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往夢菲跟前靠了一下，伸出手臂想搭在夢菲的肩上，還沒等狗蛋把手臂放下，夢菲就抬手，把狗蛋的手臂扒拉到了一邊。夢菲起身挪動了一下，身體離狗蛋遠了一些。狗蛋討了個沒趣，沒敢強行去動作。
狗蛋心里有些灰溜溜的，弄不清該說什麼，又該做什麼。他心里不免有些自卑。又只好給自己打氣，心想，不就是剛出窩的一只小雞，有什麼了不得的，不就是想多掙錢嗎？到了這路邊的飯店，還裝什麼女敕，你當是在那些星級酒店，每個服務員都高高挑挑，仰著脖子，牛逼逼的。
想到這里，狗蛋有了些底氣，找著話題說，小妹妹，我看你的辮子，這麼長，我都好些年沒見過了。
夢菲沒有搭理狗蛋。面對這個比她父親還年老的男人，她搞不明白老板娘為什麼要安排她陪她聊聊。聊什麼，和這個長相土不嘰嘰的老男人，有什麼好聊的。
狗蛋繼續找著話題，問夢菲道，你初中還沒有畢業？
夢菲見狗蛋問個不休，覺得一直不回答，就會被一直問下去，她回答說，已經中考罷了，也不去學校了，就是畢業證還沒下來。
狗蛋說，那你為什麼來這里？
夢菲說，我有個同學，她去年就不上學了，就在分水嶺一個飯店打工，她說這里能掙錢，又不累，我就來了。
狗蛋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女孩子初來乍到，應該還不知曉分水嶺這些飯店的特殊服務。福根老婆是想讓他開導開導這個女孩子，他現在哪有這閑工夫磨這時間。想到這里，狗蛋覺得渾身上下都泄了氣，軟溜溜的。他淡淡地說，好吧！你也陪我說了好一會話，你走吧！我也準備趕路，還要去河北山東呢。下回我再路過分水嶺咱們再聊。好嗎？
夢菲緊張的心馬上放松了許多，她沒有吭聲，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起身就走。夢菲背後兩條大麻花辮子，像秋千蕩在上翹的、圓圓的臀部兩旁，來回擺動，吸引著狗蛋的聚光眼，一下子勾起了狗蛋對那個時代的回憶。
狗蛋見夢菲快走出門口，才想起來還沒有看看她的面龐，是俊秀，還是一般般。他急忙起身，朝女孩喊道，姑娘，你站住。
夢菲回頭一望，狗蛋一下子僵住了。這面容？是在那里見過？是如此的熟悉，圓盤燒餅臉，雙皮大眼楮，唇角翹翹的，特勾男人魂魄，背後再馱上兩條大辮子這，這，這簡直就是年青時候，他的一個偶像。那是一個下鄉的知情，在黑山背村當過小學老師，後來回城了。
狗蛋忙問，姑娘，你是哪里人?
夢菲說，我，是河南的，南陽。
狗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心想，這怎麼可能，那個知情是天津的。
夢菲有些懵懂，不知狗蛋叫住她的用意，說，還有什麼事？沒有，我就走了。
狗蛋看了一眼女孩，勾起了他這麼多年來對偶像的懷想。他忽然有種憐憫之心，就掏出100塊錢，說，給你錢。
夢菲問，給我錢干什麼？
狗蛋說，你陪我聊了半天，這就是報酬。
夢菲說，老板娘說過，由她給我發工資，不要我要你的錢。
狗蛋說，是嗎？我給老板娘解釋，你拿著吧！看你這鞋，都快磨透了，先買一雙。
夢菲不想無緣無故要他的錢，說，老板娘交待不讓要客人的錢的，她給我們開工資。
狗蛋說，不就是100塊錢嗎，你當是一千，一萬，你先拿著，我一會和老板娘說。我是福根飯店的老客，沒事的。
夢菲不想再和狗蛋多說，一把拿過狗蛋遞來的100塊錢，頭也不回地走了。
狗蛋返身，躺在床上，腦子里滿是20多年前的影像，那個女知情的模樣，還有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真和這個女孩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天下竟有這樣相像的兩個人，真是奇了。
狗蛋躺著，目光呆望著有些裂紋的石膏天花板，思緒回到了黑山背村20多年前的舊時光。福根老婆走了進來，手里捏著一張百元鈔票，滿臉堆著笑，見狗蛋在發愣，喊了一聲，狗蛋！
狗蛋一個激靈，起來，冒了一身冷汗，說，老婆娘，嚇死人你！
福根老婆逗著狗蛋說，狗蛋呀狗蛋，你個狗蛋，就沒有把這姑娘搞定，這點本事也沒有？我可是給了你機會了，這樣一個好姑娘，你要是能染上點她的紅福氣，保管你搞煤發大財。你就給把她放了，可惜！可惜！給你這100塊錢，你是不是舍不得出錢呀！我交待過你，你不要給她錢，叫你辦罷事再說，你怎麼給她100塊錢，100塊就想見紅呀！你也太摳門了吧！
狗蛋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看見她可憐，才給了她100塊錢，我知道你們分水嶺這地盤開苞是什麼價錢，我在這條路上我混了多少年，你還不知道。只是，這小姑娘太小了，太女敕了。況且，你也沒有交待清她，她進來，坐著一動不動，我把手放在她肩上，都不讓，你說我還能作甚，我總不能去她吧！
福根老婆笑著說，你呀！狗蛋！笨蛋！傻蛋！你是不是還想等人家小姑娘躺在床上，給你叉開，等著你上，做夢吧你!我不和你嘮叨了。你要是想吃腥見紅，就從山東河北返過來，再來找我，說不定到時候，那層親親的小薄膜，還給你留著呢！你們這些臭男人，就像吃個鮮，嘗個女敕，真鬧不清你們腦子里裝的都是什？
狗蛋笑著說，好吧！那就拜托你老，給我看著點，到時候一旦弄成了，真的，我要是第一個，肯定不會虧待你。這100塊錢，我也不要了，你就給小姑娘買雙鞋吧！
福根老婆靠近狗蛋，一把抓起他的手，展開手掌，把錢擱在他的手里，又把他的手指頭都曲回來，讓他攥住錢，說，給你，就這100塊，誰稀罕，做夢菲的訂金，太寒磣，人家夢菲也不缺。至于看住看不住，我可沒把握。你們這些男人，只要听說分水嶺來了好貨，猴急的，流著口水，都往這竄。我可攔不住。再說，這東西，那樣薄，經不住一捅，可不是我說看就能看住的，除非你，給我拿個首付。
狗蛋拍拍褲子里的票包說，你呀！老婆娘，我狗蛋什麼時候欠過你的錢，我這就給你首付，你開個價，多少錢？
福根老婆急忙按住狗蛋的手，咂著嘴，唧唧，唧唧，然後說，狗狗，蛋蛋，給你開玩笑呢！
其實，狗蛋也只是說說而已，煤礦都停產半年了，沒有開過一分錢工資，財務連這次出差的錢都沒有了，他票包里的錢，也僅僅夠這次出差的開銷。今天飯後，剛進這屋里時，他就盤算過，要是真的見了紅，那還真的得先欠下福根兩口子的賬，下次來了再還。要是見不了，三五十塊錢也就交待了。以前跑煤車的時候，路上交警罰款多，狗蛋經常把錢花月兌嘰，就經常欠福根兩口子的錢。
狗蛋看了一下手機，已經快三點了，他趕忙對福根老婆說，我不跟你打牙了，你快叫小秦起來發動車，我洗把臉就出去。
不待狗蛋叫，小秦早已把車發動著，開了空調，躺在車里等。
狗蛋從飯店走出來，福根和他老婆送到車前。
福根專門對著小秦說，等從山東河北上來，再來下幾盤棋。
狗蛋知道福根的意思，是打消小秦的疑慮，附和著說，你這臭把式，下幾盤輸幾盤，沒意思。我們走了，再見！
普桑疾馳而去。
福根兩口子回身走進飯店。孟麗站在吧台處。
福根老婆笑著說，夢菲，讓你陪這位老板聊聊，你怎麼不主動點。
孟麗有點羞澀地說，我們聊了呀！他不滿意能給我100塊錢。
一說到錢，福根老婆急忙說，那100塊錢，他不要，我強給他了。你以後要記住，咱們做女人的，不能貪圖小錢，否則，就會錯過大錢。
孟麗說，我知道，姨，我听你的，沒錯。我雖然沒錢，但我不會無緣無故要別人的錢。
福根老婆笑著說，對，你既然來了我這里，姨就要為你操心，姨可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誒！夢菲，你覺得這個老板怎麼樣？他是搞煤窯的，可有錢了。
孟麗撲哧一笑，說，我說呢！他這臉，我還沒見過這樣黑的臉呢！原來是下煤窯的，真是黑乎乎的。
福根老婆一听，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個夢菲，難道下煤窯的就黑。再說，人家是煤礦的礦長，老板，可不是在窯下挖煤的礦工。
夢菲說，我才不管他是礦長、老板，還是礦工，那臉黑的，你說陪他說話就說話吧！他還想對我動手動腳的，也不撒潑尿，照照他那張黑臉，像個黑人似的，令人看著惡心。
福根老婆說，你可別這樣說，你沒听說過，小白臉沒個好心眼，人家這叫臉黑心白，心眼好。等下次來了，你再好好陪他聊聊。
夢菲說，我才不呢，你找個女的陪他吧！看著他都比我爸爸老了。
福根老婆一听，心想，這小家伙嘴挺利刮的，還有些難纏，老娘我在分水嶺也是個人物，別看你嘴硬，那天身子一破，你就不挑肥揀瘦了。她壓住心中的不滿，笑著說，夢菲，你快去宿舍休息休息吧！晚上的客人可比白天多。
夢菲甩著兩條大辮子出後門，到後院的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