楮,看到了逆著光的離殤,她笑著同那些太妹說︰「這是我朋友,給個面子。」雖然太妹們不甘心可是卻都向離殤陪著笑離開了,離殤轉身將她扶起︰「你叫張彤吧……好可愛的一個小學妹,有事來找我吧,我叫蘇離殤。」

那時的離殤只有十七歲,卻早已經長得亭亭玉立,同樣的校服,穿在離殤身上就和變得格外漂亮,而站在離殤身旁的男子,同樣讓麗莎驚訝,高挑的身材,英俊的面孔,不覺得讓張彤想到了「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離殤。

張彤清楚的記得他站在校園里,過往的女生全部緊盯著他,他只是淡然的微笑,眼神始終都鎖定在離殤一人身上。

多年後,當鐘離生冷漠的掃視辦公室里的人時,張彤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眼前的冷漠與記憶中的溫暖重疊。

麗莎不知道為什麼在當年那件事情發生後鐘離生會離開,獨留下離殤一人面對。離殤消失在眾人眼中很長一段時間,久的大家都要忘記誰是蘇成義,更不用說蘇離殤了,麗莎三年前來銘一應聘,當看到干練美麗的離殤是總監時,她吃了一驚,當時就對離殤說,我一定要跟著你干。

離殤記得麗莎,兩人卻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過鐘離生,也沒有提起過當年的那件事。

郊區不僅有座監獄,還有一個梅安公墓,蘇成義就安葬在那里。

離殤開車去了蘇成義的墓地。

每次穿過長長的過道到蘇成義墓地時,離殤總是微微顫抖,八年了,每次來這里,離殤的心都還是會被緊緊地絞在一起。

指尖撫過墓碑,冷,爸爸是最怕冷的。

冬天的時候,離殤總會把凍的通紅的手伸到爸爸的衣領里,爸爸雖然很怕冷,可每次都笑呵呵的看著離殤,長大了才明白,爸爸是怕她冷,才忍著冷給她暖手,可還沒等到離殤長大,爸爸就永遠的陷入了冰冷。

離殤靠著墓碑坐了下來。

「爸爸,鐘離生回來了,他又變帥了誒,可是我卻不想再去招惹他了。」

「我去看那個女人了,她還是很討厭我……可是我卻不恨她了,相反,我有點想她,她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你一定不喜歡我這麼叫她,我都八年沒叫了,當然會叫不慣,真是的,你不許罵我啊。」

「爸爸,我最近常常失眠,因為老是夢到以前的事情,夢到你帶我去吃大餐,帶我去釣魚,現在我真的很水,釣魚釣到一半我就睡著了。」

「爸爸……」

「爸爸,你都不會叫我小殤了……」

離殤說著便蜷成一團,把頭埋在了膝蓋里,很久都沒有說話。

麗莎在晚上接到離殤的電話時正在加班,她詫異的大聲叫道︰「老大,你在梅安公墓!嗯……知道了……什麼!我去接你……啊……好吧……可是我開夜路很……什麼!讓我打的去!」

麗莎哭喪的臉扣了電話,老大聲音十分低沉,讓自己大半夜的去梅安公墓接她還不能開車。

麗莎剛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鐘離生,他一直靜靜的看著麗莎,麗莎心里打起了鼓,剛才的電話他應該是都听到了。

「嗯……鐘總您還沒走啊。」麗莎一邊把東西往包里塞,一邊討好的同鐘離生講道。

「我送你去。」鐘離生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麗莎馬上就囧了,剛才老大還在電話里說不要讓別人知道,她不僅讓別人知道了,這個人還是鐘離生。

「鐘總不用的,老大她……」

「送你過去我就回來,不會讓她看到我的。」鐘離生頭也沒回的說道。

麗莎訕訕的模模鼻子,好吧,既然這樣的話,只要自己不說漏嘴老大應該不會知道的。

鐘離生一路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問麗莎要去哪里,他心里很清楚離殤在哪個墓地,麗莎如坐針氈的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也沒敢開口問鐘離生要去哪里,麗莎覺得就算這個時候鐘離生把她扔到荒山野嶺她也不敢說什麼。

到了墓地,鐘離生很守約的開車離開,麗莎趕緊跑進去找離殤,臨近午夜的墓地陰森森的,麗莎不時的咽咽口水,瞪大了眼楮找離殤,她不是一個膽小的女生,可這個時間在墓地找人還是很害怕的。

麗莎又不敢大聲的叫離殤的名字,老人總說半夜在墓地叫活人的名字,那個人會被帶走的。

最後,麗莎在離殤父親的墓前找到了蜷成一團的離殤。

沒有喝酒,離殤很清醒,只是精神不好。離殤帶著麗莎找到了車,離殤輕輕地同麗莎講︰「我狀態不好,麻煩你來開車了。」

「沒事,老大,你快上來啊,外面濕氣重。」

離殤上了車就和沒事人似的問麗莎今天公司有什麼事情,還給麗莎講了好幾個冷笑話,麗莎很捧場的大笑,最後,麗莎都覺得自己臉都僵硬了,離殤還是一臉微笑,可那微笑帶著濃濃的苦澀。

麗莎知道,那一整晚,都有一輛黑色的轎車緊跟在她們的車後,直到把離殤送回了家。

第二天天還沒亮離殤就被扒了被子,她嚇了一跳,忽的一下爬了起來,眯著眼看著眼前的小人兒一臉不爽的瞪著自己,兩人互看了會兒,小人兒就走到窗戶前一下子把窗簾拉開了,刺眼的陽光讓離殤緊閉住了眼。

「蘇離殤,你真是個懶豬,不用去上班嗎?」小人兒的聲音真是熟悉啊,離殤再次看向了小人兒。

「啊!」離殤突然就跳了起來,一把摟住了小人兒︰「韓鶴聲,你這個臭小子!不叫干媽直接叫蘇離殤啦!」

「放手!很臭啦,你都沒有洗澡。」韓鶴聲一臉嫌棄的把離殤推到一邊。

「你老媽呢?不是說三天後才到嗎?」離殤激動地抓著韓鶴聲的衣袖,韓鶴聲一張英俊的小臉上滿是不願意。

「難道真的讓你這個笨蛋獨自奮戰嗎。」饅頭的聲音插了進來,離殤一看到饅頭馬上就像一只八腳章魚趴在了饅頭身上。

「真的是你啊,我沒有做夢吧,昨天我的心情好差的,沒想到今天你就來了,真是心有靈犀啊,你怎麼這麼好,該死的,愛死你啦。」

「大姐,你怎麼這麼肥,抱不動了,快下來。」饅頭雖然一邊嫌棄離殤,可聲音里帶著些許哽咽。

「你快下來行不行,我都看到你的內褲了。」韓鶴聲不滿的聲音打斷了溫馨的團聚的場景。

韓鶴聲話音還未落離殤就被饅頭扔回了床上並且被被子包了起來。

「你這丫頭睡覺穿這麼暴露!我老公還在外面,可不能讓他看到這麼一副不潔的場景。」饅頭一邊說一邊直搖頭。

離殤覺得頭上有只烏鴉飛過……不潔的場景……自

己穿了一件睡裙,只是睡覺的時候搞的亂七八糟而已,這樣叫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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