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宇煌緩緩轉身,目光冷然的睇著她,眸光里帶著若隱若現的疏離,安含飴心里一怔,腦子里浮出疑問,他到底是怎麼了?
「昨天的那份名單,被對方拿到了,是以上千萬的價格買下,呵,沒想到我的兩張紙,竟這麼值錢。」黎宇煌平靜的說完,自嘲的勾唇,犀利目光看著安含飴。「就我們兩人看過的名單,為什麼會流出去?」
安含飴一怔,「你懷疑我?」
「我不該懷疑嗎?」反問著,黎宇煌走到安含飴面前站定,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陌生又復雜,他看不透她,從沒看透她。
「無所謂。」安含飴冷哼一聲,凝視黎宇煌的眼眸一片清澈,對于他的反問,她不予反駁,也不打算解釋,他要是定了她的罪,解釋就成了多余,且不會令人信。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這里面究竟裝了什麼?」狠狠的說道,黎宇煌大手覆在安含飴的心髒位置,他懷疑會有讓她失控的事嗎?
「你不會想知道?」安含飴淡淡的說,她可不會像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里那樣,說什麼,你要是想看刨開給你看看。
那是電視里才會有的台詞,有時候她真鄙視說這話的人,太不負責任了,心髒是隨便看的嗎,想死,直接撞牆不是比較快。
黎宇煌搖了搖頭,嘆息,自己怎麼就愛上了這樣的女人。
「安安,你信我嗎?」黎宇煌忽然問,眼神專注的看著安含飴,深邃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算什麼。
「這要看什麼事?」安含飴想了一下說,自問,相信他嗎?是的,要是不相信他,又怎麼會呆在他身邊。
黎宇煌一笑,別具深意的看了安含飴一眼,走向門口,猛的大力拉開門,吩咐秘書給他準備一桶泡面,然後甩上門。
安含飴站在原地,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黎宇煌靠在門板上,低著頭像是在醞釀什麼,倏然他幾步上前,一把揪住安含飴的衣襟,將她提起來,打開門丟了出去,憤怒的吼著。「為什麼,為什麼要是你賣了名單,為了一千萬,你知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安含飴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但她沒空注意,呆愣的看著黎宇煌,顯然還沒有從突然的變化中回神。
傅緯出去吃飯了,換了另一男子站在門口,看到這情形,男子直接無視,火鷹和葉子顧不上吃飯,趕緊跑了出來,秘書室的人也出來了,徐倩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動彈,手里拿著的泡面放在桌上,瞬也不瞬的看著黎宇煌和安含飴。
黎宇煌又走到安含飴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安含飴臉上。
臉上突然挨了一記耳光,安含飴跌倒在地,手捂著臉,不是很痛,但她被打的莫名其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打她,還是打耳光,他憑什麼打她?
慢慢抬起頭,望進黎宇煌憤怒的眼眸中,輕聲道︰「為什麼?」
「為什麼?我還要問你為什麼背叛我?你要一千萬我也可以給你。」憤怒的低吼,黎宇煌眼神狠戾的瞪著安含飴。
安含飴淡淡一笑,自己何時缺過錢花。「小小的一千萬,我還不看在眼里。」
「是嗎?」
「是。」安含飴斬釘截鐵的說,臉上是狂傲無比的表情,眼神很平靜的看了看四周,語調亦是波瀾不興。「沒有三千萬,根本別想我出手,這行規,道上誰不知道。」
一千萬就能讓她賣命,這未免太侮辱她,從她出道,一直到現在,大多時候是為自己人做事,但偶爾也會接點外單生意,但價錢都是隨她開,談的攏成交,談不攏,沒關系,下次還有機會。
敢這麼說,安含飴鑄錠這些人听不懂她在說什麼,但黎宇煌能听懂就夠了。
黎宇煌一怔,道上,這個詞一般用于黑道,看來自己真的小看她了,不屑的說︰「被發現了,你當然怎麼說都可以。」
平淡的語氣听不出絲毫端倪,黎宇煌心里卻開始擔憂,真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到時候收場就困難了。
「你憑什麼說是我?」安含飴冷冷的質問,終于體會到不被愛人信任是什麼感覺,除了苦澀,還是苦澀。
黎宇煌走上前,抓住安含飴的手,漠然的眼眸狠狠的瞪著她,仿佛要吃人般,眾人都以為他又要給安含飴一個耳光,誰知他只是抓住她的手聚到安含飴眼前。「憑什麼?我告訴你憑什麼?第一,你看過名單,第二,憑你手上的這個,這是限量版跑車的鑰匙吧?賣名單的錢,就買這個了?」
他捏住安含飴的手,手腕處的車鑰匙顯露無余。
名單,又是名單,安含飴徹底被激怒了,眼神冰冷的看著黎宇煌,聲音清冷的道︰「其一,我根本不知道那勞什子名單,其二,這確實是限量車的鑰匙,不過,這輛車全世界只有一輛,那點錢根本買不到。」
說完,安含飴甩開黎宇煌的鉗制,大步的走向助理室,黎宇煌冷冷的眼神看向四周看熱鬧的人,眾人嚇的一哄而散,他緩緩揚起嘴角,苦澀劃過。
安含飴拿起自己的包包,瀟灑的走了出來,經過黎宇煌身邊時,被他扣住了手臂,黎宇煌冷然的眼眸看著她。「要去哪里?」
「用不著黎總管。」回答依舊很清冷,安含飴抽大力抽回手,連眼神都沒有賞他一眼,踩著高跟鞋,挺起胸口,高傲的離開。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淡漠的態度,她真的和他劃清界限了,黎宇煌苦笑,自己就是自虐,一招引蛇出洞,他付出的代價可能不可預估。
安含飴和黎總吵架,負氣離開的事,像野草一樣迅速的在公司蔓延,很快各部門的人都知道了,傅緯一回到公司就听說了,立刻沖進總裁室,一把將黎宇煌從椅子上提了起來,狠戾的問︰「你打了安安,你他媽的敢打安安?」
傅緯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只是去吃個飯而已,回來他和安含飴竟然鬧的不可開交。
黎宇煌知道傅緯是為了安安和他好,不然他不會過問,也準備好了和傅緯說實話,然後他將和穆爾的談話,跟他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對策說了一遍。
傅緯慢慢的松開黎宇煌,眼神閃了閃,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安安不會原諒你的,你居然不先和她商量一下,尤其,你還出手打了她。」
「我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嗎,名單泄露,將有多少人遭殃,必須立刻查出來,不然難保不會有下次。」低啞的聲音有些無力,黎宇煌自己心里都沒譜,亞太經濟會議還有三天舉行,最遲明天世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將陸續來T市,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這麼相信她?」傅緯突然嚴肅的問,他說了經過,名單就煌和安安看過,說是安安泄露出去的,估計連安安自己都無法反駁,煌這個當事人怎麼鑄錠,畢竟證據確鑿。
「有時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何況是懷疑。」黎宇煌淡淡的說,漠然的臉上平靜一片,哪還有剛剛面對安含飴時的憤怒,和抓狂。
「不過,我還是覺得安安不會原諒你。」傅緯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黎宇煌冷眼掃了傅緯一眼,他是巴不得安安不原諒自己,然後他就有機會,想都別想,對于安含飴,他是死都不會放手。
安含飴出了公司,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腦子亂哄哄的,然後她找了一家咖啡館,走進去要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目光悠遠的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耳邊是咖啡館內悠揚的音樂,難怪黎宇煌喜歡站在窗前,原來從高處往下看,有一種將萬物踩在腳下的感覺。
想到黎宇煌,就不免想到她是因什麼離開公司,黎宇煌在辦公室說的話,和在外面說的話前後不已至,甚至都手打她,這還不是讓安含飴氣憤的,她最氣憤的是自己,她記得多年前,唯一一個打了她一耳光的人,躺在床上一個月下不來床。
那時,梅紅霞母女剛到安家,梅紅霞仗著父親對她的好,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高興的時候損她幾句,不高興的時候陷害她,最過分的一次,上學的時候一個男生追求她,送來她不少東西,而她為了存錢,而沒有拒絕。
但被梅紅霞發現了,那個男生倒霉的也是梅紅霞喜歡的人,那個時候梅紅霞勃然大怒,在學校梅紅霞不敢做什麼,一是忌憚老師,二是忌憚那個男生,等到回家,她才剛踏進家門,梅紅霞迎面過來就是一個耳光甩她臉上,當時她也氣極了,顧不上許多,撲過去就和梅紅霞打了起來,直到梅紅霞被她打的奄奄一息,她才住手。
雖然當時也受了點傷,比起梅紅霞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顯然劃算多了,從此那對母女就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欺負她,但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腳。
但今天她被黎宇煌打,不但沒還手,心里也沒用氣憤的感覺,安含飴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臉上根本不痛的關系,她也很納悶,明明見黎宇煌那麼用力的揮手,打在她臉上就是不痛。
安含飴腦中倏然靈光一閃,難道……
辦公室就只有他們兩人,外面卻有秘書和助理,難道他是故意做給那些人看,他身邊出現了背叛者,重要名單丟了,他故意把事情弄大,好抓真正的內奸,他在辦公室里問她信不信他,就是因為這個。
越想安含飴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這個該死的男人,好好和她說,她會不配合嗎?利用她也不打聲招呼,他死定了,他死定了。
「美麗的小姐,我能坐這里嗎?」一個悅耳的男中音響起,打斷了安含飴的神游,她順著聲音回頭,只見一個俊美的外國男子站在她對面,高挑的身型像美國人,白皙的皮膚像法國人,微笑有禮的臉龐像英國紳士,就那眼神帶著日本人的奸詐,眨一看,安含飴一時還猜不出男子到底是哪國人。
「我不喜歡對面坐了人。」清冷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安含飴清麗的臉上平靜淡然,看著男子的眼神疏離中帶著戒備,任何一個搭訕的人,都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多年在國際游走,踫上搭訕的人無一列外。
男子並沒因安含飴類似于拒絕的話離開,相反的他坐了下來,目光掃了眼向窗外,溫和的看著安含飴說︰「剛剛我就一直在想,窗外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讓小姐你看的那麼入神,現在看來也沒什麼?」
男子一口標準流利的中文,讓安含飴多看了他一眼,會說中文的外國人多,但能說的標準流利的卻很少,這都要感謝我們中國的老祖宗們,把個漢字整的那麼博大精深,一個讀音就有好幾個不同的字,很多她都不認識,更不要說這種一根筋的外國人。
學起中文那叫一個難,他能所的這麼好,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應該給一贊。
「是沒什麼。」淡淡的回應,安含飴面上沒有一絲變化,再俊美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都沒有了新鮮感,同時也吸引不了她。
以前天天面對夏之壑那張妖嬈的臉,現在對俊美男子已經絕緣了。
「美麗的小姐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男子問,聲音溫柔如三月里的春風,拂過面龐般舒服,看著安含飴的眼神十分真誠。
「你會讀心術?」安含飴沒有回答的反問道。
男子搖了搖頭,語氣輕快的道︰「很遺憾,我沒有。」
這女人說話有趣,他覺得她比傳說中的有趣多了。
「確實很遺憾,不過同樣也幸運。」安含飴說,拿起咖啡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嗯,有點苦,一定是糖加少了,安含飴放下杯子,打開裝糖的盒子,又加了一勺糖都杯子里。
男子看著她的動作,等她忙完了才問︰「怎麼說?」
不會讀心術是遺憾,跟幸運應該沒關系才是。
「遺憾,還是幸運?」安含飴抬頭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眼前這個陌生人聊起了天,大概是是在無聊吧,現在又沒有到女圭女圭放學的時間,她又不想回公司去看黎宇煌的臉,和這名俊美男子聊天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幸運。」男子說,深邃眼眸靜靜的注視安含飴,等著她的回答。
安含飴拿起勺子在咖啡里攪拌著,看了男子一眼,微微一笑。「你要是會讀心術,說不定會被科學家抓到研究所里,關起來做研究,就像白老鼠一樣。」
他要是被當成白老鼠,一定是個不錯的體驗,保證新鮮。
「沒這麼夸張吧!」男子笑著說︰「而且國際規定,不能用活人做實驗,應該不會有人想嘗試。」
男子自己說的都不那麼確定,何況是安含飴了。
「現實科學家的瘋狂,和對科學的強烈求知欲,再加上那什麼,什麼的獎項,誘惑著,讓人大做名利雙收的美夢,什麼事做不出來?」輕輕放下勺子,安含飴淡淡的反問。
很多人活在世上,為的就是名和利。
「這些都不是我該去探究的,我現在只關心小姐你的煩心事。」男子說道,嘴角勾起優美的弧度,他又發現她的一個有趣點,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不過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只有她,敢在他面前轉移話題。
安含飴撇了撇唇,被看出來了,真不是個好現象,不過沒關系,對于主動搭訕的人,她已經練就了一套本領了。
嘴角微笑不減,安含飴好整以暇的問︰「你怎麼會認為我有煩心事?」
「因為小姐你的眼神,你看著窗外的眼神告訴我,你並不是單純的看著窗外,而是透過窗外的景物看你的內心,這里悠揚的音樂你可能都沒用心去聆听,我說的對嗎?」男子說的頭頭是道,連安含飴都找不到適合反駁的話語。
這時,悠揚的音樂停止,咖啡廳的大電視上播出一段新聞,這是應顧客的需求而定的服務,男子和安含飴同時轉頭看向電視,新聞里主播正滔滔不絕的播放和關于亞太經濟會議的細節,黎宇煌做為主辦方,當然也就會時常被提及。
安含飴對這新聞不敢興趣,她天天在黎宇煌的身邊,他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剛轉頭,眸光不經意間,捕捉到男子眼眸里一閃而過的陰冷,很快又恢復了他的溫文爾雅,安含飴凝眉,對于男子的身份,她開始懷疑了。
她站起身,男子回頭問︰「怎麼了?」
安含飴說︰「時間到了自然是要走了。」
借口都懶得找,她和他本就不認識,也不會因為一次意外的邂逅,咖啡廳聊天就成了多麼熟悉的人。
「你的咖啡還沒喝完。」男子提醒著,另一個意思其實是想她再坐會兒,顯然他還想和她多聊聊天。
但安含飴並沒有這個興致,她拿起包包走向收銀台,男子也跟著站起身,和她並肩走。
安含飴也不理會他,走到收銀台遞出賬單和錢,男子向收銀的小姐睇了個眼神,收銀小姐將錢還給安含飴,意思是,男士買單。
「我和他不認識。」安含飴冷淡一笑,將錢放到收銀台上,說了聲不用找了,轉身就走,她決定,這家咖啡廳再也不來了。
男子看著安含飴的背影,有趣,這樣的她還真的不適合在這個城市,國際才是她施展的舞台,為什麼回來這個不起眼的小島,不過,他會有辦法讓她重新回到國際舞台,即使不能靠近,就是遠遠的看著她也是好的。
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俊美的臉上風華無限,帶著混血兒都有的特質,一時迷倒了收銀小姐和一些來付賬的美女們。
安含飴到達聖蘭蒂幼稚園時,還不到放下的時間,頭上頂著個太陽,唯一的感覺是熱,她干脆找了一塊樹蔭下的露天椅子坐著,看著稀少的過往行人,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愜意心情了,安含飴回憶著。
好像是從黎宇煌被追殺開始,即使中途去了趟箱根,但那個時候心里裝著事情,根本就沒有心情玩和看風景,就連她一直覺得不錯的北海道風光,都未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熬過了三天,收到維森的消息,立刻讓機長匆匆飛了回來。
她想,自己是在乎他的,不然不會幾次失控,甚至在黎知秋住院的時候離開,她只是不想見她們兩人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你也是來接孩子嗎?」一個親切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名穿著時尚的美女坐到她身邊的空位,安含飴望天,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早上剛進公司就被火鷹使喚了一上午,午飯後又被黎宇煌,還因此挨了一記耳光,離開了公司躲到咖啡廳,誰知又被一俊美男子搭訕,到了女圭女圭的學校門口,現在居然來一美女搭訕,早上出門時真該翻一翻黃歷,要是早知道今天有這麼多的事等著她,她寧願翹班窩家里避難。
安含飴決定裝死,反正她不回應,美女應該會識趣的離開,或者是不再想試著和她說話了。
顯然,安小姐又一次猜錯了,她小看了人性的特點,長了一張嘴和兩個耳朵,顯然是必須要發揮她的功能的,嘴巴說耳朵進,分工很明確。
美女從大大的背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水壺,和一只塑膠紙杯子,倒了半杯水,遞給安含飴說︰「渴了吧,來嘗嘗我親手煮的青草茶,可以清暑解渴。」
安含飴沒有接,看著沒美女的眼眸里多了抹深思,她是不是太熱情了,還是說,她性格就是如此,不管遇上誰,都會拿出茶水和人分享。
「謝謝,我不渴,事實上,我剛從咖啡廳出來。」安含飴明顯的看到美女臉上失望的表情,但她是真的不想再喝水,不然,女圭女圭還沒有放學,她就該四處找洗手間了。
「噢,這樣啊!」美女說完,蓋上保溫杯的蓋子,她自己將那杯給安含飴的水喝了,美女看了安含飴一眼。「你應該還在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