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落地窗前,顧晚晴眼神憂郁的看著遠方,對于即將到來的陰謀,她似乎有所察覺。
心中的那份不安越來越重,她的第六感告訴她,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結束。
剛剛那個人……她閉了閉眼楮,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很特別,尤其是那雙冷冰冰的眼楮,只要一想起來,心里就會一陣刺痛。她能夠確認,這個人肯定認識她。
頭又開始劇烈的疼,鑽心的痛讓她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渾身直冒冷汗。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站了起來,扶著牆壁往洗手間走去。
站在偌大的穿衣鏡前,她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靜默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出來吧,我們玩一個游戲——捉迷藏。」
鏡中同樣無情的面龐默默的看著鏡子外面的自己,也說出了同樣的話,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
片刻之後,鏡中的影像就跟被太陽曬化的冰山一樣,原本固定的表情再以難以辨別的緩慢速度一點點的融化,變換……
「我們終于見面了。」鏡中的人露出了一個陌生的笑容,「你好像有話要問我。」
「你就是我,而我卻不是你。」鏡外的人原本清亮的眸子變得漆黑一片。
「你說得沒錯,我是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是你被壓抑的情緒和心理,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是光,我是影,沒有光就不會有影。」
「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被抹去的那段記憶又是什麼?」
「你說的是那段記憶?」鏡中人嘴角噙著冷笑,看著鏡外人疑惑的神情。
畫面突然一黑,顧晚晴來到了一個小山坡上,看著一個穿著太陽裙的小女孩送一個小男孩巧克力。在她尚存的記憶中,那個年代的巧克力是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爸爸給我開了一個生日派對,你也來吧。」
「我?我沒有禮物給你。」小男孩局促的低下頭,繞著手指,耳朵尖都紅了。
「沒關系,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我不要禮物的。」
男孩追著一臉笑容的女孩,在草地上嬉戲,不安的臉上慢慢浮現出難得一見的開心笑容。
畫面一閃,她的身體來到了一個黑暗的房間,剛剛還笑逐顏開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低聲的抽泣,「你這個笨蛋,你不該來的。」
前一秒還生龍活虎的小男孩已經倒在了地上,暗色的血跡在她的腳下逐漸擴大……
小女孩手里緊緊攥著一塊不大的石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陰暗狹小的房間里異常清晰。
「放了他,你要干什麼?」
「干什麼?真是個小天使,呵呵……」
「不要過來,不要踫我,不要……」
「乖乖的听話,我會很溫柔的,不會傷害你。如果不听話,我就打死他。」
隨後,耳邊傳來了布料撕裂的聲音,顧晚晴閉上了眼楮,不忍,或者說不敢再看下去。
然而,就在她閉眼的剎那,一聲慘叫出現在她的耳畔,她睜開眼楮,竟然看到那個小女孩用手中的石塊砸向了男人的眼楮,將他腰間的刀拔下,瘋狂的刺向男人……
鮮紅的血隨著刀子的進出濺滿她雪白的肌膚,染紅了青色的水泥地。顧晚晴感到一陣眩暈,她的雙腳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無法動彈,她張大了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泛起的血色濃霧和那小女孩閃爍著殘忍冷酷光芒的貓眼……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陣喧囂聲傳來,小女孩擋在男孩的身前,從容不迫的從桌上夠下一把手槍,冰冷的嘴角上翹,眼中閃現著嗜血的光芒,宛如剛從地獄中爬出的修羅。
一槍,兩槍……彈無虛發,進來的人全部斃命,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頓時血流成河。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突然倒了下去。這時候,許多男人沖了進來,其中最前面的一人緩緩走到小女孩的身前,半跪下來,將她抱在了懷里。
眼前漸漸模糊,顧晚晴定定的看著鏡子,臉色蒼白,淚水直趟而下。
「我之前經常夢見,還以為是……這些才是真是的記憶對嗎?」
鏡中的她眼中的笑意瞬間凍結,然後又恢復了雲淡風輕,「這些,是被你遺棄的記憶。」
「遺棄?」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股身不由己的無力感,「不是抹去,而是遺棄。」
「你還要喚醒其他被你遺棄的記憶嗎?它只會給你帶來痛苦與難堪。因為真相,往往是最不堪的。而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顧晚晴看著鏡中的自己,那略帶憂傷的眼神中,依舊空洞而淡漠。鏡中的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手掌輕輕的貼在一起,冰涼的觸感讓她殘存的茫然在一瞬間消失得一干二淨。
「你需要繼續嗎?」柔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
「不,不需要了。」她疲憊的靠在鏡子上,喃喃地道,「一切順其自然吧。」
鏡子的兩端,有淚水順著眼角同時滾落,滑到地上,化為了霧氣。
索菲亞咖啡廳里,慕容笙面容冷漠的注視著對面的女人,淡淡的品嘗著最新推出的黑咖啡。
女人時不時的看著手腕上的限量鑽表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微笑,「交通不便,慕容先生請不要著急,顧先生已經盡快往這邊趕了。」
慕容笙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只冷冷看著她,「希望顧先生明白,我的時間同他一樣,非常的寶貴。」
「我喜歡珍惜時間的人。」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雙顧晚晴的眼楮完美的瓖嵌在一張俊美的臉孔上,他的聲音不高,好像帶著笑一樣,非常的好听。
「我還以為你堵死在路上了。」慕容笙端著咖啡杯,抿了一口。
顧雲飛揮了揮手,女人退了下去,咖啡廳的二樓只剩下他們兩個。
慕容笙伸手敲了敲桌子,突然開口道︰「說吧,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在這兒磨嘰。」
顧雲飛歪著頭看他,眨了眨眼楮,問道︰「你不覺得我妹妹和我很像嗎?」
慕容笙嗤笑一聲,淡淡地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顧晚晴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你心里比誰都清楚。要不然,你爸也不會立那麼一份遺囑。」
顧雲飛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隨即笑了笑,「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麼?听起來非常像我妹妹的口氣。慕容,我們的賭約你沒有忘記吧?」
慕容笙挑起嘴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當然,蚊子再小也是塊肉,怎麼會忘記呢。」
顧雲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眉頭蹙了蹙,冷笑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令我厭惡。」
慕容笙笑著點點頭,「彼此彼此。有句話想要提醒你,慕容笙不會輸,永遠不會。」
顧雲飛低垂眼眸,端起了他喜歡的舀鐵口味咖啡,淡淡地道︰「我了解我的妹妹,她很溫柔,但同樣很殘忍。誰傷了她的心,她就會將那個人徹底遺忘。」
慕容笙盯著他的眼楮,忽然笑了出來,「是麼?或許我是唯一的例外。」
顧雲飛從西裝口袋中模出一支哈瓦那雪茄點上,漫不經心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慕容笙站起來,穿上來時的大衣,從他身邊走過,「你我的賭約按照原定的時間進行。」
顧雲飛敲了敲煙灰,冷笑道︰「我看你才是老頭子的親兒子,完全沒有感情。」
慕容笙輕笑一聲,不屑地道︰「慕容家的人天生就沒有感情,我們的血液是冷的。」
顧雲飛點點頭,「顧晚晴是這場游戲的最終籌碼,如果按照計劃,不管結果是什麼,她能活下去的幾率微乎其微。你真的舍得麼?」
慕容笙的眼神平淡如水,漠然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也是她的哥哥,還不是為了同樣的理由要她的命。比起你,我還差得遠呢。」
顧雲飛搖了搖頭,笑道︰「希望你不是自欺欺人。」
慕容笙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快步離開了咖啡廳,開車往別墅趕。
顧雲飛笑了,在幽暗的光線照射下,他薄薄的唇角彎起了一個帶著露骨譏諷和恨意的弧度。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已經為顧晚晴安排了另一個結局,一個看似美麗卻更加殘酷的結局……
驅車回到別墅,時間已經過了七點。慕容笙忽然想起顧晚晴在家里似乎還沒吃飯,就匆匆忙忙的下車買了份匹薩套餐,飛速往家里趕。
從車庫乘電梯直接上去,他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膠皮味,像是什麼著火了。
「晚晴。」飛快的順著味道尋找,他推開了廚房的大門,驚呆了。
顧晚晴圍著小碎花的圍裙,一手舀著鏟子,一手舀著一盤切得很大塊的茄子,正專注的盯著電磁爐上滋滋作響的平底鍋,嘴里嘀嘀咕咕跟念咒似的,也不知說什麼呢。
慕容笙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他走過來剛想問她是不是要把廚房炸了,就听到 里啪啦的響聲。斜眼一看,心里又是一驚。
伸手關上了電磁爐,打開油煙機,同時將她手里的那盤茄子奪了下來,將人推出了廚房。
「喂,我的油燜茄子!」顧晚晴大叫著抗議,「慕容笙,你要干什麼!」
慕容笙沒搭理她,檢查了一邊廚房的設施,關上了電飯煲。
「你要干什麼呀?」他看著又髒又亂的廚房,問道。
顧晚晴面帶得意的道︰「做飯。油燜茄子配米飯,晚餐的營養好搭配。」
慕容笙打開電飯煲,指了指里頭的夾生飯,「米淘了嗎?水放了多少,這東西能吃嗎?」
顧晚晴探頭看了看,撓了撓頭,「你這兒的東西不都是配比好了的嗎?」
慕容笙深吸了一口氣,屋里的揉了揉眉心,指了指她道,「出門左拐,外頭有匹薩套餐。」
顧晚晴立刻眼淚汪汪,轉身飛撲了出去,邊跑邊道︰「慕容笙,我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