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成殤 第五章

作者 ︰ 唐沐薇薇

接到趙奕然電話時,離殤正的情緒很不高漲,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這樣著急的把饅頭從美國叫回來,是從內心對鐘離生有一種膽怯的心理,自從八年前的事情後,離殤便不喜歡逃避,而是去勇敢的面對,可當鐘離生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知道,在面對代表一切回憶的鐘離生時,她需要一個了解自己所有的朋友在身邊,幫助自己做決定,那只能是從小和自己玩到大的饅頭。

掛掉電話後趙奕然便坐不住了,和離殤相交五年了,這樣不高漲的情緒只是在她的第一年見到過,那時候的離殤,臉上連個笑容都沒有,面對趙奕然的幫助,她表現出了層層戒備,可是眼底的脆弱卻讓玩世不恭的趙奕然很是心疼,這個嬌弱的女子發生過什麼,如同一只受傷的刺蝟一般,稍稍一踫,便會豎起全身的刺。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幫助你。」趙奕然對她輕聲說道。

誰知道離殤的眼里閃過一絲受傷,眼神飄到別的地方,嘴里喃喃道︰「所有人都這麼對我說。」

趙奕然沒有問那個「所有人」都是誰,他只想告訴離殤,他不會是那些「所有人」,他會保護她,幫助她。

那次見面是趙海兵讓趙奕然去找離殤,趙奕然從小到大都在和趙海兵作對,自然不願去,可趙海兵說︰「你要是找到了這位蘇小姐,我就保證五年內不會管你,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趙海兵知道趙奕然一直想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公司,而不是繼承他的公司。找蘇離殤,他不放心別人去做,也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在找蘇離殤。自從三年前蘇離殤消失後,一直沒有她的半點音訊,直到最近才有她回黎城的消息,趙海兵思來想去還是讓趙奕然去找她,只要答應他五年內不逼他就好,反正他遲早會來求自己。

趙奕然為了那「自由」的五年,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才在一棟破舊的小樓里找到蘇離殤。

他在有些詫異的下了車,據他所知,這個蘇離殤可一直都是蘇成義的掌上明珠,如今才隔三年,便淪落到這種境況,說不震驚是假的,像他們這些生下來便有了一切的人,從來不敢想自己哪一天一無所有的樣子,而蘇離殤,如今就是一無所有吧。

小樓的周圍都是平房,反倒顯得只有四層高的樓是「高樓」了,趙奕然從來不知道黎城有這樣的地方,小小的,雖然干淨,可到處都是歲月的痕跡,他正在環視這個地方,可馬上就被一個人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長長的頭發高高束起,露出白淨的額頭,大大的眼楮里帶著笑意,輕聲同旁邊的大媽講話,一件連衣的麻布長裙包裹住瘦的過分的身體。

趙奕然看過照片,這就是能給自己帶來「自由」的蘇離殤。

當離殤知道趙奕然的來意時,臉色冷了下來,斷然拒絕了他,甚至都沒有讓他上去坐坐就將他趕出了自己的視線。

趙奕然沒有死心,實際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有和劉備一樣的耐心,三顧茅廬。

「蘇離殤,我是趙奕然,我父親很想請你去寒舍坐坐。」趙奕然第三次攔住離殤時說道。

「趙先生,你的台詞每一次都一樣,我知道你叫趙奕然,可是我的回答也一樣,我拒絕。」離殤面無表情的說道。

看著蘇離殤決然離開的背影,趙奕然不知怎麼的心狠狠的縮緊了下,他慢慢的開口,聲音在安靜的小區像一顆顆炸彈,在離殤心頭炸開。

「蘇小姐,我不知道你這三年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知道蘇成義伯伯的公司是黎城最好的電器公司,連我父親都不能和當年的他媲美,父親說,他在外人面前,從來不說自己的公司怎樣怎樣,他說的永遠只有一個人,讓他引以為傲的女兒,蘇離殤。雖然我不才,可是我也願意去迎接砸給我的困難,但是讓蘇伯伯引以為傲的你呢,你蘇離殤呢?」

離殤背對著趙奕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兩個人沉默了很久,離殤緩緩地開口,聲音里有些沙啞︰「我不會答應你爸爸的任何要求,我只是不想把自己最後的驕傲丟掉。」

「既然不答應我爸爸,那我呢?」趙奕然的口氣帶著一絲玩味,也有些期待。

「你是個好人,可我只想平靜。」離殤說完後便快步上了樓,只留下趙奕然一人站在原地。

雖然已經過去五年,可是那次見面的場景一直都映在趙奕然腦海中,那樣冷靜的蘇離殤,他很害怕。

辦公室的門突然響起,趙奕然不滿自己的回憶被打斷,但還是好脾氣的說道︰「請進。」

進來的是趙海兵的得力助手阿軒,一個中年的男子,他畢恭畢敬的朝趙奕然鞠個躬︰「少爺,老爺讓您過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

趙奕然一直覺得叫少爺老爺的很像黑幫的,他也向阿軒提過幾次意見說叫自己趙總即可,可阿軒固執的說少爺就是少爺,不是什麼趙總,趙奕然見實在沒什麼效果,就懶得和他解釋,由他叫了。

趙海兵在商場上走過了那麼多年,本來打算放趙奕然五年,等他自己回來,可如今他的身體不似從前那般,而趙奕然的小公司卻越來越正規,他有些急了,雖然心底為兒子高興,可更多的是不滿意,自己有那麼大的公司不接手,非要去搞什麼新潮創業。

趙奕然推門進來,隨意的坐在一旁的沙發里,看著趙海兵問道︰「趙大總您找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老板做什麼呢?」

「就會貧嘴。」趙海兵有些寵溺的轉身看著趙奕然︰「听說你的公司最近投資商出了點問題?」

「嗯。」一說到工作,趙奕然馬上變正襟危坐了︰「有一家公司臨時說撤資,可我們的零件和一些成品已經運到當地了,他的突然撤資,讓那個我們一時半會開不了功,會延遲交貨期限,公司會損失一大筆。」

「賠償呢?」趙海兵問道。

趙奕然有些苦惱的撓撓頭,難為情的說道︰「就是以為這個我才沒敢和離殤講,因為當時和那家公司老板私交不錯,他投資的也是最多,我就義氣的說不用簽合同……」

「什麼!沒簽合同!」趙海兵被趙奕然氣的大吼了出來︰「你以為做公司是講什麼義氣給打下來的!」

「老爸,你消消氣了。」趙奕然趕緊把趙海兵按在沙發上,騰出一只手給他拍背順氣︰「我就是知道自己這回有多荒唐了,才沒敢告訴離殤。」

「就你這樣還開公司,要不是有蘇離殤那個丫頭和幾個老元老在那,我看你啊,根本堅持不了五年。」趙海兵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是是是,這些我都知道,不過……老爸,現在,銘一就是我的全部,你一定要幫幫我。」趙奕然趕緊說出來此次來美的目的。

趙海兵沉默了許久,其實這一筆錢,他趙海兵不缺,可他在想要怎麼靠這一筆錢讓趙奕然答應回來。

「可以,不過有兩個條件。」

條件?趙奕然心里有些發杵,他太了解趙海兵了,他一定會用這筆錢將自己牢牢地釘住,可若是現在沒有這筆錢銘一會遭受前所未有的名譽損失。

「什麼條件?」

「現在我說一個,第二後以後說。」趙海兵突然緊盯著趙奕然的眼楮︰「第一個條件就是,我不管你現在同蘇離殤怎樣愛的死去活來,但將來結婚的對象一定不能是她。」

趙奕然到嘴邊為什麼馬上咽了回去,為什麼,他是知道的,所以除了暫時同意沒有其他辦法了,銘一的所有人都靠自己養活呢。

他勉強的點點頭沒有說話,緊閉的雙唇顯示出了他有多麼的不開心。

「奕然,你要守約,因為若你執意將蘇離殤變成了趙太太,我會讓你後悔你的決定。」趙海兵嘴角微微上揚,聲音卻異常堅定。

趙奕然啞然,這才是趙海兵,在商場上,一個對所有人都冷酷無情的人。

「爸,你不知道,離殤的心思不在我這兒,我也不願意逼她。」趙奕然無奈的說道。

「好。」趙海兵說著便拿出放在口袋的筆沖門外叫道︰「阿軒。」

阿軒推門快步進來,朝趙海兵輕輕點下頭便從身後拿出了一張合同。

「這份就是咱們兩家公司的合同,你只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趙海兵隨手一揮,一個瀟灑的簽名便寫了上去。

趙奕然看到合同的最下面寫著,若乙方違約,後果自負。

他當然知道後果自負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趙海兵如今早就不再是黎城的一個小老板,他的手段有很多。

拿起筆的一刻,他突然間想逃跑了,他不想永遠都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站在離殤旁邊,不想放棄自己原本就很渺茫的希望。

可還是緩緩地簽上了趙奕然三個字。

這樣的三個字,在不久後成為了趙奕然最後悔的決定。

趙奕然回到賓館時,天剛黑下來,華盛頓的街頭是熱鬧的,可是現在的他卻感覺置身寒冰中。

手機突地響起來,趙奕然接起,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趙總,我是鐘離生。」

「嗯,鐘總,有什麼事嗎?」

鐘離生同趙奕然講了下這兩天公司的業務,無關緊要卻是例行的過程。

扣下電話,趙奕然就想起了離殤第一次看到鐘離生照片時的失神,嘴里喃喃的︰「這小子也沒有我帥啊……」

趙奕然經常做一個夢。

夢里有大片大片的白色玫瑰,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黎城最大的玫瑰園就是他母親的。

夢里的趙奕然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男孩,他總是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快樂的奔跑在玫瑰的花香中。

那是他和蘇離殤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他們全家馬上要移民到美國,蘇成義帶著蘇離殤來到他家,離殤早已不記得了,可這卻成了趙奕然最美的夢。

突然驚醒,趙奕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一只手用力的按著太陽穴,像是怕剛才那轉瞬即逝的記憶徹底消失。

趙奕然猛的想到,鐘離生著三個字除了在雜志上看到外還在哪里看到過,當年他在美國讀書時,媽媽每天都會訂和黎城有關的報紙,他也會跟著看看,一條關于蘇成義之女與商業黑馬訂婚的消息。

他記得趙海兵還驚訝的說蘇成義居然舍得讓自己的女兒這麼早就訂婚。

「蘇成義將愛女蘇離殤下嫁給得力助手鐘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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