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清晨,任乃意悠悠醒轉,覺得口干舌燥,剛想要開口喚水清,便看到一只拿著茶杯的手伸至自己的面前,迷迷糊糊之間,她也來不及探究那只手屬于誰,就著茶杯連著喝了好幾口水,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宇文玨心疼地為她一下下地拍著後背,柔聲道,「還要嗎?」
任乃意搖了搖頭,這才算正式清醒,轉頭望向一臉神清氣爽的宇文玨,沖著他柔柔一笑,「我餓了。」
宇文玨一听,勾唇淺笑,「我讓水清進來服侍你更衣洗漱。」他說著,便起身往外室走去。
不一會兒,水清走進來看到任乃意終于醒了,當下欣喜地上前一把抱住她,聲音哽咽,「小姐,昨日真是嚇死我了呢。還好世子爺來得及時……」
任乃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
水清抱著任乃意好一陣撒嬌,又是哭又是笑的,弄得任乃意哭笑不得。水清一邊服侍任乃意洗漱更衣,一邊將昨日宇文玨如何替她出氣的事情事無巨細地一並告訴了任乃意。
任乃意一邊听,一邊淡笑。「小姐,今日用那世子爺送的支鳳頭釵吧?讓宮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好瞧瞧,咱們世子爺究竟有多麼地寵愛您。」
任乃意好笑地從梳妝鏡中看了一眼水清,「一口一個咱們世子爺,你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話。」
水清一邊去取鳳頭釵,一邊笑著道,「我才不怕呢,如今誰不知昨晚世子爺為了小姐你,怒發沖冠為紅顏呢。」
她四周找了半響,「咦,我記得那支鳳頭釵明明放在這里了呀,怎麼找不到了呢。」
任乃意听了水清的話,這才有空四周細細地查看,這才發現,她房中的那些金銀細軟,胭脂墨黛果然都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想來,一定是昨日劉妃與那幫宮女們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順手拿了她的東西。
想到這里,任乃意不動聲色地對著水清道,「找不到就算了。那支梅花細絡簪子也極好,配我這身粉色羅裙正合適。」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打開手邊的盒子去拿螺子黛,原本滿滿的一盒螺子黛,如今也只剩下一半。水清一看,憤憤不平道,「這劉妃真真是太可惡了。順手偷了小姐你的螺子黛也就罷了,還故意在王太後面前拿出來冤枉你。」
任乃意收拾好之後,緩緩站起身,轉頭望向水清,開口輕輕提醒她道,「水清,嫁妝一事,雖然是素晴有心設計陷害我們。可是,你也太過沉不住氣了,如今咱們是在雲國後宮,有雲子愷和宇文玨護著還不打緊。日後進了漢王府,你可千萬不能再如此魯莽。否則,害了你自己不說,還要連累世子爺。世子爺護著我們,我們也該要為他著想才是。」
水清听了任乃意的話,垂頭,「小姐,水清知道了。」
任乃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也不全怪你。你這性子也是我縱容成如今這般的。不過無妨,日後有墨葵領著你,總要好得多。」
水清一听,臉上隨即又露出欣喜的表情,「這麼說,墨葵也跟著我們住進漢王府啊?」
任乃意望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兩個人一邊往飯廳走,「是啊。」
她走到宇文玨的身邊落了座。七七連忙遞給她一碗清淡的魚片粥,「乃意,這是玨爺一大早特意為你熬的,你快趁熱吃吧。」
任乃意笑著點頭,一口一口地喝著魚片粥。宇文玨的廚藝還真是了得,這魚片粥做的不但鮮美,而且完全沒有腥味,宇文玨又貼心地在粥里放了一些干貝,任乃意吃著胃口大開,喝完一碗之後,又朝著宇文玨俏皮道,「我還要一碗。」
宇文玨笑,連忙又讓阿楠去盛了一碗,任乃意又吃了個見底。她又見宇文玨面前的桃酥看起來誘人的很,伸手便想要去捻,卻被宇文玨笑著輕輕拍開了手,「不許再吃了,你昨天基本沒吃過東西,一下吃太多,胃還要不要了?」
任乃意嘟嘴表示不滿,七七和水清見了,哧哧地笑出了聲。任乃意不滿地瞪了她們兩人一眼,對著七七道,「你再笑,再笑讓嚴軒也進宮來陪你。」
七七頓時紅了臉,瞪著任乃意道,「你這沒良心的,昨日我可是替你好好整治了那兩個女人,你不謝我也就罷了,如今還敢嘲笑我。」
說著,便起身去撓任乃意的腋窩處,惹得她咯咯直笑又連連討饒。宇文玨見任乃意笑得花枝亂顫,便笑著將她護進懷里,對著七七道,「不許欺負我的女人。」
七七一听這話,撇撇嘴,「玨爺,你的心也長的太偏了。我哪欺負乃意了,明明是她在欺負我。玨爺,你這話也說得太傷人心了。」
宇文玨望著任乃意笑得酡紅一片的芙蓉面,笑著道,「我就是要將她寵上天,怎麼樣?你要是肯給軒一個機會,他也可以的。」
七七被宇文玨的話一噎,紅著臉再不亂開口。跟這種寵女人寵的沒有理智的男人爭辯根本就是白費唇舌。
我就是要將她寵上天……
這話輕輕地滑入任乃意的心間,瞬間泛起層層的漣漪。她側頭望著風華無限的宇文玨,「王太後如今還在祠堂嗎?」
宇文玨點頭,望著她,「你想要讓她出來麼?」
任乃意點點頭,「也該是時候我問她們討回些東西了。」
七七和阿楠听了任乃意的話,笑著對視了一眼。玨爺果然是了解她的,知道任乃意絕不會就這樣白白受了她們的陷害和委屈。不過也對,任乃意的性子從來都是這樣,有仇必報,錙銖必究。
幾個人用了早膳,齊齊往瑤華宮走去。七七去浣衣局領了素晴出來,只見她的臉色憔悴的緊,平日里一雙厲害的雙眸此刻也爬滿了烏青,雙手因為洗了一夜的衣服而變得又紅又腫。整個人再不復昔日的囂張和神彩。
宇文玨牽著任乃意落了座,一雙好看的眸閑閑地落在一身狼狽的素晴身上,「去將太後娘娘從祠堂請出來吧。」
素晴心中雖然委屈,可是昨晚她已經完全領教過了宇文玨的厲害之處,連忙唯唯諾諾地往祠堂去,不一會兒便挽著已經十分虛弱的王太後走進了前廳。
宇文玨望著一臉虛弱,腳步都有些闌珊的王太後,「看來昨日王太後的懺悔十分有效,對于你們對冤枉我的世子妃一事,是否該向她道個歉呢?」
王太後听了宇文玨的話,僵在了原地。她再怎麼說,也是雲國的太後,從來只有旁人對著她卑躬屈膝,何曾有過要向旁人道歉的時候。她心中覺得屈辱,可是王太後卻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當初她可以為了救雲子愷而向宇文烈下跪叩拜,這會兒為了雲國的社稷,她心中再不甘願,卻還是朝著任乃意開口道了歉。
任乃意一直安靜地坐在宇文玨的身旁,這會兒听了王太後的道歉,才輕聲道,「此事既然是太後您冤枉了我,那麼是否該將那個惡意誣陷水清的人找出來呢?」
「這……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兩日,想要再找出那個始作俑者只怕是不容易吧?」素晴站在王太後的身後,怯怯地道。
七七以衣袖輕輕掩面,巧笑道,「你們辦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家世子也辦不到。既然王太後身旁的宮人們如此無能,不如就由我們將事實真相查明,也好盡快還世子妃一個清白,不知太後以為如何?」
王太後此刻只希望可以快一些結束眼前的這一切,她疲軟地癱坐在位子上,無力地朝著七七點了點頭。
七七朝著阿楠默默示意,不一會兒的功夫,阿楠便帶著劉妃和兩個宗人府的宮女重新走了進來。七七見到那幾個宮女,笑著走到她們面前,開口道,「將你們昨日在柔頤殿見到的事實當著王太後和我家世子與世子妃的面說出來吧。」
那兩個人宮女听了七七的話,連連點頭,生怕宇文玨將怒火也燒到她們的身上,「水清房中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其……其實是素晴姑姑親自擺進去的。而且因為那些金器有的十分顯眼,她一個人藏不了,所以素晴姑姑還讓我們兩個幫著她一起裝作是從水清的房間中搜出這些物什的樣子。」
「你們信口胡言!」素晴惱羞成怒,急急呵斥她們道。
其中一個宮女听了素晴的話,連忙從衣袖中取出一錠白銀,道,「奴婢不敢,這是素晴姑姑給我們的打賞,她還說若是事成之後,還會將我們調至瑤華宮當太後娘娘的貼身侍女。」
王太後不敢置信地望著素晴,「艾艾的嫁妝真的是你動的手腳?」
劉妃見這般情形,連忙上前笑嘻嘻地巴結任乃意道,「長公主,此事與我無關。我只是听了素晴的唆使才會與她一同去柔頤殿的。我說呢,為什麼昨日素晴去搜水清那間屋子的時候,還故意將我支開。」
七七這時輕笑著對素晴開口道,「怎麼樣?素晴姑姑,如今人證物證都有,您還有什麼要辯駁的嗎?」
素晴又羞又惱,撲通一下跪倒在王太後的跟前,「太後娘娘,奴婢只是一心為您分憂而已啊。」
王太後一巴掌重重地扇在素晴的臉上,「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動艾艾的嫁妝?你可知道這些嫁妝對于艾艾有多重要?!」
任乃意冷眼旁觀,這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既然如今真凶已經查出,還希望太後娘娘能夠按照宮中的規矩辦事才好啊。」
王太後仿佛在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歲,有些無力地擺了擺手,「來人,將素晴貶為粗使宮女,此生永不得出宮。」
素晴一听,頓時絕望地徹底跌坐在地上。她以前仗著太後的寵愛,在宮中向來囂張慣了,對待下面的宮女和內侍官從來刻薄的很,如今知道她被太後貶為最下等的粗使丫頭,那些平日里明著暗著吃過她的虧的那些人又怎麼可能會放過自己。
這樣的懲罰對于素晴來說簡直比死還要痛苦,死也不過是伸頭一刀的事情,可是如今被王太後這樣一罰,她終生都要活在暗無天日的恥辱和欺凌之中。想到這里,素晴的心中就充滿了怨懟,她轉頭狠狠地望向任乃意,「你這個該死的煞星,竟然會如此狠毒!我終其一生都會詛咒你!」
宇文玨听了她的話,眉頭一擰,然後對著阿楠道,「這女人的舌頭整日搬弄是非,留著也無用,不如割下來喂狗。」
阿楠沉默點頭,也不理會素晴的死命掙扎,將她一把扛在背上就往外面走去。
王太後心中無比的疲憊,格外無力地望了一眼宇文玨,「哀家覺得身子乏累,世子想要如何處置這些宮人,悉听尊便罷。」她說完,便起身往寢殿走去。
在場的那些宮人,包括劉妃在內,平日里都幫著素晴得罪過任乃意。這會兒見王太後一走,都嚇得徹底沒了主意。
任乃意閑閑地望著劉妃和那幾個宮女臉上的表情,突然輕笑道,「劉妃今日的柳眉似乎格外的美麗,那顏色,似乎用的是波斯國的螺子黛吧?」
劉妃嚇了一大跳,「長……長公主,這……」
任乃意望著她臉上驚恐的神色,閑閑道,「原本,劉妃若是喜歡,我就算是送你一些螺子黛又何妨?不過,柔頤殿中的那盒螺子黛是世子特意買來送我的。他這人啊,有個怪脾氣,總不喜歡旁人私自拿他送給我的那些物什。你們若是誰昨日不小心踫過我殿中的東西,最好乖乖地交出來,否則,世子若是生起氣來,我也幫不了你們……」
她說著,閑閑地左右翻看著自己指甲上的淺色蔻丹,「我宮中有些什麼東西,水清最清楚,若是今兒個黃昏我還未曾在柔頤殿中見到那些物什,方才素晴的下場想必各位也看得十分清楚了吧?」
*
自從那日之後,任乃意徹底獲得了平靜,宮中的人經過此事,也再不敢有半點怠慢這個未來的漢王世子妃。婚嫁所需要的一切用度,也按照公主最高的規制所準備。
除此之外,雲子愷還以個人名義為任乃意又各添了彩禮五十但,如此以來,任乃意原本中規中矩的嫁妝規制頓時豐富了不少,這樣的嫁妝配上漢王送來的聘禮,已經是毫不遜色了。
任乃意心情愉快,又有宇文玨每日命阿楠送來的上乘補品和黨參燕窩悉心的養著,她偏寒怕冷的毛病也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下降前一日,用過晚膳之後,任乃意便帶著水清在竹林苑中散步,夏季的黃昏,陽光依舊有些炙熱,水清緊跟在任乃意的身後,用花紙傘為她擋住熱氣。任乃意悠然地站在石拱橋上,望著太液池中那一片開得格外美麗的荷花。一大片地圓形綠葉托著一朵朵開得格外清秀雅潔的粉色荷花,天邊的落日落在平靜的太液池中,折射出七彩的迷人光澤。
任乃意不禁看得有些痴了,竟然完全不知道這樣一幅美人賞荷的畫面看在旁人的眼中,同樣也是一副上好的風景。
雲子愷站在石嘴岡上,望著翩然而立于橋上的任乃意,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他們初次見面的場景。同樣是這般的六七月的夏日天氣,同樣是碧池粉荷,同樣是小橋流水。
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這個如同朱砂一般被自己刻在心頭的可愛女子,今日之後便會成為旁人的妻子,會被別人捧在掌心之上溫柔繾綣地呵護著,疼愛著。
任乃意感覺到一陣炙熱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她轉身,雙眸對上雲子愷帶著幾絲悵然和失落的目光,隨即便輕輕扯開朱唇,沖著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看在雲子愷的眼中,竟然比那滿池開遍的芙蓉還要俏麗生姿。他走下石嘴岡,緩緩來到任乃意的身旁站定,望著她神采奕奕的俏臉,兩人相對無言。
水清識趣地沉默退開。任乃意望著他輕輕一笑,「謝謝你,雲子愷。」
雲子愷知道她謝的是什麼,帶著一絲歉意道,「如果我可以早一些這麼做,你與我之間也許就不會變得如此的疏離。說到底,是我錯。」
宇文玨說的對,任乃意需要的是一份毫無雜質的愛與維護。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任乃意笑著搖了搖頭,「雲子愷,在我出嫁之前,還有一個心願,希望你可以替我達成。」
雲子愷溫柔地凝著她,「你說。」
「請替我將母親的衣冠冢葬入雲國的皇陵罷,她一生高雅清潔,我不忍心,讓她死後還要落得孤魂野鬼的下場。」
雲子愷點頭,「你知道的,你的要求我從來都不會拒絕。」他說著,輕輕挽起任乃意臉龐的一縷碎發,「晉城不比雲國,那里氣候干燥,你的身子又剛剛有些起色,要小心自己將養著。還有你那剛烈的性子也要改一改,漢王府不是個普通的高門大戶,高門媳婦不好當,你自己要小心。」
那般貼心的話語和交待,就像是女子出嫁前,父親所做的事情。任乃意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雲子愷,謝謝你。」
雲子愷深凝著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心頭的不舍,一把用力將她擁入懷中,擁抱了許久之後才輕輕松開,「若是他待你有半點不好,我即便是舍棄了整個雲國,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帶回來。」
任乃意听了他的話,心中覺得溫暖,她望了一眼不遠處亭榭之中的琴箏,遂笑著道,「我們相識這麼久,我還從來未為你彈奏過一曲吧,今日就讓我為你彈奏一曲罷。」
她說著,走至琴箏之前坐下,素手輕動,清脆悠揚的樂聲隨即飄蕩在夏日爛漫的竹林苑之中,任乃意朱唇輕啟,「綠暗紅稀出鳳城,暮雲樓閣古今情。行人莫听官前水,流盡年光是此聲。」
這是唐朝詩人所作的《暮春送別》,配上如今的情境,實在是恰到好處。雲子愷望著如此蕙質蘭心的任乃意,心中忍不住再一次輕嘆,到底,那個有福氣之人不是他自己。
宇文玨何其有幸,能夠娶到像任乃意這般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女子。他原本心中藏著無限的不舍和失落,可是任乃意卻悉數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地以一首曲子就這樣輕松地化解了他的失落心緒。
這個女子,就連告別都如此的別出心裁,如何不令人心悅誠服而又心向往之。
*
七月初七終究還是到了。婚禮當日,為兩位公主所準備的妝奩整整擺滿了寶辰殿前的半塊空地。那般奢華而高調的場景,自從雲建帝退位之後就再也不曾出現過。雲子愷坐在高位之上,望著穿著同樣的紅色褕翟之衣的任乃意和雲子艾攜手緩緩地走向自己。
兩個人在台階前站定之後,先是由任乃意上前朝著雲子愷款款下跪,按照雲國的禮制說著拜別珍重的話語。
雲子愷竭力地掩藏著心中難言情愫,望著跪拜在下面,被頭上所戴著的四鳳風冠上的珠簾所輕輕掩住芙蓉之貌的任乃意,她的臉上,泛著得體卻又發自內心的淡然笑意,素手放在身前輕輕疊握在一起,華麗而繁復的廣袖則在身前劃下一個極為優美的弧線,紅色的極長裙擺曳于地上,讓原本就美艷動人的任乃意看起來更多了幾分初為新婦的華貴和雍容。
雲子愷輕輕頷首,讓她起身。待到雲子艾也同樣行過拜別禮之後,宮女們領著兩位公主坐上金鸞嬌往南宮門而去。
這時,宇文玨和宇文雋早已經等候在南宮門之外,兩人都身穿靖國男子大婚時所穿的深紅色廣袖羅中單,身後則擺放著他們前來迎親所需要準備的迎親彩禮,每人各二十擔。
雲子愷親自將兩位公主送至南門外,先將雲子艾的素手交至宇文雋的手中,對著他象征性地說著一些叮囑的話語,隨後才挽著任乃意的手輕輕走到淺笑如風,眉眼俱笑的宇文玨面前,雙眸深深地望著他,「我將她交給你了。」
宇文玨笑著從他的手中牽起任乃意白皙的素手,卻不去看雲子愷,只是對著任乃意淺笑道,「此生不負卿。」
隨著一聲響徹雲霄的爆竹聲響起,兩對迎親的花隊緩緩啟程。雲國一日之間嫁了兩位公主,這在雲國是絕無僅有的大喜事,百姓們都自發自覺地站滿了街道的兩旁,希望可以親眼目睹這一場曠世的婚禮。
坐于馬上的兩位新郎,一個長得傾世俊美,清潤含笑;一個沉銳英俊,平靜沉穩。兩個都是難得一見的人中之龍,娶得又都是嬌美絕世的美人兒。這樣的場景,在夏季原本就爛漫迷人的雲國街頭,變成了一道難以令人忽視的迷人風景。
迎親的隊伍出了城門,一路往西而行,宇文玨和宇文雋都擔心自己的新娘難得出遠門,受不了路途奔波,所以特意減慢了速度,所以一行人走了足足兩日,才算是到達了靖國的邊境。
到了邊城,兩隊人一陣依依不舍之後,正式分道揚鑣。宇文雋帶著雲子艾回到靖城,而宇文玨則帶著任乃意繼續往北,去往漢王府所在的封地——晉城。
與宇文雋他們分開之後不久,錢煥,嚴軒便帶著七七等一干人與宇文玨和任乃意會合,一路上有了一大群人的陪伴,枯燥而辛苦的旅途總算是有了一些樂趣。這樣一直到七月十一,他們才總算抵達了晉城。
宇文玨帶著阿楠和七七,任乃意帶著墨葵和水清,六個人終于抵達了漢王府宅的門前。
漢王府的門口,漢王一早便帶著一妃三妾和眾多的子女們在門口等候他們,見到宇文玨牽著任乃意下了花轎,連忙笑著將他們迎進了王府之中。
宇文玨一路上又開始咳嗽不止,任乃意望著他裝病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開始臉上卻裝出一副擔憂不已的神色,一路上不停地在他耳邊低聲細語,關懷備至,儼然是一副新嫁娘的賢惠模樣。
兩個人在眾人的引領下在漢王府的前廳行了禮,任乃意便由府中的嬤嬤們帶著先行回了新房。
到了黃昏時分,坐在床榻邊等足了一日的任乃意終于听到外頭傳來了宇文玨的咳嗽之聲,阿楠和七七扶著宇文玨走進屋子,任乃意有些意外地望著宇文玨,問道,「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不用敬酒嗎?」
一旁跟著他們一同進來的嬤嬤听了任乃意的話,笑著道,「回世子妃,王爺擔心世子身子受不住,就讓他先回來了。」
任乃意听了嬤嬤的話,掩嘴輕笑。那嬤嬤不明就里,還以為這位嬌美的世子妃是因為欣喜自己的丈夫可以早日回來陪伴自己,于是便笑著道,「世子妃定然是一日未曾見到世子,心中掛念了呢。」
那嬤嬤話音剛落,屋子里的人都紛紛嗤嗤地笑出了聲。宇文玨亦是一臉笑意地望著臉色酡紅的任乃意。
嬤嬤們忙著點燃喜房之中的紅燭,眾人們見狀,都識相地退了出去。宇文玨輕輕走到任乃意的身旁坐下,抬頭摘去任乃意頭上的鳳冠。燭火之中,一張美艷動人的花容月貌就這樣展露在宇文玨的面前,頓時迷亂了他的眼。一向鎮定自若的宇文玨,望著這樣瀲灩嬌美,驚動山河的絕世之貌,竟然也忍不住怔怔地呆在了原地。
站在兩旁伺候著的嬤嬤們也從來沒有見過像任乃意這般美麗的新嫁娘。她們不懂得多麼華麗的辭藻,只是覺得這位新進門的世子妃真的是千嬌百媚,風情萬種,與她們風姿無雙的世子爺坐在一起,一點也不顯得遜色。
反正,就是稱極了。兩個嬤嬤忍不住相視而笑,這定然是她們見過的最為相配的一對新人了呢。
任乃意望著宇文玨愣愣出神的模樣,一聲淺笑就這樣溢出了朱唇,她帶著一絲俏皮地望著宇文玨,取笑道,「官人,魂歸來兮。」
宇文玨回神,望著她巧笑顧盼的俏皮笑容,寵溺的笑意溢滿眼眸,朝著她施施然回了個禮,「娘子有禮了。」
嬤嬤望著他們兩個人一來二去的模樣,都掩唇輕笑了起來。這時,一個嬤嬤端著一碗水餃遞到宇文玨的任乃意的面前。任乃意長途跋涉來到漢王府,又在這屋子里坐了半日,這會兒正覺得餓,便接過嬤嬤手中的水餃準備要吃。
嬤嬤見狀,連忙阻攔道,「世子妃,這可使不得。這必須由世子親手喂您吃的。」
任乃意一听,臉上一囧,連忙紅著臉將那碗水餃遞到了宇文玨的手中。宇文玨被她嬌羞的模樣引得開懷大笑,連忙用湯勺舀起一個水餃喂到任乃意的口中。
任乃意一口吃下,誰知剛剛咬了一口,她便皺著眉頭悉數吐了出來,「這怎麼是生的?」
兩個嬤嬤一陣無語,她們還從來沒見過新婚之夜餓到如此地步的新娘子。其中一個嬤嬤連忙走上前,哄著任乃意道,「世子妃,要說生。」
任乃意皺著眉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嬤嬤的話,只是下意識地問道,「什麼生?」
宇文玨好笑地望著她,耐心地解釋道,「這是討口彩,嬤嬤問你生不生,你該說生。」
他說著,又從碗中舀了一只水餃遞到她嘴邊,任乃意這會兒才算知道自己方才究竟鬧了多麼大的一個笑話,臉上酡紅一片,小小地咬了一口那半生不熟的水餃。嬤嬤見狀,連忙道,「世子妃,生不生?」
任乃意只覺得自己今日一晚上鬧笑話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于是當下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生。」
兩位嬤嬤听到她終于開口,這才松了口氣,隨即又笑著給他們端來兩杯酒,兩個人喝完交杯酒,才算是真正成為了夫妻。
連忙朝著他們福身祝賀道,「恭賀世子與世子妃喜結連理,祝兩位主子百年好合,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如此又說了許多許多的恭賀之詞,這才識趣地退去了房間,將紅燭搖曳的喜房留給了一對新人。
原本喧嘩熱鬧的寢室忽然間變得鴉雀無聲。任乃意雙手藏在喜服之中,有些緊張地交握在一起。宇文玨將她的緊張都看在眼中,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他伸手為任乃意放下盤著的發髻,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到梳妝鏡前,拿起桌上的蓖梳為她輕柔地梳著頭發。
任乃意連日來的酸疼之感被他這樣梳一梳,陡然間輕松了不少,有些緊繃著的神經也緩緩地放松下來。她一邊輕輕地倚著宇文玨的胸膛,一邊輕聲問道,「你的父王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妻妾啊?」
宇文玨輕聲道,「靖國的男子大都是三妻四妾的,這有什麼稀奇的?」
任乃意听了他的話,微微有些不滿,嘟嘴道,「那照你這麼說,你也有咯?」
宇文玨望著鏡中任乃意嬌俏的樣子,淺笑出聲,故意與她玩笑道,「可不是,府上就養著好幾個夫人和通房丫頭呢。」
任乃意沒好氣地從他手中拉回自己的頭發,嘟著嘴偏頭故意不去理他。宇文玨笑著一把將她抱起,走到圓桌前,望著擺滿一桌子的精美小食,「餓了吧?想吃什麼?」
任乃意抬眸,指了指不遠處的百合蓮子羹。大婚之日,桌上所擺的食物都有著不同的寓意。宇文玨笑著端起那碗百合蓮子羹,正準備喂她,卻見她掙扎著想要從自己的身上下來,連忙用手勾緊她的腰,「生氣了?」
任乃意不出聲,從他的碗中搶過那碗蓮子羹,慢慢地吃了起來。她其實此刻心中正忐忑不安,洞房花燭之夜,即將會發生什麼,兩個人心中都心照不宣。任乃意害怕惶恐,所以故意裝出生氣的模樣,希望可以躲過這一次。
宇文玨望著她故意磨蹭的樣子,心中也大約猜出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好笑地望著她一小口一小口,故意將蓮子羹吃得很慢的樣子,「這碗蓮子羹有那麼好吃嗎?」
任乃意一听這話,一個心慌,被狠狠地嗆了一下。她一邊咳嗽一邊點頭道,「好……好吃。」
宇文玨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可是我怎麼記得你是從來不喜歡吃蓮子羹的呢?」
任乃意臉上一囧,辯解道,「你們漢王府的蓮子羹做的特別好吃。」
宇文玨被她的話說得哭笑不得,當下便也知道若是就這樣跟她耗下去,這小妖精估計能這樣拖一整晚都不願意上榻。
想到這里,身為新郎的玨爺便覺得有些不耐,伸手將任乃意手中的碗放下,然後一把抱著她就往床榻走去。
任乃意頓時嚇了一大跳,連連沖著宇文玨求饒道,「我……我還沒有準備好,能不能不要在今晚……」
宇文玨抱著她上了榻,隨即便傾身壓在她的身上,笑眯眯地凝著她,一臉委屈道,「娘子,今日可是我們兩人的洞房花燭之夜,你忍心讓為夫失望嗎?」
「不……不會的啊,我們既然已經成了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你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日後再補償給世子,行不行?」
宇文玨一听,有些不滿地挑起一條眉,對于她疏離地稱自己為世子感到一絲不滿,一邊動手月兌去自己身上的紅色喜袍,一邊笑著道,「補償?何時補償?過了今晚,娘子還如何再補給為夫一個洞房花燭呢?」
任乃意見示弱不行,連忙又拉著他褻衣的袖子撒嬌道,「官人,你就大人大量,滿足妾身這一次的要求嘛,好不好?」
任乃意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麼的嬌美動人,看在宇文玨的眼中,越發地覺得渾身燥熱難忍,宇文玨愛極她如此嬌美撒嬌的模樣,因為他很清楚,這樣的表情,任乃意只有在對著自己的時候才會有。
他笑著輕輕躺回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在自己的唇邊溫柔地親著,笑地一臉痞痞道,「為何娘子就不能滿足為夫今晚這一次呢?」
宇文玨一邊說著,一邊不動神色地開始一件件地除去任乃意身上繁瑣的衣物和配飾。
任乃意沒想到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宇文玨,今日會如此的執著,她心中雖然焦急,腦海中卻冷靜地思考著到底怎麼樣才可以擺月兌宇文玨的狼性行為。
過了一會兒,她美眸流轉,沖著宇文玨扯出一個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笑容,牙齒也有些打架道,「那個什麼……你……你不是說你府上還有許多的小妾和夫人嗎?你……你要是真的很想,你可以去找她們的,我……我不會介意的。」
宇文玨一听她說出這種沒心沒肺的話,心中忽然間泛起一陣惱意,臉上卻笑吟吟地凝著她道,「嗯,有道理。」
任乃意一喜,連忙打鐵趁熱道,「那……反正你有這麼多女人可以為你暖床,也不是非我不可的呀,對不對……」
任乃意這會兒只希望這個狼人可以放過自己,腦袋也開始迷糊混亂起來,一頓口不遮攔,胡言亂語,直氣得宇文玨幾乎要七竅生煙。
他有些咬牙切齒地瞪著身下這個該死地想要將自己推到其他女人床上的可惡小女人,邪邪地笑道,「大概……是對的吧。」
任乃意一听這話,越發覺得是看到了希望,剛想要從床榻上坐起身,誰知身上那該死的男人卻一點也不願意放開她,一雙大手也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做著什麼。
任乃意感覺到很濃重的一陣煞氣,她連忙輕咬著紅唇,幾乎要哭出聲,可憐兮兮地望著宇文玨道,「要不這樣,那個……我……我們商量商量好不好?你不是也有兵器行嗎?我……我教你做最先進的兵器,好不好?」
「好啊。」宇文玨慵懶地聲音在她的耳際輕輕響起,不安分的舌頭緩緩地舌忝著她發紅發燙的耳際。
任乃意只覺得渾身上下又麻又癢,隨即又感覺到身上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她低頭一眼,瞬間瞪大圓目,望著宇文玨始終不曾停下來的放肆動作之後,終于再也忍無可忍,大喊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月兌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