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墨恆若是當真想要引這千魚和尚上鉤,立即就可以施展計中計,自然而然地配合千魚和尚演戲。但墨恆瞬間思量許多,還是決定不要主動,千魚和尚可不是他墨恆現在要釣的魚,現在事情已經太多,莫要貪心得一不小心被魚拽到河里去。
但是也不能一直冷淡漠視,否則豈不是徹底激起這千魚和尚的激進征服心理?
同樣身為男人,又歷經前世,此時墨恆對那千魚和尚的態度可以說是了解甚深。
墨恆轉念間,目光清澈地看著千魚和尚,有些疑惑似的隱晦地點明道︰「神僧傷勢如何?晚輩天生對氣息敏感,不知為何神僧體內氣息精純浩瀚,卻偏偏顯得有些氣虛?實為不解……」
千魚和尚听得笑容微微一滯,暗道︰「糟糕,小瞧了我這道侶,早知道就施展神通來徹徹底底地偽裝受傷好了,現在卻來不及了。」下一刻撓頭的手一下子太過用力,把腦袋上沾的假戒疤撓下來一個,忙「哎呦」一聲,將戒疤貼回去。
「這,這戒疤平時沾得結實,亦不怕水,卻是怕蹭。小僧修的是歡喜聖法,所以佛祖賜予十二顆戒疤,小僧什麼時候與道侶結親,就什麼時候將戒疤揭下……至于小僧氣息,實際上,小僧雖然身懷法力,卻,卻不太會使用,所以才會受傷,不然的話,小僧,小僧絕對安然無恙。」
千魚和尚淳樸的表情先是有些尷尬,後來變得誠懇而無辜,再後來就是慚愧,最後又變得信誓旦旦得渀佛在道侶面前表現大男子氣概……一連番的表情變化得自然而然,完全是一個單純陷入情愛中的傻大個模樣。
而且這傻大個容貌上等,體魄完美,衣衫襤褸,春光外露……淳樸得任君采擷。
——誘惑我?這賊禿倒真是厲害,頗得其中三味。
墨恆看著他,愣了愣,心頭忍不住劇烈地跳了幾下,松了口氣似的淡淡道︰「哦,原來如此。」
千魚和尚見他一愣之後就沒有繼續注意自己此時這番風情外露之態,不由暗暗失望,也有些納悶,卻不以為怪——畢竟他是明目張膽地嚷嚷著「小僧修煉歡喜聖法,對施主一往情深」,難道還不許對方冷淡?墨恆沒有怒目呵斥,僅僅在最初給他些壞臉色,已經足夠顯出風度了。
所以千魚和尚毫不氣餒,咧嘴傻呵呵地盯著墨恆憨笑,明目張膽地咽了咽口水。
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似的,面紅耳赤地轉開高大的身板,掩飾一般地驚呼一聲︰「哎呀,差點忘了這些靈魚了,小僧趕緊將它們剖洗,否則渴死了再烤,可就沒了鮮美滋味。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靈魚啊靈魚,你們還是趕緊解月兌,奔赴極樂吧……啊,還有這老龜。」
隨即又扔掉靈魚,抱著老龜,轉身顛顛地跑到墨恆身前,一雙眼楮黑亮炯炯,吶吶道,「墨恆施主,這仙府洞天空間脆弱,萬一有強者拼殺激烈,恐怕會引發空間湮滅之潮,小僧有些擔心墨恆施主……」
說著話,忙將老龜放到墨恆身邊,咧嘴笑道,「恰巧,這只老龜體內有一枚‘聖印’,而這‘聖印’似乎能夠激發祭台,將人帶到幽冥地域中去。不如,墨恆施主你煉化聖印,再收取那祭台?這樣,小僧就能安心些了。呵呵。」撓頭憨笑不止。
「多謝神僧關懷。」
墨恆也微微笑了下,心下暗嘆,隨即眼眸一縮,想起了什麼——聖印,祭台?莫非……
墨恆低頭仔細看了看巨龜的龜殼,觀察那里隱藏的寶光,不動聲色地問道︰「神僧可知,這聖印激發祭台之後,能夠籠罩多少範圍,又能將多少人帶到幽冥地域中去?」
「啊?這個……」
千魚和尚老實巴交地眨了下他的單眼皮,回答道,「小僧想想啊。」低頭蹲下,伸出寬厚的大手,按到墨翠巨龜的龜殼上,突然手上佛光一冒,金黃純正、浩瀚溫和的佛光沒入龜殼之中。
此刻,千魚和尚閉眼肅穆,挺胸收月復,佛光將他半-果的精壯體魄映照得猶如羅漢金剛。
片刻後,千魚和尚收回手掌,直起身來,雙手合十稽首道,「咳咳,小僧施法看過了,若是墨恆施主將聖印取出煉化,激發祭台時再有其他人在一旁布陣相助,以墨恆施主現在的修為,應能將方圓十里左右的地方全部籠罩,並借助聖印溝通的幽冥之力,將十里地方全都拉墜進幽冥地域之中。」
「十里?這麼廣闊!」
墨恆面色微變,心中的驚疑猜測立即有些確定。
「是挺廣闊。」千魚和尚撓頭憨笑,然後又是雙手合十地看著他,說道,「其實,小僧看來,這聖印之所以能稱‘聖’字,應該就是因為它里面蘊含極為神妙的法則之力。而這仙府洞天之中空間脆弱,聖印法則之力通過祭台溝通幽冥,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把廣闊空間拉墜其中。」
說著話,千魚和尚濃眉大眼之中顯出微微的痛苦之色,手捂著精赤的胸膛悶咳兩聲,「若是小僧相助,咳咳,墨恆施主再有靈寶加持,必定能夠將聖印祭台所籠罩的範圍再加擴大……」
越是剛強的人,脆弱時越是惹人憐惜,千魚和尚眼下的模樣就印證了這一點。
但墨恆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千魚和尚刻意顯示的「魅力」。
——還能再加擴大,那不是說……
墨恆微微垂眸,目光森然如刀地盯著墨翠巨龜,越發確定。
「難怪,難怪……如此一來就說的通了!梁弓宜在我前世時總是外出,回來後身上偶爾也有幽冥煞氣殘留,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刻苦磨煉。現在看來,他必定早在這洞天之中得到了聖印之類的寶物,在幽冥地域中發展著獨屬于他的勢力!卻一直將我蒙在鼓里,將我利用到死,也是我前世為情所困,未曾看穿……」
墨恆心下寒聲,暗自咬牙,默默冷笑
修煉者行走天下山間,爭的就是寶物機緣,除了極少的幸運兒之外,誰能一直獨善其身?
獨自一人無權無勢,基本沒可能與大門大派爭搶靈丹妙草。那樣的話,有時突然天降機緣遇到寶物,卻被身後有著勢力的人搶奪,連還手都不敢,甚至還要逃跑,以免被人殺掉滅口。可憐之處,簡直多不勝數。
所以,天下修煉者中,十之八-九都有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來自保的期望,不過能夠達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還是獨來獨往的散修,頂多三三兩兩結伴而已。
墨恆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無不暗懷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進可攻,退可守的想法。
梁弓宜的野心自始至終都不在任何人之下,若有機會,豈能不費盡心機地謀劃各方?
以前墨恆沒進過這仙府洞天,沒能明白,現在突然听聞千魚和尚說這聖印和祭台的莫大功效,自然一下子聯想到了心藏秘密、明顯在這洞天中有莫大機緣的梁弓宜!
「現在,梁弓宜在何方呢?應該已經遇到他的機緣了吧……」
轉念之間前後思量個透徹,墨恆這才抬眼,心下殺機濃到極點,面上表情卻是溫和平靜。
「墨恆施主,咳咳……你,你還是快些將這聖印以法力煉化取出,免得夜長夢多。」
千魚和尚看著他,不知他在想什麼,溫和而羞澀地笑了笑,然後匆匆說了句,就好像在悄悄運轉法力壓制傷勢一般,轉身大步走向還在岸上垂死掙扎的靈魚。
墨恆瞬間回神,深深看了看他的高大背影,稽首低聲道︰「多謝神僧厚賜,晚輩卻之不恭了。」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不然就是恃寵而驕,目中無人,令人看輕。
千魚和尚此時知道墨恆感知敏銳,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用神識監視他,但听著他明顯比之最初要溫和的語調,眼底也閃過笑意,轉頭嘿嘿一笑,胡亂擺手道︰「不客氣,不客氣。」忙高高興興地彎腰去撿起靈魚。
墨恆自有《蓮花法咒》仙法中的煉器秘術來煉化龜殼中的聖印,是以心思閃動著,立即著手將聖印從龜殼中煉化出來。有了聖印,再加上他的許多殺手 ,就可以準備建立一方他獨有的勢力了。雖然仍有許多困難處,但不怕面對困難,就怕沒有這種建立勢力的機會。
到時候,不妨與同樣擁有這種勢力的梁弓宜「探討」一下心得,豈不妙哉?
不知到那時,梁弓宜的臉色會是如何好看。
墨恆輕輕笑了一下。
千魚和尚在河邊用手刀法力對靈魚開腔破肚地洗涮,下手之熟練讓人看得毛骨悚然,當真是個魚肉殺和尚。而他在殺魚的同時,還時不時靦腆地轉頭去偷看墨恆,純淨的眼底閃過幾分滿意和期待之色,心道︰我這道侶不俗,日後與他相合,小僧我今生的正果指日可期!善哉善哉!
「娘子,娘子?」
遠處的中年男子已經醒來,卻不敢亂動,只是心下焦急,忙暗暗用法力傳音。
「……相公,我無事。」
躺在男子旁邊的女子有些驚魂未定地回應著。
男子松了口氣,懊悔地嘆著︰「悔不該不听娘子忠言,都怪為夫心起貪念。」
女子自然又是一場貼心的溫柔安慰。
二人相互說了幾句,等了片刻也沒見「外來者」管他們,只得戒備著相攜站起身來,朝墨恆看了看。看到墨恆盤膝坐在一只巨龜身邊,儼然正在祭煉寶物的模樣,都是心道果然;又往河邊看去,見是個和尚,驀地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听到的木魚聲,都是心下打了個寒顫。
「你們二人好不知趣,既然不想裝死,就趕緊離開此地,別亂糟糟地打攪小僧和道侶幽會。若是再不知趣,別怪小僧送你們去見佛祖,到時候,即便我那道侶再有好心,也救你們不得!」
一聲有些木訥的醇厚男聲在中年男女二人耳邊同時想起。
這聲警告渀佛沒有絲毫殺機,中年男女卻听得駭然不已,連話都不敢多說,匆匆行了一禮,轉身攜手逃開。直直逃了三四里地才敢施法飛起,飛了片刻,遠遠看不到那和尚了,才大大放下心來,感覺脊背一陣冷濕,卻是出了一身的涼汗,相視一眼,慶幸自己逃出生天。
「是那少年救了我們?」
女子失神了一下,低聲問道。
男子怔怔不語,片刻後才點頭︰「我也不知,但你我夫妻能夠安然無恙,想必是那少年出手相救了……走罷,這外來者來歷不同尋常,遠遠不是以前那些幽冥人可以相比,的確不是咱們可以覬覦的。」
女子見他受到打擊,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握緊他的手,往家族所在的部落城中飛趕。
走了兩個不請自來的礙事家伙,千魚和尚又屈指一彈,彈出兩團金色火花。火花飛射而出,落到遠處的兩具無頭尸身上,只是一閃,就將那兩具尸體化為烏有。自此河邊徹底清靜下來。
千魚和尚四顧一遭,這才滿意,瞅了瞅墨恆,專心致志地揀柴,準備給道侶烤魚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終于到了這章,把以前埋下的幾個小坑給填了。明天繼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