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喜?」
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軒轅曜的眼皮微微的抬了抬,只是明顯的興趣缺缺的樣子。
「對,剛剛惜福宮的小順子過來說貴妃娘娘已經醒了,太醫也診治過了,說是身子雖然虛弱,但是胎相平穩,恭喜皇上啊。媲」
「你是說真的?丫」
下一刻,就看見軒轅曜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片刻都沒有停留就急匆匆的向殿外走去,留下一群大臣面面相覷卻誰都沒敢開口挽留。
惜福宮中,金燦燦的陽光盈滿一室,沐浴在萬千金線中,慕容清婉的臉上有著一抹異常的蒼白。此時,她正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那雙眸子里卻沒有半點焦距。
「婉兒、婉兒……」
就在這時,一迭聲的呼喚從殿外傳來,循聲望去,就看見一身明黃的身影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急切的模樣,就連朝冠發帶松開了都不曾察覺,在他的眼眸里,恍如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個她。
如果是在以前,她可能早已感動的熱淚盈眶,可是如今看來,卻更覺得像是在看一場戲,一場自己置身度外的戲。
「婉兒」
就在她神思恍惚的時候,那抹明黃已經到了她的眼前,執起她的手便緊緊的握在了手中,那樣強勁的力道都快把她的手骨折斷了,不經意間,她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
低眉斂眼,她淡淡的說道,那聲音里依然帶著一抹大病初愈後的虛弱。
「免了,你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強,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如果你真的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我……」
說到這里,軒轅曜突然頓住了,長臂一伸,徑自將她勾進了懷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一道如釋重負的嘆息聲就這樣逸出唇間,「真好,看來老天爺還是厚待我的。」
臉貼在他的胸口,听著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慕容清婉並沒有說話,嘴角微微上揚,神情分明帶著一絲嘲諷。
他還是當她是傻瓜嗎?
錯了,她不會再那樣了,同樣的錯誤,犯第一次的時候是可以原諒的,因為年少輕狂,犯第二次的時候依然可以饒恕,就當是給彼此再多一次的機會,可是一旦犯了第三次,那個人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婉兒,你知道嗎?太醫說咱們的寶寶很健康,你開心吧?」
十指相扣貼在她的小月復上,軒轅曜笑著說道,下巴不停的在她的頭頂上磨蹭著,眉宇間有著滿滿的笑意。
就算是她不說話,可是能這樣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懷里,感受著她身上溫暖的氣息,他便覺得自己是開心的,似乎只要有她便足夠了。
神情微怔,無聲的吞了一口唾沫,慕容清婉慢慢的抽回了手,「皇上,臣妾覺得有些倦了,想要休息一下。」
「哦,好好好,你看看我光顧著說話,竟然忘了你身子還虛著,來,快點躺下。」
一邊說著,軒轅曜連忙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倒在床上,仔細的掖好被角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只是依然緊握著她的手,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一雙深邃的眼眸猶如墜落寒潭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在他的眸子里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一時間,偌大的寢殿里一點聲音都沒有。
躺在床上,慕容清婉的眸子緊緊的閉著,只是那不停輕顫的睫毛泄露了她心底的些許秘密。
與其說她是累了,倒不如說她是因為不想見到他。在听到他說出那樣殘忍的話後,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至少她做不到以前的那種笑臉相迎了。
就在這時,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下一刻,輕輕地按了按她的手,軒轅曜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皇上,刺客一事……」
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軒轅曜又折了回來,那微涼的鼻息撲面而來,在她錯愕的時候,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乖,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那樣溫柔地語氣,那樣寵溺的話語,讓她恍惚間記起就在前不久,每次他上朝的時候都會說這麼一句,那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甜的,因為得到了這個男人傾心的對待,可是現在想來,一種淡淡的苦澀卻從心底的最深處蔓延開來。
一切或許都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不是嗎?讓自己心甘情願再一次沉淪的美好幻想。
等她再回神的時候,軒轅曜已經走了,四周一片寂靜。
突然間,一陣嘈雜聲從殿外傳來,眉心微蹙,她不悅的睜開了眼楮,「淚兒,怎麼回事啊?」
「公主,听說皇宮里來了刺客,如今禁衛軍正在到處搜捕呢,據說已經發現了刺客的行蹤。」
見狀,淚兒連忙說道,同時將手中的一碗湯藥放在了桌上,「來,公主,把藥喝了吧。」
無聲的呼出一口氣,慕容清婉緩緩地坐了起來,就在視線不經意的回轉間,突然間發現一抹火紅色的影子從窗前一閃而過,可定神看過去的時候窗子那邊哪還有什麼影子。
是幻覺吧?
想到這里,就著淚兒端過來的碗,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下一刻,她的眸子驀地睜大了。
「淚兒,大哥來過,對不對?」
那種味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有著一種玫瑰的清香,每一次在她不願意吃藥的時候,大哥都是用這種香味給她遮擋住藥味的。
「嗯,自從公主出事後,王爺每晚都會過來的,昨晚他還來過了,說公主今日一定會醒,果不其然,公主就真的醒來了呢。」
淚兒興高采烈的說道,王爺真神,竟然連公主什麼時候會醒都能算出來。
「大哥他如今在哪?」
將湯藥一口氣喝下去,又拈過一塊蜜餞塞進嘴里,慕容清婉才緩緩問道,總覺得大哥此番來這里目的不一般,可是她卻問不出一點線索。
「不知道,他只說這幾天可能會很忙估計一時半會過不來,讓奴婢好好照顧您。」
說完,淚兒將托盤端了出去。
內殿再次陷入寂靜,突然間,就看到殿內的帷幔突然用力的晃蕩起來,一陣勁風襲來,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楮,下一刻,一陣輕淺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猛地睜開眼楮,但看清眼前的人時,慕容清婉整個人愣在了那里,嘴巴張的大大的,一時間忘了所有的反應。
「小婉兒,你這樣歡迎我的方式還真是讓我傷心呢。」
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隨即,她便落入了一具略帶著寒意的胸膛,絲綢的觸感涼涼的,滑過她的肌膚,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表……表哥,怎麼是你?」
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她結結巴巴的說道,視線所及處,一片艷艷的紅色,原來,剛剛不是她的錯覺,那一閃而過的影子應該就是他吧。只是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為什麼不能是我?我記得我給你說過的,等我事成之後就會帶你離開這里,難道你忘了嗎?」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她蒼白的唇,宇文澈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小婉兒,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才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人是你,我還以為我見到鬼了呢,多麼蒼白的一個女鬼啊。」
「表哥」
雙手用力的在他們兩人之間撐開一條縫隙,慕容清婉微微的側開了頭,「表哥,你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開玩笑」
眸子里的戲謔一掃而空,宇文澈一本正經的說道,那雙黑眸里隱隱透著一抹妖嬈的紫,將她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他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婉兒,你可願意跟我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
喃喃的重復了一遍,慕容清婉愣住了。
離開這里?
多麼誘人的字眼啊,只是她真的可以離開嗎?
「對,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帶你離開。」
將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宇文澈一臉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
腦袋里混沌一片,慕容清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只是呆呆的看著他,眸子里有著一絲迷茫和無措。
「她不能跟你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從殿門口處響了起來。
渾身一顫,慕容清婉猛地轉過頭,只一眼,她便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僵了。
軒轅曜!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哦?你確定?」
眉尖微挑,宇文澈低低的笑了,並沒有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感到絲毫的驚訝,只是箍在她腰間的手臂加了幾分力氣,讓她的身體更加緊密的貼合在自己的身上。
「朕以為冰玥國世子最好還是將朕的愛妃放下比較好」
眼楮死死的盯著他們,軒轅曜答非所問的說道,在他的身後是一整排鐵衣盔甲的禁衛軍。
「你的愛妃?」
像是听到了什麼好听的笑話似的,宇文澈哈哈大笑起來,「軒轅曜,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愛妃的嗎?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這幸虧還是你愛她,如果你不愛她的話,她現在是不是早就死了,你知道嗎?我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初沒有將她一並帶走。」
「是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你同樣沒有機會帶走她。」
軒轅曜的聲音依舊寒涼,看向他們的眼神更像是從冰水里浸過一般讓人從頭涼到腳。
「哦?你以為在她得知所有真相的時候,她還會留在你身邊嗎?」
宇文澈不以為然的說道,順手從床上抄起一件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婉兒,我們走。」
「等等」
下一刻,就看見慕容清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表哥,我不懂,你所說的真相是什麼?」
「婉兒,沒事。」
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宇文澈淡淡的笑著,看向軒轅曜的眼神卻分明帶著一抹挑釁。
他在賭,賭這個男人對婉兒的心意到底如何?
「不對,你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對不對?」
眼楮死死的盯著他,慕容清婉沉聲問道,心中突然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在逐漸的蔓延,並且那種感覺愈演愈烈,像是快要把她吞噬了一樣。
「乖,我說沒事就沒事。」
將她腮邊垂落下來的發絲攏到耳後,點點她的鼻頭,宇文澈一臉寵溺的笑了,一頭如瀑般的墨發直直的垂落在腰際,明眸善睞,讓他看起來宛若妖孽重生,摟在她腰間的手臂卻像是宣告自己的所有權似的分明絲毫的放松。
「朕再說一遍,放開她。」
看著這一幕,喉結不停的上下滾動著,軒轅曜又說了一遍,隨後,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慕容清婉的身上,「婉兒,過來。」
將手伸向她,那語氣極盡誘哄的意味,可是在看到那雙寒涼的眸子時,心不由得沉下了幾分。
「我……」
慕容清婉剛要說話,就發現箍在她腰間的那條手臂更加收緊了幾分。一時間,她語塞了。
「軒轅曜,別費口舌了,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是你不懂得珍惜。」
宇文澈仍是淡淡的說著,讓婉兒嫁給他,成為他的女人,是他這一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一件事,當年如果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怎麼會任由婉兒來到他的身邊?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無關。」
軒轅曜冷聲說道,目光再次轉向慕容清婉的時候,已多出了一些別人看不懂的東西,「婉兒,你……真的要和他走嗎?」
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他這樣問道,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狀。
這一刻,他是害怕的,害怕她的回答會擊碎他心中最後一點希冀,害怕她又如五年前一樣說出那足以讓他悲痛欲絕的話。
這一刻,他後悔了,就如同是一層窗戶紙一樣,只要他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那紙就會完好無損,可是一旦戳破,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無聲的咽了一口唾沫,慕容清婉將視線轉向了一旁。
「在這里,讓我覺得窒息。」
許久許久,她說了這麼一句,那聲音近似呢喃卻仍然如一記悶雷狠狠的擊向了他的心里,驚起千層浪。
「你說什麼?」
身子劇烈的搖晃著,軒轅曜「蹬蹬蹬……」的後退了好幾步,看向她的眸子感覺陌生極了,「你說過一生一世一雙手的,你忘了嗎?我答應你,從今以後這里只為你一個人留著。」
手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胸口,他異常艱難的說著,只覺得心如刀絞一般,表面看起來完好如初,其實內里早已是鮮血淋灕。
「我沒忘,可是我累了,你讓我走吧,好嗎?」
慕容清婉很平靜的說著,以前她也曾動過這樣的念頭的,可每每到了最後又放棄了,如今宇文澈的到來與其說是他的私心,倒不如說是對她的成全。
「你真的要走?」
雙眼微眯,軒轅曜又問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抹上揚的弧度。
「請皇上成全」
低眉斂眼,慕容清婉輕聲說道,語氣雖然輕柔,可是卻透著一抹不容人質疑的堅定。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想要逃離這里。只要看不到她,天涯海角哪里都行。
「呵呵」
听到她的話,軒轅曜突然笑了起來,「好一個成全,慕容清婉,原來在你的心里我也不過就是如此,是我自己笨竟然傻傻的當真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用力的閉上了眼楮,薄唇微抿成一條直線似是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麼。
臉上依然掛著笑,可是心早已被刺得千瘡百孔。
為了她,他已經漸漸地變得不像自己,變得委曲求全,變得學會了看她的臉色行事,他以為有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的,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給別人一個微笑,別人就會還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愛情不是這麼算的。
看著他臉上那抹蒼涼的笑意,慕容清婉心顫了,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突然生生的疼了起來。
她很想告訴他,她離開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他了。他們就像是兩只刺蝟一樣,想要擁抱卻只會將彼此刺得體無完膚,他們之間有著永遠都跨越不去的障礙,想要在一起,除非將彼此身上的刺全都拔光,可是沒有了刺的刺蝟還算是刺蝟嗎?
「婉兒,我們走吧。」
環摟住她的肩,宇文澈輕聲說道,這個男人對慕容清婉的影響力太大,他不喜歡。
無聲的點了點頭,慕容清婉緩緩地轉過了身,可就在她的腳剛剛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軒轅曜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將人帶上來。」
聞聲,慕容清婉下意識的轉過頭,當看到人群之後那被人五花八綁捆住的男人時,她整個人愣在了那里,臉上露出了一抹迷惑不解的神情。
「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里?」
「婉兒,你不用管我,快跟著澈離開這里。」
看著她,慕容瀾沉聲說道,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所以他不怨別人,只是他仍然低估了軒轅曜的實力。
「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有他為什麼要抓你?難道說你們就是那闖入皇宮的刺客?」
眉心緊緊的蹙成一團,她一迭聲的問道,第一次見到渾身鮮血淋灕的慕容瀾時,她就覺得事有蹊蹺,如今再見到她更加堅信了心中的想法。
「婉兒,這些你不用管,日後大哥定會給你解釋的,澈,還愣在那里干什麼?快把她帶走。」
慕容瀾沉聲說道,話還沒說完,登時悶哼了一聲,原來是在他身後的一個禁衛軍士兵狠狠的踹了他一腳。
「軒轅曜,你放開他。」
慕容清婉怒了,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什麼,本來蒼白如紙的臉此時竟然漲得紅通通的,那雙眸子更像是要噴火似的死死的盯著他。
「沒問題,只要你留下我自然會放開他的,但是如果你敢踏出這里一步,我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謝謝親897673265和沐汐雨的咖啡哦,非常感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