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軟綿的身子、發脹的腦袋,我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朝冒火的嗓子眼猛灌下去,一杯水喝光的當下,似乎有那麼丁點的緩解。
喝過水後,我再次撐著身子回沙發上躺著,再次閉上了眼。
又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很灼熱,每一個毛孔都在冒火,嗓子眼更是火灼一樣的疼。
「唔……」我的喉嚨里發出這一個音,輕垂的眼簾,依稀地看到一個人影。
是誰?
我想睜開眼楮,可,眼簾很重,很重……
有一只手撫上了我的額頭,好像爸爸一樣,那麼厚實,那麼溫暖。
我的意識開始在灼熱中渙散︰
「爸……爸……」喊出這兩個字,我的眼楮還是沒有辦法睜開,手卻抓住那雙撫著我額際的手,「爸……別離開蔡菜……爸……別離開我……」
我抓得很緊,緊到,我終于可以不讓爸爸在我的面前消失。
不讓他在我的面前永遠消失。
有一絲冰冷的東西,從緊閉的眼角流下,好久沒有這種感覺,就在這一刻,縱使身體極度地不適,可,只要抓著爸爸的手,我所有不適都會漸漸好轉。
小時候,一直都是這樣。
無論是染上風寒,還是被媽媽責罰,爸爸都用他的手輕輕替我拂去所有的痛苦。
更緊地抓著爸爸的手,我的思緒又陷入渾渾噩噩中。
再次醒來。
夕陽燦燦的金輝從窗外謝謝地射進,我適應黑暗的眼楮不禁被刺得微微一眯。
一眯中,我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臥室的那張柔軟的大床上,而不是在沙發上。
怎麼回事?我不是在沙發上的嗎?怎麼會在這里了呢?
正疑惑時,身邊一個聲音驚喜道︰「歐太太,你總算醒了!謝天謝地!」
我驚訝地轉頭,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一個四十來歲的外國婦女,臉蛋圓圓,身型偏胖,慈眉善目的樣子看著很親切,穿著干淨的制服,看樣子應該是這家酒店的服務人員。
婦女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碎碎地念叨道︰「歐太太,我叫瑪利亞。您感冒發燒了。歐先生請醫生過來給您看過病,可您吃過退燒藥後,還是持續高燒了整整兩天。歐先生正準備送您去醫院呢,您就醒來了!這真是太好了!我趕緊打個電話通知下歐先生。」說完瑪利亞就不由分說地起身跑去電話機旁邊給歐沐臣打電話。
瑪利亞的英語帶著較重的本土口音,加上她的過快語速, 里啪啦的一席話攪得我的腦袋像漿糊似的,模糊成一團。
只听清楚「發燒」「兩天」「歐先生」「醫院」等幾個英語詞匯,不過稍加猜測,就算知道了個大概。
原來,我是病了。
原來,我已經昏睡兩天了。
應該是那晚受涼的吧?若不是那晚歐沐臣霸了床在先,擊我胸在後的話,我也不至于會倔著脾氣不去臥室拿薄被子的啊。我若是蓋了被子,也就不會發燒了啊。這事要是追根糾源的話,歐沐臣難逃干系。他現在請人照顧我,估計是良心發現了吧。
正想著,臥室里響起瑪利亞高昂的聲音︰「歐先生,歐太太醒了!……嗯……好的……嗯……知道了……再見,歐先生!」
瑪利亞掛上電話後,來到我身邊問我︰「歐太太,您一定很餓了吧?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此刻,我真沒什麼食欲。若真要問我有什麼特別想吃的,無非就是那一口稀薄糯滑的白米粥了。可是身處希臘,這一口白米粥也只有奢想的份了。
于是我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開口道︰「不用了,我靠一會兒就好。瑪利亞,謝謝你這兩天對我的照顧,你一定也很累很辛苦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連續說這麼多字,我的聲音還是有些虛浮無力。
瑪利亞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歐太太,我看您是誤會了。這兩天都是歐先生在照顧您。歐先生連續守了您兩晚,剛剛才離開房間的。沒想到,歐先生才離開不久,歐太太您就醒了。」
什麼?歐沐臣守著我兩天?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若是瑪利亞告訴我,我生病了兩天,歐沐臣幸災樂禍了兩天,我毫不質疑,絕對會相信。但眼下瑪利亞告訴我的,卻是歐沐臣照顧了我兩天!
那個總是板著張臭臉,對我厭惡嫌棄、冷嘲熱諷、跟我八字相沖,還被我甩了一耳光的男人--歐沐臣,居然會照顧我?而且是,整整兩天!
怎麼可能!這消息實在是太讓我震驚了!震驚的程度不亞于听到男人會生孩子!
歐沐臣能給我請醫生,我都覺得很違背他的「小人」形象了,更何況這麼照顧我!
難道說我那一巴掌將歐沐臣的「人之初,性本善」的那一面給打出來了嗎?
還是說歐沐臣被我給打傻了?要不然,他干嘛要那麼做?
我將自己縴瘦修長的手撫模上自己的額頭,那散亂的記憶便又歸攏了幾分。
朦朧中,我抓著一個人的手,我把他當成了爸爸,莫非那個人是--
我止住繼續深想下去的念頭,因為,頭又開始隱隱作疼。
瑪利亞見我不舒服,忙扶我繼續躺下︰「歐太太,您兩天沒吃東西了,難怪會頭暈。您躺著再休息會兒吧,我去廚房給您準備些吃的。」
我很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楮。
這次閉上眼楮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雖沒有之前那麼灼熱了,只是睡得還是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