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月掛中天,就連天空中的星子都似是睡著了似的若隱若現的顯露著自己的光芒,深藍色的夜幕宛如一匹攤開的藍絲絨有著一種沉靜的美感,皎潔的月光照在大地上,仿佛是一層輕紗,又仿佛是一層濃霜。靜夜是美好的,但是卻莫名的透露著一點點淒涼,讓人不禁感到絲絲憂傷。
萬籟俱靜,此時的未央宮中卻是燈火通明,火紅的燈籠高高的掛在廊檐下,隨風輕輕的搖擺著,喜慶的除夕夜,辭舊迎新,可是跪在大殿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整座宮殿都籠罩在了一片沉悶的氣氛中。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附在她的身邊小聲的說著什麼媲。
「你說什麼?皇上還在惜福宮?」
葉青蓮沉聲說道,精致的五官因為憤怒而緊緊的糾結在了一起,眸子里的怒火似要將一切都焚燒殆盡似的丫。
等待了一個晚上,不曾想等來的卻是這個結果。
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她直直的看著前方,放在身側的手長長的指甲深深的陷進肉里竟然沒有覺得絲毫的疼痛。
那個賤人……當真可惡!
難道就連這個時候她還是要和自己一爭高下嗎?
「回娘娘,打發過去的人回來是這麼說的。」
跪在地上,碧荷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唯恐一個不小心,說錯了半個字。
因著她的一番話,偌大的未央宮中更是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跪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葉青蓮緩緩地閉上了眼楮,再睜開的時候,里面猶如死灰一般的平靜,卻又分明帶著一絲不甘。
偌大的長條桌上,她親手所做的點心已然涼透了,可是更涼的卻是她的心。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東西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搶走,她已經厭倦了那種帶著面具過日子的生活,什麼母儀天下、賢良淑德,有個屁用啊,那個男人不是也沒多看她一眼嗎?既然這樣都換不來他的一瞥,那她還期待什麼?
「去把珍妃請來」
許久之後,她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那種深沉的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是」
低低的應了一聲,碧荷起身離去。
坐在軟榻上,手輕撫著額頭,葉青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前方的某一點,睫毛微微的眨動著,眼神空洞而無神,遠遠的看過去,整個人卻是了無生機。
從前,無論他有多忙,無論他如何寵愛誰,除夕這一晚,他都一定會來她的寢宮和她一起守歲的,為了這一晚,她忍了半年,為了這一晚,她籌謀了這麼久,可是,最後卻只是等來了一場空。
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想到這里,她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慢慢的伸開手掌,柔白細女敕的手掌上一排月牙形的印記浸透著血的顏色,又一次,她緩緩地合上了手掌,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卻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
是麻木了吧?對,一定是的。
靠在身後的軟墊上,那刻意燻過香的軟墊散發出一種迷情的味道,帶著一種清幽和香甜。
不一會兒,碧荷去而復返,身後跟著神色有些慌張的蘇羽衣。
「臣妾見過娘娘」
微微福身,她輕聲說道,鬢發凌亂,就連衣服都似是倉促間穿上的,有一截衣袖還外翻著,露出了里面桃花色的里衣。
「怎麼?妹妹這麼早便睡下了嗎?」
斜睨了她一眼,葉青蓮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好看的眉心卻是緊緊的糾結成一團。
到底是沒心沒肺的人,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睡得著?
「呃?」
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問,蘇羽衣一下子愣住了,可是呆愣也只是一瞬間,她隨即便緩過神來,「今晚可能是受了涼,料想也沒什麼事,所以剛回宮便躺下了。」
「是嗎?」
淺啜了一口杯中的茶,葉青蓮斜眼打量了她一眼,那雙眸子里掠過一抹高深莫測的笑,「不過看妹妹現在的這副模樣倒不像是身子不適啊,難不成是本宮打擾了妹妹的什麼好事?」
她狀似隨意的說道,下一刻,就看見蘇羽衣的臉色登時煞白一片,人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臣妾不敢」
「好一個不敢?」
低低的重復了一遍,葉青蓮忽然笑了起來,將茶杯慢慢的放回桌上,隨後施施然的走到她面前,將手伸向了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的她,「既然妹妹的身子不好,跪在這地上豈不是我這做姐姐的不近人情,起來吧。」
「臣妾謝過皇後娘娘」
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蘇羽衣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抬頭看了她一眼,遂將顫抖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妹妹的手真涼,碧荷,去把本宮的暖爐給珍妃娘娘拿過來。」
拉著她徑自走到軟榻前坐下來,葉青蓮淡淡的說道,眉宇間依然有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神情。
「娘娘垂愛,臣妾不勝惶恐。」
低垂著頭,蘇羽衣低聲說道,一張小臉仍是如雪般蒼白,坐在那里,渾身更是如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呵呵」
無聲的笑了笑,葉青蓮執起一旁的茶壺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瞧把妹妹給凍的,全身都在發抖呢。」
「多謝娘娘」
蘇羽衣連忙雙手捧起茶杯,湊到唇邊,只吸一小口,那張小臉上便露出了一抹痛苦的表情。
那茶水……好燙!
就這樣一口熱茶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後卻仍是被她給生生的咽了下去。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葉青蓮冷冷的笑了。
一時間,偌大的寢宮里一點聲音都沒有,直到碧荷去而復返將手中的暖爐放到蘇羽衣的手中。
「本宮也只是覺得長夜冷清所以找個人說說話罷了,妹妹應該不會介意吧?」
抬頭看了她一眼,葉青蓮淡淡的說道,手中的檀香珠子在她的指尖一粒一粒的滑過,周而復始。
「不……不會,這是臣妾的榮幸。」
蘇羽衣結結巴巴的說道,一顆心卻依舊是「砰砰砰……」的直跳著,剛剛葉青蓮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已將她的五髒六腑都震得移了位,此時,她哪還有那閑心思去思量她話背後的意思。
「今夜又是除夕了,一晃眼,一年又過去了,本宮也老了一歲。」
說這話的時候,葉青蓮的視線轉向了窗外,清冷的月輝透過窗欞打在她的身上,卻莫名的透著無盡的落寞和悵然。
「娘娘青春永駐,依舊那麼美那麼漂亮。」
蘇羽衣連忙說道,好話誰都愛听,坐了這半會,就算她再笨,也終于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
往年,除夕這一夜,皇上都會來未央宮陪皇後守歲的,可是今夜……沒來。
想必,這也是她召她來的原因吧。
「是嗎?那妹妹覺得是本宮更美些還是慕容清婉更勝一籌呢?」
葉青蓮的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波瀾,可是仔細听,卻能听出里面隱隱的自嘲。
就算她再美又有何用,依舊換不來那人的一瞥,不是嗎?
「當然是娘娘更美,慕容清婉在娘娘面前頂多也就算是一朵鄉野小花罷了,怎麼比得上娘娘的雍容華貴。」
看著她,蘇羽衣一迭聲的說道,似是要捍衛自己的忠心似的,誓將慕容清婉踩在腳底。
「雍容華貴?」
唇角微揚,葉青蓮終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那他為什麼不來本宮這里?你可知道,本宮從來都不想要什麼雍容華貴啊,本宮只想他能陪在身邊,就算做一朵鄉野小花也行啊。」
她一臉悲愴的說道,即使精美的妝容依然掩飾不住她此刻的狼狽,不得不說,她敗了,又一次敗在了慕容清婉的手下。五年前,她尚可以輕而易舉的除掉她,可是現在呢?
閉上眼楮,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卻是如刺在喉,讓人覺得疼痛難忍。
坐在那里,蘇羽衣沉默了,因為無言以對。
這何嘗不是她所願,只是盼著盼著,日子久了,心也就累了,何苦為難自己呢?為了一個注定自己得不到的男人。
「你要做的事情怎麼樣了?為什麼遲遲不動手?」
就在這時,耳側突然傳來了葉青蓮的聲音,分明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
一時間,蘇羽衣語塞了。
她要怎麼說?
說她心軟了嗎?還是說她已經厭倦了這種爾虞我詐的日子?只要她卻深知,一朝宮門深似海,想要抽身而退又是何其的艱難。
「怎麼了?後悔了?」
深眸里有著一絲冷芒一閃而過,葉青蓮冷冷的逼視著她,「本宮還以為妹妹對本宮的心天地日月可鑒呢。」
「娘娘,臣妾對您絕無二心啊。」
見狀,蘇羽衣連忙起身跪了下來。
「絕無二心是嗎?」
眉間掠過一抹譏諷,葉青蓮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冷哼,「那就讓本宮看看妹妹的真心到底有幾分吧。」
說完,她輕輕地拍了幾下手掌,登時,就看見碧荷從內殿捧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這里面是合歡散,剩下的該怎麼辦你心里有數吧?」
她淡淡的說道,端起一旁早已涼掉的茶喝下了一大口,隨即便吐了出來,「碧荷,茶涼了。」
「娘娘,我……」
跪在地上,蘇羽衣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從今晚在宴會上的情形不難看出,皇上有多在意那個女人,此時,她動手腳的話,無異于是與虎謀皮,就算是不受皇上待見,好歹她還想多活幾年呢。
「怎麼?這可是妹妹表忠心的大好機會呢?」
眉尖微挑,葉青蓮不動聲色的笑了,「本宮听聞潘將軍一直愛慕妹妹,別怪本宮沒提醒你,這深宮中的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妹妹是聰明人,不用本宮說的太明白吧?」
無聲的吞了一口唾沫,蘇羽衣緩緩地抬起了頭,「請娘娘放心,臣妾一定辦妥此事。」
「本宮就說嘛,妹妹七竅玲瓏,定不會辜負了本宮的一番心意,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妹妹早些回去歇著吧,碧荷,派人好生伺候著珍妃娘娘回宮。」
說完,隨意的擺了擺手,葉青蓮微微的閉上了眼楮。
「臣妾告退」
微微福身,蘇羽衣慢慢的退了出去,一道無聲的嘆息就這樣緩緩地逸出唇間。
在這深宮中,總有許多殺人不見血的法子,黑的說成白,白的說成黑,左右不過就是一句話罷了。就算她掙扎又有什麼用,最後也不過是賠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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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惜福宮中卻仍是一片春意盎然,眼見著又是一場情事徐徐拉開,卻被慕容清婉在關鍵時刻給攔住了。
此時,月已西斜,就連寥落的星子似乎也消失不見了。
「婉兒,你這個時候讓我停下豈不是存心想折磨死我。」
軒轅曜氣喘吁吁的說著,細細碎碎的吻依舊落在她的身上,帶著一種折磨死人的力道。
明明是寒冷的冬日,他卻覺得全身好像有火在燒一般,雙臂更是下意識地摟緊她,更用力的摟緊,汲取著她身上那微涼的觸感。
「你再不走天就亮了」
慕容清婉同樣也是不好過,但是為了她以後的太平日子著想,她不得不推開他,再說了,內殿還有慕容瀾,這樣糾纏下去遲早會出問題的。
「天亮就天亮,誰規定了我就一定要陪她守歲的,我就喜歡陪著你,怎麼樣?」
撅起一張嘴,軒轅曜一臉無賴的看著她,捧著她的臉,在那張殷紅的唇瓣上印下一個深情綿綿的吻。
「拜托,我現在已經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你今晚要是還留在這里過夜,我當真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太後因為這事都念叨了我多少次,就請你可憐可憐我放過我一回,行嗎?再說了,不過就是守個歲而已,又不是讓你上斷頭台,至于嗎?」
慕容清婉 里啪啦的說出了這麼一大串,活像她受了什麼大冤屈似的。
「你就真的想把我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軒轅曜可憐巴巴的說道,一邊說著,還強行拉住她的小手撫上了那不知何時又開始昂首挺胸的硬物。
「軒轅曜」
仿佛是踫到烙鐵般,慕容清婉倉皇的甩開了他的手,「你听不懂我說的話是不是?」
無聲的呼出一口氣,看著她那一臉執拗的模樣,半晌,軒轅曜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吧,你贏了,我現在就去,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寵你了,這脾氣是天天見長啊,把不準哪天就騎到我的脖子上去了。」
他十分無奈的說道,可是字里行間卻透露著一股濃濃的寵溺。
「你這話是在嫌棄我嘍?」
眉尖微挑,慕容清婉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下一刻,就看見剛才還在碎碎念的男人嗖的一下捂住了嘴巴。
「怎麼會?我疼你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嫌棄你?」
點點她的鼻頭,他輕輕的擁她入懷,下巴搭在她的頭頂,眸子里有著一抹溫柔地笑意,「因為心里有你,所以就算你變得面目可憎,在我的心里依然是最美的。」
伏在他的胸口,听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慕容清婉緩緩地閉上了眼楮,有他這句話,足矣。
「好了,快去吧,來日方長,我們不用急在這一時,未來,我們還有一輩子可以相知相守呢。」
執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一大一小的兩只手竟是無比的契合。
縱使做不了一生一世一雙手,但是只要他的心里有她,她就願意為他放下所有的驕傲,只因她已經愛慘了這個男人。
心頭一顫,軒轅曜更加用力的將她摟進了懷里,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的心底突然涌上濃濃的不安,突然間,他有些迷惑了,那些事情是不是他真的做錯了?
「快去吧」
說完,輕輕地從他的懷中掙月兌,慕容清婉拿過一旁的貂裘披在他的身上,又仔細的給他理好衣服,隨後推著他向門口走去,否則,再這麼磨嘰下去,天可就真的亮了。
「你真的要我走?」
直到這時,軒轅曜仍是不死心的問道,一步三回頭,眼神那叫一個不舍。
「你趕緊走吧,你走了我也好歇息了,要不然明天會有黑眼圈。」
慕容清婉硬下心腸說道,打開門的一瞬間,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不自覺的,她打了一個寒顫。
「好了好了,我走,你趕緊回屋吧,當心夜風涼傷了身子。」
見狀,軒轅曜連忙擋在了門口,也將那刺骨的寒風一並擋在了門外。
「嗯,路上小心點。」
抬頭看向他,慕容清婉淡淡的笑了,心里卻有著一種隱約的酸澀在蔓延,背光而立的他猶如天神般俊美。
她愛這個男人,卻不得不親手將他推到另一個女人身邊。
「好,親我一下就走。」
指指自己的臉頰,軒轅曜一臉促狹的說道,本來只不過是想打趣她一下的,誰知道她竟然真的吻了他。
踮起腳尖,慕容清婉用力的親了一下他的唇,可是剛要松開,卻發現整個人再次被他箍的緊緊的。
「婉兒,接吻是這樣的,你那個不算。」
說完,狂風暴雨般的吻再一次將她席卷開來……
不舍終須舍,終于,軒轅曜驀地放開了她,一句話都不說,猛地轉身走開了,自始至終,都沒再回頭。
他怕,怕自己多看她一眼就再也走不了了。
呆呆的站在宮門口,慕容清婉的神情怔怔的,似乎隨著他的離去,心無端的空出了一大塊,胸口就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一道低低的申吟聲從內殿傳來,顧不得多想,她連忙轉身走了進去。
燭火不停的搖曳著,偶爾暴起一陣燈花,室內在短暫的明亮過後重新回歸昏暗。
甫一踏進內室,那濃濃的血腥味又一次撲面而來,眉心微蹙,慕容清婉快步走了過去,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人雙頰通紅,伸手一模,滾燙滾燙的。
糟了,他竟然發燒了!
環顧四周,整座內殿被裝飾的美輪美奐,每一處無不是精雕細琢,被宮女們打掃的縴塵不染,可是,這樣的地方別說是藏一個男人,就是藏一只小貓小狗都能輕而易舉的被發現,如今,當務之急,便是要快點將他送出去,因為只有先保住了命,還能談將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她並不想告訴軒轅曜。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找來淚兒幫忙,比起皇宮中的其他人,淚兒好歹妥帖一些。
此時,月已西沉,當睡眼朦朧的淚兒突然間看到地上一身血污的男人時,驀地瞪大了眼楮,下一刻,在她的尖叫喊出之前,被慕容清婉一把捂住了嘴。
「別喊,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她厲聲說道,看著淚兒頻頻直點頭才緩緩地松開了手,只不過那眼神依然充滿了警告。
「公……公主,他是誰啊?為什麼會躺在這里?死了嗎?」
躲在她的身後,淚兒戰戰兢兢的問道,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迷迷糊糊中被叫起來,看到這樣的一幕,她沒被嚇死已經說明她夠膽大了。
「他是瀾王爺,為什麼他會來這里我也不知道,但是當務之急我們要先救他。」
在淚兒更多的疑問出口前,慕容清婉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瀾王爺?」
淚兒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隨後小心翼翼的向前,仔細的查看了半天,才確定這個渾身血污頭發亂糟糟的像個乞丐似的男人真的是他們大燕國風流倜儻、迷死萬千少女的慕容瀾王爺。
「對,別說那麼多了,先把他抬到你的房間去。」
說話間,慕容清婉便俯下-身直接拖起了慕容瀾的雙臂,見狀,淚兒也趕緊抬起了他的雙腿。
可是任憑她們用盡喝女乃的力氣,別說是將他抬到外面去了,就是抬出這個內殿都困難。
「公主,奴婢不行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說話間,淚兒一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明明是寒冷的冬天,此時,她卻熱的汗流浹背。
眉心緊緊的擰成一團,慕容清婉沒再說話,視線轉向窗外,東方的天際已經隱隱的露出了一道魚肚白,再這樣拖下去,一旦驚動了別人,就再也無法收拾了。
「公主,不如我們把瀾王爺藏在那櫃子里面,如何?內殿一般外人不得入內,這樣的話還保險一點。」
順著淚兒手指的方向,慕容清婉看到了內殿最里側的一個櫃子,長約八尺有余,當時抬過來的時候是準備給她盛放鞋子用的,但是因為她看做的精致,所以就一直空在了那里,最關鍵的是,那櫃子四周都有小孔,就算人躺在里面也不用擔心會被憋死。
「好,就那里吧。」
說完,她便和淚兒再次用盡全力好不容易將慕容瀾拖了進去,看著高燒不退的男人,她的眉頭再次皺在了一起。
如今,他算是暫時安全了,可是這樣燒下去的話,就算不死,也變成了傻子。
「淚兒,你去給我打盆涼水來。」
想到這里,她連忙出聲說道,牙齒緊緊的咬著下唇,里面有著一抹堅定的神色。
「打涼水?公主你要干嘛?」
淚兒一臉不解的看著她,這樣大冷天的,手伸到涼水里骨頭都像是被冰碎了似的,公主不是最畏寒的嗎?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快一點,否則一會天就亮了,注意,別驚動了別人。」
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月兌衣服,直到身上僅剩一件中衣才罷休。此時,淚兒也端著一大盆涼水從外面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公主,水來了。」
「把水都澆到我身上」
此話一出,淚兒驀地瞪大了眼楮,「公主,萬萬不可。」
直到此時,她才洞悉了這一盆水的用途,可是公主乃千金之軀,如今又頗得皇上憐愛,這樣的事情是更加不能讓她做的。
「我說可以就可以,還愣著干什麼?」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慕容清婉厲聲說道,只著中衣的她站在那里渾身瑟瑟發抖個不停,「如果你想讓我快點暖和就別在那里傻愣著。」
「公主,還是讓奴婢來吧。」
一邊說著,淚兒迅速的撩起水往自己身上灑去,冰冷刺骨的水甫一打濕衣衫便無孔不入的鑽進了她的每一寸肌膚,蹲在那里,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似是要立起來了,冷的牙齒都直打顫。
「淚兒,夠了。」
將她一把拉起來,慕容清婉的聲音更顯嚴厲,「如果要想讓他快點好起來,就必須這麼做,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話音剛落,不再假別人之手,她直接端過盆里的水仰頭澆了下來。
水,是那麼的冰,穿透那薄薄的中衣無孔不入的游走在她身體的每一個縫隙里。
冷,好冷。
站在那里,盆中的水已經去了大半,長長的發絲上掛滿了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本來紅潤的臉此時蒼白一片,站在那里,她似乎都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牙齒發出的那陣陣打顫的聲音。
「公主」
一看到她這樣,顧不得其他,淚兒連忙起身奪過了她手中的盆子,順手拿過一塊干淨的絲絹用力的擦著她發上、身上的水滴,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淚兒,將這邊打掃干淨,記住,天亮後再去請太醫。」
說完,眼前一黑,慕容清婉登時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溫煦的陽光已經灑滿了整座宮室,睫毛微顫,慕容清婉緩緩地睜開了眼楮,視線所及處,是一個焦急萬分的臉。
「婉兒,你醒了,都是我不好。」
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軒轅曜喃聲說道,那雙眸子里難掩愧疚。要不是昨晚他任性而為,又怎麼會害的她感染風寒?他早該知道的,她的身子經不起一點折騰。
「沒事」
看著他,灰白的唇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慕容清婉輕輕地笑了,「你看看,我不是挺好的嗎?沒事的,就是身子有點不適,休息兩天就好了。」
「對不起」
臉深深的埋在她的頸間,軒轅曜低聲說道,看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他的心竟然也如針扎般刺痛,如果可以,他真想這一切都替她承受。
病痛在她身,疼的可是他的心啊。
「都說了沒事的」
輕撫著他柔軟順滑的發,慕容清婉淡淡的笑了起來。
听人說,頭發柔順的人性子也柔順,現在的他早就符合了自己心中所有美好的想象。但願,他們也會長長久久,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公主,藥來了。」
就在這時,淚兒端著藥走了進來,遠遠的,便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一瞬間,就看見慕容清婉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乖,起來喝了,喝了藥人才會有精神,知道嗎?再過兩三個月,便春暖花開了,我還答應要帶你去江南的,你忘了?所以你要快點把身子養好,知道嗎?」
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里,軒轅曜輕聲誘哄著,似乎這樣寵著她已經變成了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藥好難喝」
手指用力的捏緊鼻子,不讓一絲一毫的藥味飄過來,慕容清婉甕聲甕氣的說道。天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藥了,苦死人不說,喝完了還舌頭發麻。
「听話,我喂你,我讓人備下了你最愛吃的甜點,還有紅棗蓮子羹,一會喝過藥後,我便讓她們端過來。」
一邊說著,軒轅曜端過藥碗,仔細的吹涼後,將碗緣湊到了她的唇邊,「乖,別喘氣,一口氣喝了就不苦了。」
「不要,我要先吃甜點。」
撅起一張小嘴,慕容清婉一臉執拗的說道,那模樣似是打定主意吃不上甜點就絕對不喝藥似的。
「先喝藥,那樣再吃甜點的時候,嘴里就不苦了,這叫先苦後甜。」
軒轅曜試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看著她這樣子他也心疼,可是就算再心疼,那藥還是要喝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先吃甜點。」
直視著他的眸,慕容清婉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心里默數著,不出十聲他肯定會投降,果不其然,當她在心里默念到八的時候,軒轅曜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了,你贏了,淚兒,去把八角酥端來吧。」
「是,皇上。」
微微福身,淚兒笑著走開了,公主這一招撒潑耍賴的法子似乎從來都沒有失效過,屢試不爽。
斜眼瞄了他一眼,看著他那一臉郁卒的表情,慕容清婉低低的笑了,伸出手輕輕地撫平了他眉間的褶皺,「好了,下不為例。」
「你啊,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她足足吃下四個八角酥後,軒轅曜才又一次將碗緣湊到了她的唇邊。一瞬間,就看見那張本是笑靨如花的臉登時變得苦哈哈的。
「我可不可以……」
指著面前的盤子,慕容清婉一臉討好的說道,那藥的味道還真不是一般的難聞呢。
「不可以,我告訴你這次沒得商量。」
眉眼一橫,軒轅曜連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沒給她。難道她不知道,他最討厭她這種病懨懨的樣子嗎?
「好了好了,喝就喝,難不成還能喝死人?」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慕容清婉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碗,眼一閉,心一橫,直接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當最後一口藥汁也悉數吞進嘴里的時候,她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只覺得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手中的碗「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
一看見她登時變得更加煞白的臉,軒轅曜一下子慌了。
「沒事,就是覺得胃里有點難受。」
勉強擠出一絲笑,慕容清婉輕聲說道,只覺得胃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翻攪著,下一刻,眼前一黑,她整個人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