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濃烈 第十一章 命運的捉弄

作者 ︰ 風中的藤蔓

A

端午節那天,李從原拿了張五十的承兌去了無錫兌現。謝橋買菜做飯,請堂妹過來坐坐,問她怎麼最近不來玩了,謝芸笑說你這邊賭局太多了。謝橋無奈︰「要做生意,總要搞好人際關系的。」謝芸笑說︰「我是越來越宅了。現在房價漲了,房租也漲了,剛交了三個月房租,上午買了衣服,口袋快光了。」謝橋說︰「我們這房子是個老教授的,不在乎那幾個錢,房租沒漲。」謝芸感嘆︰「到底老知識分子有境界。」

謝芸喝了點啤酒,吃了飯回去休息。傍晚被電話吵醒,許玲玲約她出來吃飯。謝芸洗臉,換了件白色連衣裙下樓來。許玲玲開車來接。她化了彩妝,穿了件絲質襯衣,露出的皮膚細膩滑女敕,謝芸模了一把︰「你保養的真好。看你瘦了點,我是想瘦也瘦不下來。」許玲玲說︰「我就這樣,略微煩心點就會瘦下來。今天我在陸家嘴踫見夏蓉,她跟個男的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男朋友。」謝芸搖頭︰「有段時間沒見她了,估計是談男朋友了吧。」

許玲玲把車停在一家韓國料理店門口,帶謝芸去吃料理。

「你舒服啊,現在就是享受生活。」謝芸說。

「吃喝玩樂加等死。」許玲玲嘆了一聲。

「咋啦?」

「感覺現在的日子十分空洞,好像什麼都有了,心里卻空蕩蕩的。我老公也是,行尸走肉,每天賭錢過日子,沒一天在家好好呆過的。」

「勸勸他呢?」

「他是什麼人,我清楚。當初一心想嫁上海來,也知道他跟我一樣沒啥出息,混日子罷了。你說你不想經歷那麼多,我倒覺得婚前談次戀愛有什麼不好,不像我一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連回憶也沒有。」

「去——我不想那麼痛。愛的嫁的是同一個人,是幸福。但喜歡一個人真不容易,還是不想為了結婚而結婚。」

許玲玲抿嘴笑︰「你還是我當初認識的你,傻傻的純純的,別看你能言善辨,其實就一根筋——還不趁著年輕定了對象,過了三十歲女人能有多少選擇?最近有沒處朋友呢?「

「沒有。」」我認識個人,說不定你們很有緣。他是鎮江人,比你大三歲,談過女朋友分手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我姑蠻急的,畢竟是獨子,他家條件過得去,不是富貴人家但也不比別人差。他們住在鎮上,我姑姑和姑父下崗後買了間門面房,開了個干貨店,生意一直不錯。七年前何岷買了套二居室的房子,就住在夏蓉小區馬路對面。他本人嘛,搞工程項目管理的,月收入七八千,人又本分,還是個才子,呵呵,夠詳細吧?我怎麼就沒想得起來給你們撮合撮合呢?總之,你要願意就什麼時候吃個飯見見面,不願意我們專心吃飯不提這個了。」

謝芸笑說︰「你費心了,我哪能不領情。見面有點尷尬,要不我先把我手機號碼以及QQ給他,兩個人先聊著熟悉一下。」

「你想的周到。正好他去北京出差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你們先聊天,要是覺的不合適你就別見面了。我跟他說了你也是個才女,長得很文靜秀氣,為人隨和,工作也穩定,引起他好奇心了,呵呵。」

謝芸陪著笑,心里咯 一下,北京,杜有光就在那里。他過得好與不好,她沒有去過問,但她想他一定過的好的,因為他善于在現實的世界里謀求他所需要的東西;他會在高速運轉的生活中,體嘗生命的刺激和飛揚的感覺。而她只屬于平淡的生活,也願有人與她平淡中激蕩一些浪漫和情趣,彼此忠誠,相伴到老。大多人勸她向生活徼械投降時,她依然固執堅守,堅守寂寞和心中的愛情,與世俗與年齡對抗著。而這個即將從北京回來的男人,會是自己等待的人麼?她心里有些期待了。

B

隱約等了幾天,也沒有等到那個叫何岷的消息,卻等來父親生病的消息——母親打電話說,父親檢查出腦癌;縣醫院已拒絕接受!謝芸如晴天霹靂,驟然心痛,抹了一會眼淚,安排事宜接父親來滬治療。

父母明顯瘦了,也老了點。她明確感到自己以前對父母疏于關愛,是多麼荒唐的事,沒有人再比父母更需要她的了。以前她只一心想著自己的感情和工作,現在只盼望父親的病能出現奇跡,等父親病好了,她要做好吃的給父親吃,還要陪父親到遠方走走。

跑了幾家大醫院,一直被拒絕接受治療,好容易托人進軍醫院,醫院勉強接受了病人,並一再說病人只不過用錢買時間罷了。父親幾次化療後,臉色蒼白,渾身難受,還說︰「人到這個時候,不得不考慮死亡。小芸,我最大的心願未了——你知道的,我怕我走後,沒有人好好照顧你,那樣你媽媽會更痛苦。」母親听了掉眼淚,謝芸強忍眼淚,笑說︰「爸爸,我已經很難過,你再這樣說,我心痛得很。現在醫學發達,樂觀點,你很快會好的。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父親笑說︰「我只是隨便嘮叨兩句,你們當真了,我會好起來的,還要等小芸結婚幫忙帶孩子呢。」

謝芸住在為父母臨時租賃的一室廳里,除了上班,便是陪伴父親。閑談時,提起房價,她不覺難過,前幾年父親義無反顧地支持她買房,後來感情變故,父親又支持她分手賣房,如果沒有父親這棵大樹依靠,她不知道誰還會如此堅定地站在她身後,為她遮擋風雨。

父親病重的消息傳遍親戚間,陸續有人來探望。親戚勸她快點結婚了卻父親的一樁心事,——她其實不過在自欺——父親來日並不方長了。恐懼經常潛入夢里,她夢到自己置身天荒地老間,還夢到坐在不停滾動的地球上,黑漆漆的夜空,她是那樣的孤獨和危險——醒來後嚇出冷汗。

周一工作,照例上網發郵件,順便打開QQ,發現有人加她QQ,她查看了資料,網名︰輕履者行遠,個性簽名︰知其所止。也許是那個何岷,她點了接受。因為父親在病中,她心情沉重,很少開QQ,又過了幾天,忽然接到一則短信︰「前幾天留言約你今天上線聊聊,一直沒見你上線,很少用QQ?可否多點機會讓我了解你?——何岷。」

謝芸打開QQ,果然何岷留言給她︰「幸福在遠方(謝芸的網名),你所要的幸福又是什麼呢?」謝芸毫不猶豫地回復︰「父母安康,心靈平靜,有個真心疼愛我的人。」

「如果內心強大了,自然會平靜,也不需等待他人的救贖。美好的感覺是相伴,而不是愛與被愛的甜蜜。」

謝芸發了半天呆,才回了一句︰「此一刻心清如水,彼一刻又在**里掙扎。」

「是啊!所要的和生活所給的,往往是兩樣。」

C

天氣真正如火如荼起來。

一天謝橋打電話告訴謝芸︰李從原連自己加上別人的錢借出去六十萬,但只陸續收回一半,現在借錢的那個浙江人又不在上海了,听說他包的工程虧本了,剩下的錢不知道要得回來;他們欠別人的錢,除本錢每天還要付利息。謝橋抱怨了李從原一通,又說︰「昨天中午有人來說取走放在這里的二萬塊,他小孩上學要交擇校費;不給他,怕他懷疑,傳出去還有人會來要錢,以後做生意再想跟同行或者老鄉竄錢用就難了。」謝芸很擔憂︰「你們怎麼辦呢?」謝橋說︰「我們也正想著法子呢,自己所有的錢都賠進去了,還差六萬沒還上。他回老家想辦法借去了,說是利息低。我回來看看叔叔就走,家里不能缺人。」

謝橋見到堂妹,拿出二千給謝芸︰說︰「昨晚夏蓉請我過去吃飯,她給了我一千讓我轉交給你,買點補品給叔叔吃,盡盡她的心意,只是她沒勇氣來見叔叔嬸嬸。另外一千是我們的心意。」

謝芸說︰「真勞你們費心了,有你們在,我心里才安穩一些。」

謝橋見到叔叔,閑聊一會,她取出三萬給二嬸,昨天她已經為李從原付了二萬還給那個老鄉,剩下六萬,她想盡早把那三萬還了叔叔,怕折騰光了,連叔叔的錢都還不上。她始終沒有對李從原或者堂妹說過,她收了父親的遺產。

謝二嬸說︰「你們急用錢,先拿去用,你叔叔看病的錢夠的,你放心吧。」

謝橋撒謊說︰「生意不是太好,用不了這點錢。」

謝二嬸也不好再推辭。

送謝橋下樓時,謝芸問︰「姐,你們缺錢用,怎麼急著還我家的錢。」

謝橋又撒謊說︰「這是他堂哥借給他應急的,被我短過來,還了你們吧,我不想連累你們,我已經作最壞的打算了。」

謝芸嘆氣︰「怎麼變這樣?還以為你們今年就買房結婚呢。」

謝橋冷笑了幾聲︰「他這個男人說話聰明,做起事來就犯糊涂,勸他當耳邊風。現在出紕漏了,他那可憐樣……真我上輩子欠他的,遇到個這樣的男人。」

「姐你和我一樣,心軟。杜有光上高中和大學都是我家人救濟他的,他來上海工作就住進了現成的房子,我們一家全心全意對他,但他事業有起色人也不安分起來,花心不說對我也諸多挑剔。你看這樣沒良心的男人,我到最後還是放了他,沒有為難他,他付出的錢也都還了他,而他欠我的我一分都沒要。我只想他以後明白誰對他最好,而最好的那個卻被他放棄了,他會後悔,那我就報復了。」

「或許人家沒心沒肺,想不明白誰最好,又或者他又哄著別的女人對他死心塌地,一切說不定啊。傻女人多去了,我也是,明明知道不值得也上賊船了。」

謝芸安慰說︰「好像他規矩多了吧?現在只是做生意不精,虧了錢,並沒有嫌棄你什麼。姐,你要是放不了手,就彼此冷淡些時間,也許時間會做出決定。」

謝橋笑了笑︰「許玲玲給你介紹的那工程師呢?聊著沒有?」

「他隔幾天會發信息給我,我爸爸這事煩的我沒心情聊天,他見我反應淡漠,大概覺得自己討沒趣了吧,有幾天沒找我了。」

謝橋攤攤手,無奈。

謝橋走後,謝芸拿出手機上QQ。剛上線便收到何岷的留言︰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閱讀完你曾經的博客,果然是才女啊,情思靈動細膩。在游普陀寺寫的「留得人身不為超度,只為這一刻,與風共舞」;在游西溪時所寫的「盡管人世滄桑,風雨無情,旅途中總有一些美麗風景,有的屬于風景,有的屬于人性。」現在你又寫,「壓抑,很想大醉一場,很想有個人抱著我,告訴我,一切都是虛幻的,磨難只是跟我開了個玩笑。一覺醒來,我還是那個快樂又自在的小女人。」我把它分做你心情的三部曲,不知道恰當不?

謝芸有點感動,在這個匆忙的世界有人願意停下腳步、花點心思听取別人的心聲,她想,這樣的人應是有溫度的。她回復了一句︰謝謝關心。一直想問你,你想擁有什麼樣的妻子呢?

等了會兒,何岷也沒反應,該是不在線。

驀然發現夏蓉一直在線,謝芸向她致謝,又說干什麼那麼破費,夏蓉說這點不算什麼,別忘了你父親是我叔叔。

謝芸又問最近有沒戀愛,夏蓉發來幾個字︰「愛無能了。」

謝芸回復︰「我也是愛無能了。」

「青春期很快就過去了,那時看淡了愛情和婚姻,沒有孩子陪伴,生命會很蒼白。我現在賺錢,會會老朋友,陪陪孩子,感覺還好,所以不想為了所謂的完整而將就男人,也不需要追尋變化莫測的感覺,就這樣安享歲月也好。」

「灝浩現在歸你撫養了嗎?」

「怎麼可能呢,我沒能力給孩子最好的教育。他爸爸膽囊炎住院治療,家里忙,送我這里過暑假。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結婚,結婚了也許孩子就可以多陪我一些時間。」

D

謝橋下班買菜回來,見李從原回來了,躺床上,雙目直瞪天花板,四肢一動不動。

謝橋上去踢踢床︰「死了沒?」

「離死不遠了。」李從原伸手拉倒謝橋,「我要死了,你把我埋在你家門口的大樹下,讓我魂靈保佑你。」

「既然要死了,把你的器官拿出來賣賣,好還錢,免得連累別人啊。」

「放心吧,老婆,我借到錢了。」李從原摟過謝橋。

「跟誰借的?」

「我一個老同學,他在搞房地產開發,借我十萬不要利息,不過他有個條件——」李從原看了謝橋一眼。

「什麼條件?」

「把你送給他呀!——哈哈!」李從原忍不住笑了。

「去你的!」

「要是我說的是真的呢?」

「你別老不正經了。說正經事吧,你還了債,還剩四萬,你得把我借我叔叔的三萬還他,他看病需要錢。」

李從原想了想︰「也罷,我已經害你貼進去二萬了,不能再害你。反正已經窮光蛋了,有債務就讓我一個人背吧。」

謝橋安慰他︰「我先還他們。我借我表姐的還有六萬,先做著生意,等待機會。我想找個工作,你拿著這點錢做生意,兩個人努力,慢慢重來吧。」

李從原面有愧色,摟緊謝橋︰「老婆你對我真好,我發誓這輩子絕不負你!我一定要賺到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謝橋忙擺手︰「你要听我幾句就阿彌陀佛了,做這生意哪能把雞蛋放一個籃子里?」

李從原點頭︰「我以後會謹慎再謹慎。過幾天我去浙江溫州那個人的老家找他去!」

「我陪你去。」謝橋果斷地說。

過了幾天,周末,李、謝二人去了溫州。到的**鎮,按身份證地

址一路找到某個山村,又在半山腰上找到梅老板的家,——兩個人傻眼了,他的家如此破敗!他們還以為到了大西北。家中有老妻及對兒女,但那個蒼老的鄉下女人告訴他們︰「那個沒良心的,十幾年前就離家出走了,從來不拿一分錢回來。你們要找到他,也算你們有本事了!」李從原想起那個老板始終土里土氣,他以為暴發戶不講究穿著,跟著的那個女人卻很時髦,他又想是人家有錢才找到漂亮女人,——沒有深想,這人或許根基淺,或許拋妻棄子、在外鬼混。他徹底明白自己錯看人了,相信陌生人的風險太大,也感嘆自己十分背——怎麼他早不虧損遲不虧損,偏偏他借錢了就虧損了。建築集團的一個負責人告訴他,老梅的項目管理不善,欠他們集團的錢還無法討要回來呢,你天天來我們這找他也沒用,不如去他老窩逮住他,逼他還錢。但眼前的一切徹底讓李從原絕望。他在謝橋拉扯下,垂頭喪氣地離開。

他們沿著山路往通往鎮上的水泥路走去。不知不覺天色黃昏,一只飛鳥掠過頭頂;茂盛的草叢里嗦嗦聲響,突然游出一條碗口粗的大蛇,嚇了兩個人一跳。天氣悶熱,樹木又多,蚊蟲肆虐。李從原擁抱著謝橋,抹了把眼淚︰「對不起,寶貝,我是個失敗的男人,你跟著我受罪了。回去後找個好男人嫁了吧,讓我自己自生自滅去!」謝橋听了他這話,推開他向前走去。李從原趕上去,默默走著。他們感覺到了,他們的感情從來都是風雨飄搖,仿佛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們又攙手一起走,希望那份脆弱的感情能夠維持下去,並能開花結果,他們從來不是認輸的人。走了段路,走到水泥路上,攔了黑車子去鎮上。

回到上海,李從原似乎改變很多,體貼、勤快了些,也不網聊了,有生意做時做生意,無事時悶家中看電視劇。謝橋笑他吃了虧變乖很多了,李從原只是嘿嘿一笑。沒過十天,李從原又回趟老家,幾天後回來說,他父親幫他借了點錢,等天氣涼了父親還要來上海看看未來兒媳。李從原生意明顯多了起來,謝橋心想也許命運之神眷顧了他們了吧,上天如果支持他們在一起,只要看得見未來,那麼過往的種種都隨時間風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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