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逃跑了!」有人鼓噪起來。幾個差人立刻丟下酒碗追了過來,手起棒落,頓時將逃跑的犯人打倒在地。駱文佳掙扎著向前爬去,手里高舉著那枚帶有「心」字的雨花石,嘶聲高叫︰「為什麼?為什麼騙我?」
一條哨棒重重擊在駱文佳手腕上,將那枚雨花石擊得飛了出去,幾個差人不由分說,一陣亂棒打得駱文佳滿地亂滾。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別打了!你們這樣會打死他的!」
幾個差人停下手,循聲望去,就見一撥鏢隊正沿大路而來,鏢旗上寫著個大大的「舒」字。鏢旗下,一名十四五歲的紅衣少女英姿颯爽,正坐跨棗紅小馬緩緩而來。少女年歲雖小,卻有一種天生的豪邁,雖然風塵僕僕滿面塵土,卻依然掩不住她那種只存在于江湖的本色和天然之美。方才那聲呵斥,顯然只能出自她這種不知禮教為何物、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少女之口。
「誰他媽在多嘴?」一個差人喝罵道。話音剛落,就見少女「唰」地一鞭抽將過來,同時呵斥道︰「嘴里放干淨點!」
那差人本能地一偏頭,雖躲過了頭臉,但那一鞭依舊結結實實抽在肩上,不由一聲痛叫,提起哨棒就要還手。那少女見狀,立刻抬腿翻身下馬,倒提馬鞭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亞男住手!」一名滿面滄桑的中年漢子從鏢隊中越眾而出,對那少女高聲喝道。跟著又轉向幾個差人拱手陪笑道,「幾位差官大哥,千萬別跟小女一般見識。」
「我當是誰呢?」領頭的差人也笑著還禮道,「原來是舒鏢頭。你這閨女可得好好管教,幾年不見,突然就長大了,沒想到也越發蠻橫任性了。」
「可不是!」那中年漢子嘆了口氣,「都怪她娘去得早,我又忙于走鏢,哪有時間管教她?只好任她跟街頭那些男孩子混在一起,結果就養成了這付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氣,三天兩頭盡給我闖禍。這不,我只好將她帶出來走鏢了。」說著轉向那少女,「還不把鞭子收起來,給幾位叔叔賠禮。」
「爹啊!是他們嘴里先不干不淨嘛。」少女撅起嘴,滿臉的不樂意。雖然方才她出手就打,桀驁任性不亞于男孩,但在父親面前,卻又恢復了小女兒家撒嬌耍潑的本性。
「算了算了!好歹我看著她長大,還不知道她的脾氣?」那差頭笑著擺擺手,回頭令挨打的屬下收起哨棒,然後對中年漢子拱手一拜,「舒鏢頭走好,咱們也該上路了,就此別過,改日再到府上討杯酒喝。」
「好說好說!舒某歡迎之至!」舒鏢頭連忙拱手還禮。
「上路!」那差頭一聲長吆,招呼眾手下,不顧家屬的挽留哭號,終于押解眾囚犯上路。
駱文佳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俱渾然無覺,顧不得抹去口鼻上的血沫,只伏在地上滿地尋找失落的雨花石。當他終于看到那石頭,正要爬過去撿時,卻被兩個差人強行架了起來,不由分說拖起就走。駱文佳兩腿亂蹬,拼命掙扎,嘴里含混不清地叫著︰「我的心!我的心!」
紅衣少女同情地目送著駱文佳被拖走,正要轉身上馬,突然發現腳下有個晶瑩剔透的東西。好奇地撿起一看,卻是一塊漂亮的雨花石,少女托在掌中仔細看了看,立刻就看出那個天然生成的「心」字,頓時愛不釋手,順手將之戴在脖子上。就在這時,突听遠處傳來父親的高喊︰「亞男,快走了!」
「來吶!」少女甜甜地答應了一聲,轉頭翻身上馬,一揚鞭,棗紅馬四蹄生風,很快就追上了遠去的鏢隊。
「我的心!我的心!」駱文佳雙眼緊閉,嘴里喃喃嘟囔著,似乎正陷入夢魘不能自拔。一瓢涼水重重潑在他的臉上,終于使他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睜眼茫然四顧,入眼是漫漫黃沙,無邊無際,還有黃沙中孤寂蒼涼的小小驛站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已從揚州輾轉千里來到甘肅,如今正在被押解去往青海的路上。
「好小子,這樣都熬了過來!」刀疤托起駱文佳的臉仔細打量片刻,突然對他豎起拇指,「了不起!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也是個了不起的混蛋。我刀疤見過的大盜悍匪多了,卻也沒見過你這麼硬氣的混蛋。好!從今天起老子當你是個人,不再難為你,平平安安將你送到目的地。」說完刀疤轉向身後眾人,放聲高喝︰「收拾行裝,上路!」
一小隊披枷戴鐐的隊伍,在幾名官差皮鞭和哨棒的驅趕下,頂著戈壁灘酷烈的太陽,繼續踏上茫然不知所終的艱難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