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曉斌又接連給林桃捎了好幾張卡片，意思不言而喻。林桃下定決心給他回了信，只寫了一句話︰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在某天晚自習放學後，林桃走到回家的巷口時，發現有個人站在街對面的樹底下，她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是嚴文，或許心里真正期待地也只有那個人，她下意識地朝那邊走過去。表弟追回來，問她去哪兒，林桃說你在這等我一下，就朝對面跑去。可走近了才看清，是孟曉斌，心里頓時很失落。孟曉斌剛想說話，林桃已轉身，「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別再來找我了。」孟曉斌仍然不死心，「當普通朋友都不行嗎？」林桃回頭看他，「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給我寫信就是為了當普通朋友嗎？」說完扭頭就跑了。
表弟問她那人是誰，林桃說小孩子別問那麼多。表弟臉扭曲，你好像只比我大兩個月吧？林桃看了一眼他那張滿是粉刺的臉，說︰「想三想四，臉上長刺！」氣得表弟扭頭狂奔，淨揭人瘡疤！
元旦那天，童帥送來了嚴文的賀卡。他狡黠地看著林桃，「你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嗎？」林桃欲言又止，「還是你根本就不關心他的好與壞？」他在為嚴文叫冤，這個女孩兒是鐵石心腸嗎？
林桃說，「不是，我……那他現在在干嗎？還上學嗎？」這是她最關心的，他才十六歲，如果從此就不上學了，那將來怎麼生存呢？
「他在松山職業中專。」童帥哼了一聲，「無非就是混個文憑！」
「他還跟人打架嗎？」林桃弱弱地問，想起他為她打人的事。
「呵呵，你還是很了解他的嘛！他昨天剛跟人打了一架，臉還腫著呢！」
林桃一听急了，「跟誰打的？為什麼事情？」
童帥撇撇嘴，「你別問那麼多了，如果你想給他捎話我很樂意效勞！」
她想了想，「你跟他說，讓他別跟人打架，安安分分的把中專上完。還有……」林桃不知道還要跟他說些什麼，「就這些吧！」
童帥點點頭，「那你回教室吧！」
林桃走了沒幾步，童帥突然又叫住她，「跟你說個秘密，嚴文晚上經常去你家後面的那個胡同，有時候在你的窗戶底下站好幾個小時。」
林桃一下子懵了，怪不得那次他突然送給他一只鋼筆，或許林桃偷跑出去找他的那個晚上他就在那兒，想起他大冷的天站在窗戶下面的樣子，她的心突然就漲得滿滿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抬頭看見童帥已經走遠了，大聲喊了他一聲，「你再幫我帶一句話，周六下午兩點，我去他學校門口。」童帥挑挑眉，比了個ok的手勢。
那天林桃跟母親說去找同學玩兒，吃完午飯就出去了。到松山職業中專門口的時候還不到一點半。她把車子停在旁邊，站在那兒等。周六學校里沒什麼人，偶爾有幾個學生出出進進。林桃心里很緊張，第一次和男孩子單獨出來，還是她主動的，見了面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那日一時情急話說出了口，可到了節骨眼上她又想打退堂鼓了。林桃看看手表，心想等到兩點他不來立馬走人。抬起頭，卻發現嚴文站在馬路對面正看著她。
他把自行車停下，跑了過來。林桃臉紅，不敢看他，嚴文說，「你這麼早就來了？」林桃嗯了一聲不說話。
「我帶你去松山公園逛逛吧！」他推著她的自行車，回頭叫她，「走吧！」
林桃又哦了一聲，跟著他朝對面走。
兩個人把車子停在公園門口，一前一後朝里走去。嚴文回頭看了她一眼，停下來等她，等她走近了，拉住她的手朝前走著。林桃往回抽，他攥得更緊，「你再不听話，我就抱你！」他嚇唬她，她抬頭瞪他一眼，發現他的左眼下面有些發紫。
「這附近有個動物園，你去過嗎？」他問她。
「以前去過一次！」
「我沒去過，里面有什麼動物？下次我們去玩兒吧！」
林桃很認真的想了想，「有老虎，獅子，猴子，還有鳳凰！」
「什麼？鳳凰？」嚴文吃驚的看著她。
林桃反應過來，「啊，不是鳳凰，是孔雀！我說錯了！」她害羞地笑笑，那個樣子可愛極了，嚴文一時看傻了眼。
「我們認識快三年了，你一共跟我說過幾句話？」他有些淒哀地看著她，手上的力度不禁加緊了些。
林桃想了想，確實是屈指可數，心中不免有點兒傷感，被他攥著的手忍不住回握了一下。兩個人在一個涼亭里坐下，林桃看著遠處，說︰「你總是說些不正經的，我不知道跟你說什麼好，我有點兒怕你！」
「怕我吃了你啊？」他伸手摟住她圈到懷里，林桃的心髒撲通亂跳，他輕輕扭過她的臉，低頭覆上她的唇，林桃猶豫了一下，身子微微顫抖著閉上眼楮。他越吻越深，手開始不安分，在她胸前捏了一把。
「你干嘛？手不準亂模！」林桃避開他的唇，頭貼在他耳邊。
「我就要模！」他開始耍無賴，手又覆了上去，蹭著她的臉去親，林桃一把推開他，「流氓！」干脆扭過臉去不理他。
嚴文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又親了她一下，林桃翻著長長的睫毛瞅了他一眼，「你怎麼還是這副無賴樣子！」
嚴文看著她，發現她的側臉很美，尤其是那兩排長長的睫毛，自熱的向上翹著。「有些東西我輕易不會改的，比如說跟你耍無賴，比如，每天都想你！」
林桃回過頭來看他，覺得這個男孩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雖然他不學無術，可身上那股自信霸氣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他從不在誰面前自卑，總是高高在上，掌控著別人的情緒。
嚴文看著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女孩，她漂亮，性格婉雅，學習又好，幾乎找不出什麼缺點。自己從來都是唯我獨尊的性格，唯獨在她面前總會有些不知所措，總是以一副賴皮的樣子掩飾自己的自卑。
「是不是發現我很帥？後悔以前沒理我了吧！」他又恢復了那種讓人看不透的嬉笑。
「沒發現有多帥，就是個子好像又長高了些！」林桃盯著他，伸手揉了揉他臉上發紫的地方，「我不理你，你干嘛還一直對我好？」
「就是想對你好，想讓你高興，可總是惹你不高興！」他想起了他打架的事，還有陳蓉的事。
「你以後不要打架了，打架很好玩嗎？」林桃有點兒心疼他。
嚴文握住她的手，「盡量吧！」
「你還要好好上學，一定要畢業！」
「我盡量！」
「不要總是大半夜站在我的窗戶下面！」
「我盡……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的？」
「童帥告訴我了，還有，不要總是送我東西，你哪來的錢？」
「這麼多要求，我考慮一下吧！」
兩個人靜靜的坐了好一會兒，林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啊，你和陳蓉怎麼回事？她都不理我了，還問我和你什麼關系。」
嚴文恩啊了半天，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反正現在我和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當時也不知道你們倆認識！對了，你怎麼和她說的？」
「實話實說唄，同學關系！」林桃很理所當然。
嚴文敲了一下她的頭，「我都跟她說了我喜歡的是你，你還同學關系？」
林桃調皮地笑笑。
「那現在我們是什麼關系？」嚴文問她。
林桃臉紅，想了想，「同學，朋友啊，哎呀不知道，我該回去了！」她站起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里離家遠，一來一回就要一個多小時，確實也該回去了。
嚴文拉住她，「今天回去，下次什麼時候再見面？」
林桃想了想，「我媽可精了，不能每次都騙她！」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晚上會經常去你學校門口等你放學，你要是不方便就不要跟我說話，知道我在那兒就行了！」她點點頭，眼圈泛紅。
「如果你能見我，就讓童帥跟我說好時間，我帶你去動物園好不好？」
「嗯！」林桃眼里含著淚，一點頭眼淚就掉了下來，嚴文用手給她擦，「哭什麼？傻丫頭！又不是見不著了！」林桃吸吸鼻子，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粘人，現在的他給她一種很舒服的安全感，很讓人依戀，也害怕失去。可年少如他們，想要終日廝守是一種奢侈的想法，她不禁嘆氣。前面過來了幾個散步的老太太，嚴文趕緊放開她，「走吧！」
林桃依依不舍地，走到很遠了又回頭看他，他還是站在那里看著她，朝她擺擺手讓她快走。
等林桃出了公園門口，嚴文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取了自行車遠遠地跟在她後面，一直見她拐進了回家的巷口，他才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他總是站在學校右邊的路燈下面，林桃下了晚自習一出校門就能看見他。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也會有三三兩兩的男孩跟他一起。她不能去跟他說話，怕讓人看見，早戀這個詞在老師父母眼里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可怕。只能在經過他附近時深深地看他一眼，眼里有著只有他能看懂的溫柔，然後就不得不跟著表弟回家。他看著林桃，總是不漏聲色的笑笑，有時候還會咬牙切齒得看一眼她那個表弟，把孩子嚇得心里直犯嘀咕，以為踫上黑道兒的了，拉著林桃就跑。林桃心里笑岔了氣，臉上還得繃著不讓表弟看出來。
期末考試過後，馬上就放寒假了，林桃一直沒有機會和嚴文說上一句話，想來想去只能等過完年想辦法見他。她給他選了一張賀卡讓童帥捎給他，里面夾著一張紙條︰初六上午九點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