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天下間暗潮隱隱起伏,兩年多的時間如同水花入海,消逝無回。
兩年多以來,墨恆將自己的所有依仗之中,就目前來說最為要緊的寶物——先天靈寶「須彌寶鏡」煉化得更深入了一些,也掌控得更加細致。現,他除了能夠用須彌寶鏡護身自保之外,勉強也能夠催使出微微一縷混沌氣息。
這混沌氣息雖少,但對煉氣境界,甚至化神境界的修煉者來說,卻堪稱世間絕無僅有的至寶。
「無論是淬煉法力,還是殺伐對敵,混沌氣息都是堪稱最穩妥的,令法力‘反本溯源’一般的捷徑,有畫龍點楮的神奇功效——最關鍵的是,現堪堪可以用之來遮掩自身天機,雖然遮掩的範圍極小,但必要時候卻極其有用。」
一次,墨恆不動聲色地彈了彈手指,他和虎玄青就被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環繞,頓時,他們之間莫名地產生了一種除非親眼所見,否則絕對無法感知到的「虛幻」變化。
虎玄青對他的這種手段微微驚奇,閉上眼楮仔細感知,臉色浮起一絲喜意,睜開眼楮,帶著微笑地喝了口靈酒,贊道︰「明明正品酒,但神識探察二,卻見到們正要放下酒杯,打算下棋論道。看來這天機雖然只能遮掩兩的狹小範圍,卻是隨心意而動,有這樣的本事,就更能放心了。」
虎玄青時常來墨府,除了為與墨恆相會喝酒,更重要的卻是擔憂墨恆,非得親眼確保墨恆的安然無恙,他才能放心山門中修行。否則隔得時間長了不見墨恆,他心里頭總會七上八下,靜不下神思來體悟大道。
虎玄青的心意並沒有明說,墨恆卻自然知曉。
墨恆安靜地體悟這遮掩天機妙法,片刻才睜開眼楮,搖頭說道︰「談不上隨心意而動,畢竟還只是煉氣的巔峰,只能遮掩二某處的舉動不被察覺,若是二行走間不斷改變地方位置,這天機無法移動,自然就無從遮掩了。或許等晉升化神境界之後,可以一邊改變位置,一邊遮掩天機。」
虎玄青眉頭微皺︰「哦?」隨後又眉頭舒展開來,放下酒杯,專注地看著墨恆,沉聲笑著,「無妨,晉升化神之事,只等水到渠成就可,不要著急于眼下。現修為大漲,無論墨府發生什麼事,只要,都足以護周全。」
混沌氣息的幫助下,墨恆和虎玄青兩的進境都是極快。
墨恆年幼時條件不夠,現想來,基礎雖然也算扎實,但還有漏洞,如果只一味地求快速突破,那麼到化神之後,再沖擊返虛境界就難上加難了。所以,墨恆為了夯實這一世的基礎,硬生生補養、奠基、壓制法力兩年多時間,現基礎牢固至極,以後前途遠大,沒有絲毫後顧之憂。
虎玄青因為每月都會來回奔走于浩然門和墨府之間,混沌氣息輔助下,暗中淬煉著法力和血肉,有這等幫助,再加上他本就修行刻苦,到如今,竟是成功晉升到化神圓滿的境界,眼看著不知什麼時候機緣一到,就有希望月兌離化神圓滿,晉升成為返虛強者。
虎玄青這等進境神速卻又極其穩妥的情形,他和墨恆二的有心之下,誰都查不到絲毫破綻,只能說他是大器晚成,讓不知內情的浩然門掌門古瀾都直覺匪夷所思,卻又欣喜不已。
先天靈寶,仙都難求一個,對虎玄青這樣化神期的修士來說,其功效又豈是等閑尋常?
「的修為似乎壓制不住了,最多三四個月,就必須晉升化神,這已經是水到渠成。」
說話間,墨恆的笑音忽然有些低沉,眼神看向虎玄青,其中意味有些按捺,又有些火熱的灼灼期待,繼續說道,「再過三個月,就是十七歲生辰,到時候,身體已經長成,正是突破境界關隘,晉升化神的時間。」
虎玄青本來听得點頭微笑,為墨恆歡喜,此刻對上墨恆那雙炙熱眼眸,不禁微微一怔。
隨即,虎玄青恍然,明白墨恆的意思是什麼。身體長成,化神修為,那麼,墨恆便是與他虎玄青一樣的境界,正是修煉雙修功法的必要條件——墨恆早先便向他坦然展示過墨雲書傳授的那冊雙修功法。
這兩年多來,虎玄青浩然門和墨府之間來回往返,有時為了遮掩行徑,還會帶上一兩位脾性相投的同門師弟師佷過來向墨恆討酒喝,親眼看著墨恆從一位略帶稚氣的俊逸少年,逐漸長成為比幻境中更加清俊和挺拔的兒郎。
虎玄青想到此處,腦中剎那間再次浮現出自己精赤體魄,墨恆身下承歡,兩都是不著-寸縷,汗流浹背,床第間翻滾不休,沉浸著儂儂的畫面……不由得紅了臉,心里也有些赧意。
不過,虎玄青到底親身經歷過幻境中種種數不清的魚水相好,這時也沒有什麼矯情的尷尬別扭,只是因為現實中畢竟還從未有過情愛,難免對以後的第一次有一絲期待和緊張糅雜成的異樣而已。
當下就不顧臉紅,直直地對上墨恆的目光,低聲醇厚地說著︰「就等十七歲,到時,接出去。知道一處隱秘所,正是突破境界的好地方。」
墨恆便笑起來,目光越發肆無忌憚地虎玄青臉上、喉結、胸肌等地方掃視。
虎玄青也笑,雖然剛毅的面龐上仍舊有著不知是醉意還是赧意的紅色,卻始終坦然承受著墨恆的目光。然後,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靈酒。
二一時默契無話。
現早已是深秋了。
此時,那極遠的西方,昏黃的沙漠廣闊如蒼涼之海,忽而狂風刮過,帶起一大片飛沙如霧。
駝鈴悠悠地隨著駱駝的步伐搖晃輕響,清脆的鈴聲風中傳出極遠。循聲望去,一只駱駝商隊正從極其遙遠的地方,一點點跨越著不知多少沙丘,向太衡山的方向而來。
飛沙彌漫他們之間,他們卻沒有理會,只自用圍巾捂著口鼻跋涉,顯然是習以為常。
商隊中間,幾個精悍男圍護著一只龐大駱駝,駱駝背上的雙峰之間是華麗寬大的鞍座,鞍座上是一位漠然俊挺的青年。周圍的護衛們對這青年恭敬畏懼,不敢注目,不敢議論,都沉默不語。
「還有多久能出沙漠?」
青年問著,他雙肩寬厚,體魄健朗,單薄的衣衫卻硬生生隔絕著飛沙,顯然法力修為極其深厚。他盤膝而坐,不動如山,遙望太衡山的方向,眼眸中有深沉的復雜意味。
若墨恆這里,必能認出此正是兩年多不曾見過的梁弓宜。
「仙師大,還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小鸀洲。小鸀洲休整兩天,再趕路就更快了。」
幾個護衛樣的男中,領頭的連忙大聲回話。
梁弓宜微微點頭,看也沒看他一眼,仍是極目遠望太衡山的方向。
他煉化五色神網之後,因三生神石觸動而看到的「前世」其實並不算連貫,很多重要的事情也只是似是而非的斷斷續續,更別提細致了。不過,一些事關他自己的重要事情,他即使不太清楚明白,也還是能夠推測出大體時間來。
若是他記得不錯,「前世」時,早一年前,他就結識了墨恆的兩位庶出兄弟,然後墨府中「初見」十六歲的墨恆。現晚了一年,不過也沒什麼問題,甚至比「前世」更好。
他那斷斷續續的「前世」里,他是見到十六歲的墨恆,並且與墨恆兩廂歡好之後才獲得一部並不怎樣的功法,直到後來,墨恆為一個叫「一心漢」的做了許多事情,才為他換來極其適合他的上等法門《伐折羅經》。
而現,他那殘破不全的「前世」記憶力,竟完完本本的烙印著墨恆當初明明受著傷,卻還專注認真地只顧將《伐折羅經》傳授給他的場景——
那時,墨恆草草地壓住傷勢,面色蒼白,氣息有些虛弱,神情卻是欣喜甚至迫不及待地將《伐折羅經》傳授給他,摯愛地看著他說道︰「修煉的功法不是不想傳授給,只是這功法似是血脈法門,學了也不能煉成,反而對有害。現終于將這門功法得到手中,雖然那一心漢算計為他再殺大敵,但好他並未食言,以後就可以一直修煉這門直問大道的妙法了……」
那時,他梁弓宜怔怔愣愣地望著墨恆,胸中又是暖又是愧,不僅將功法內容記得清清楚楚,更是將墨恆當時的一言一舉,一說一笑都烙印靈魂的最深處。
就是這對墨恆的烙印,承載著當時墨恆傳授他的功法,讓他今生得以受益。
于是,現,當他最終整理思緒,從「前世」的畫面中冷靜下來,擺月兌了畫面里那種種無奈、悲涼、算計、狠辣、冷漠等復雜情愫之後——最深最無法擺月兌的就是那場畫面中最純粹的深情;而最大最現實的收獲卻是這門《伐折羅經》。
「前世」,他進入仁聖尊王洞天之後,分明是有大機緣,卻只能因為修為實低微而惋惜錯過。如今有了《伐折羅經》,更有前世參悟《伐折羅經》時斷斷續續的感悟,竟只修煉十數日便大有成果。
憑借《伐折羅經》和五色神網,他兩年多前仁聖尊王洞天中可謂收獲不俗。
他知道仁聖尊王洞天將要破滅,所以計算著時間,趕破滅之前,就收拾好所有收獲,早早地尋到「前世」那座山神廟,利用五色神網煉化山神廟中掩藏著的無主聖印,將方圓十里的所有一切都拉入幽冥地域深處。
他之後就躲幽冥地域深處,自己的領域中回想著「前世」那殘破的修道感悟,閉關修煉了兩年多,步步為營,扎實求進,將他的祭壇領域管理得妥妥帖帖,同時也成功晉升煉氣大圓滿。
他這才出關,利用聖印和祭壇,傳送回來。
他當初將聖印的印記設仁聖尊王洞天之西的安全地方,距離墨府所的太衡山太過遙遠,如今要想趕往墨府,只有先穿過荒涼的沙漠。對他而言,這樣才算穩妥,不易被發覺。
「不管那前世為何與今生如此相像,但總歸是的機緣和依仗。難怪還沒進入仁聖尊王洞天之前,墨恆初次見就糾纏不斷,還說對‘似曾相識’,現看來卻是被影響,引動前世執念……不知他若是當真知曉前世的所作所為,現會是對愛之心死,還是恨入骨髓?」
梁弓宜胸中情愫突然鼓蕩起來,像是沸水一般翻滾。
他思緒電轉著,想及被三生神石激發的「前世」畫面里與他相愛的墨恆,不禁失神怔怔。
但是說到底,無論是前世的他,還是今生的他,他的本心都始終是自己的修為和長生。
他拋開情感,捫心自問,看過「前世」那並不連貫細致的畫面之後,他對那些堅持要殺墨恆的那些「大物」們憤怒怨恨;對糾纏自己妄圖跟墨恆「搶奪」自己的墨問秋厭惡至極;對自己參與其中以求自保,並自作主張地為墨恆塑造靈軀的事情,卻並無真正的「後悔不該」的意念。
有的,只是無奈的愧疚、追憶的悲涼、失去的痛苦、情感的空虛。
他現有時忍不住想著,若是以後再有必須如此決絕的時候,他做出決絕之意後,必須確保墨恆不會身死魂消。而那之後,無論失去本體的墨恆如何氣他罰他恨他,他都坦然承受,並且愛護一生。
原來,即便再來一次,他內心理智地想,最終的選擇仍是保全自己。
「寧可負天下,不可天下負。哪怕是愛得深沉。」
梁弓宜牙關繃緊,按捺住種種思緒,俊挺的面龐上是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漠然狠厲的冰冷。
他垂下眼眸,驅趕走這令他渾身發寒的念頭,健挺的體魄八風不動,只心里意味復雜地低語著︰「三生神石果然神奇無雙,玄妙莫測。但是,前世畢竟只是前世,如今他更強了,也再非弱小。們再度聯手,前世的遺憾,今生總要想辦法補全,盡一切可能補償他罷。」
這「補償」心里想出來,他勉強好受了些,並且期待之極。
但是,說是補償,其實他自己明白,更多的原因是他自身心底那最深沉和急切的需求。
本來進入仁聖尊王洞天之前,他就被墨恆纏著,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清不楚的熟悉;後來進入洞天之後,又被墨恆以那樣羞的態折騰玩弄,而他本心深處竟有莫名的深沉快感和滿足。
再之後,兩年多來,隨著那「前世」畫面的消化、感悟、整理,梁弓宜越來越明白……
必須「再度」徹底的得到墨恆。
現的他,除非封印所有關于《伐折羅經》的記憶,驅逐所有被三生神石激發出來的「前世」畫面,否則靈魂深處因曾經摯愛又失去而空虛痛苦的情感,會一直不停地他思想中渴望和叫囂。
除此以外,梁弓宜也是另有目的。
他必須和墨恆歡好之余,利用墨恆的身份、勢力、力量,盡快站穩腳跟。不然的話,難道還是像「前世」畫面中一樣苦苦、緩緩地積蓄力量,然後強者面前不堪一擊?
梁弓宜想著將要見面,本來冰玉般英俊的面龐不由緩和,眼底甚至浮起一抹追憶的慶幸和柔情,心里也涌起一陣難以言說的、久違的火熱。只是,他卻不能顯得這樣「自投懷抱」,想著以墨恆的直率和鐘情,想要安排出一個巧合與引薦,也是舉手之勞。墨恆不是有許多兄弟姐妹麼。
趕往墨府與墨恆相會,對他而言,當真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