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雪將手臂抬起,伸出手指撩了撩眼前成片的白色霧帳,雖然四周的溫度不低,但卻也沒有高到難以忍受的程度,夏初雪看不清四周情狀,既然知道堂耀在內等候,便也只有模索著向前行去。
每走一步,周身便好似聚攏了更多白霧,霧氣似是有形一般,濕漉漉的打在夏初雪的手上、脖頸和臉上,倒是為她散了不少方才聚在體內的熱氣,頓時便覺得涼爽了許多。
目無所視,夏初雪只能憑著感覺行走,突然腳下一個踏空,眼看就要跌倒,就在這個當口,一只手伸過來托住夏初雪腰肢,接著又有一只手握住夏初雪白膩的玉手,擔憂的說道︰「有沒有摔倒?小心一些,這里有向下的階梯。」
熟悉的觸感,熟悉的聲音,夏初雪想要向後退步,卻被鉗制在兩手之間,夏初雪無奈的笑笑,堂耀對她,即使溫柔,但也夾雜著一種令她害怕的霸道,雖然想要拒絕,卻又因為那種溫柔,生出來一些不忍。
「來,把這個吃了,就能看清周圍的事物,便不至于跌倒了,」堂耀拉過夏初雪掌心,將一粒稍帶些熱氣的果子,緩慢的放到了夏初雪的手中。
白霧濃密,不要說是遠處的物件,便是近在咫尺的堂耀,夏初雪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能夠听到他說話的聲音,告訴自己只要吃下手中舉著的東西,便能視線清晰。
果子形狀小巧玲瓏,外皮帶著一種火焰的金色,果肉則是如雪潔白光滑,其中布著許多紅色顆粒,堂耀讓夏初雪連同果皮一起吃下,夏初雪便是連想也並未多想,將掌心的果子拿到嘴邊,咽到口中,吞了下去。
果皮方一接觸舌尖,便頃刻間融化殆盡,金色果皮有著一股濃烈的香甜,刺激著夏初雪的味蕾,白色果肉味道滑涼細膩,比之果皮的馥郁濃香,便是帶著一股清新爽口的淡然,夏初雪並未吃出果肉中紅色顆粒的味道,尚未經過多少咀嚼,果子好似在口中融化了一般,已然吃盡。
「好吃麼?」隨著堂耀的這一聲問,夏初雪還真是眼前漸漸分明,透過濃霧,看清了四周的景物,近在眼前的堂耀,她便看得更是明白。
驚覺他們距離過近,夏初雪本能的想要往後退去,堂耀似乎心中早就知道夏初雪想法,倒是先夏初雪一步退到一旁,拉開一個合適的距離。
見到堂耀如此作為,夏初雪倒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定是神色中表現出了疏離淡漠,這才讓堂耀有了察覺,這些日子夏初雪在司書殿中司職,于每件事情都不十分明白,在白秋意的輔佐之下,並著堂耀的寬容不問,她才逐漸的開始接手一切事務,循序漸進。
沒誰是天生的天才,從陌生到熟悉,縱然會有靈慧聰明如夏初雪這般,也需要一個時間和過程,她學的已經算是很快,可現在的這種程度,仍舊尚且未能達到堂耀對屬下的嚴格要求,夏初雪心中全部明白,所以才像如今這樣努力,一是她不想成為任何例外,要說最重要的第二點麼,打從心里,她也並不想欠堂耀太多。
其實夏初雪並不知道,她真的將情緒隱藏得十分穩妥,堂耀並不能從她的神色中辨出一分不是,他只是心中始終有愧于對夏初雪做過的諸種行為,再加上心中的愛憐疼惜,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夏初雪才是最好。
古柏青翠,立于飛瀑近旁,水珠濺落,輕描淡寫的飄到他們身邊,沒有長江大河的氣勢奔騰,倒是多了一些柔婉和雅,綿綿密密的阻斷四合,雖然涓細,但亦是淋灕酣暢。
回轉雙眸,不再看向清絕的飛瀑散珠,夏初雪嫻雅的望著堂耀,輕聲問道︰「主上,你要洛涯留在幽冥司中,到底為了什麼?」
攜著夏初雪的手,堂耀將她帶到瀑布旁的秋千架上,秋千架幾乎有兩臂之長,堂耀伸手順勢一帶,他們便一同坐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方才你吃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堂耀本是要瞞著夏初雪做完所有事情,不想令夏初雪插手勞神,可她問的竟是為何將洛涯留在幽冥司中,而不是為何允許洛涯留在司書殿內,若要編個謊話出來,其實並不很難,只是夏初雪的眼楮太過犀利,心靈也過于明澈,堂耀說過要她相信自己,便已是早就決定,只要她問,就要不欺不瞞。
方才她只想快些看到東西,也未曾疑心堂耀會要害她,因此並未去想吃了什麼,听堂耀如此這般問她,便突然月兌口而出︰「難道是炎果?」
「就算怎麼整治,落棋也是得不到教訓,仍舊還是多嘴多舌」說著堂耀伸出食指,按在夏初雪欲要張開的雙唇之上︰「不用擔心,我不罰他。」
有了堂耀的保證,夏初雪方才放心,抬手將堂耀的手指拿下,問他說道︰「听說那個炎果十分貴重,必然是鳳族的族中珍寶,主上是如何要來?又是為什麼讓我服下?」
「你懷疑我挾洛涯以令鳳主?」這話但凡有第二個敢向堂耀問出,都要事先掂量一下分量輕重,可听了夏初雪這話,堂耀仍是神色淡然,沒有一絲不快,眉目中反是帶著幾分笑意,他惟願夏初雪能夠與他傾心而交,故而換了他者,這話便是責難的質問,到了夏初雪這里,反倒是顯得親近的肺腑詢問。
「我……屬下沒有這個意思,」夏初雪說著,便想起身行禮告罪,但身子還沒抬起一毫,便被堂耀又按在了秋千上面,穩穩坐下。
「我們不是說過,沒誰在的時候,不要這些繁文縟節,你應過我的,忘記了?」每每和夏初雪共處,堂耀心中總是能生出幾次落差,前一刻還覺得她對自己親近平和,可不過只是到了下刻而已,夏初雪又要和她計較尊卑有序。
「那洛涯留在幽冥司中,和鳳族送來炎果,一點都沒關系?」夏初雪並不回答堂耀的問詢,也不想和他在此事上繞著彎子,弄得夾纏不清,也便問得直來直去。
「我料到洛涯一定會回來找你,便令白秋意將他留住,好做你的副司書,至于炎果,倒是鳳主以為我挾持了他的佷兒,自己送上門來請個交情,既然送來,我便不必推卻,那炎果是鳳族獨有的果子,族長每逢浴火重生,炎果便會同時生長,此果與天地同壽,可防範萬蠱千毒,你服了此果,我也便能夠放心。」
「副司書?主上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是在白文書或是秦文書當中任意選拔一個,何必去找洛涯來當?」听堂耀話中的意思,那炎果多少來之狡詐,夏初雪吃都吃下,那果子又是如此那般珍奇無匹,想來她也並無辦法還給鳳族一個,也只好暫且不去計較果子的事情,只是對司書殿副司書的選擇,有些不解。
「秦子沐和白秋意,其實都很好,只是,我不覺得他們十分適合,」堂耀笑著拍拍夏初雪手背,引著她的目光,去看飛瀑旁走著的一排刺蝟。
要是以往看到有動物在眼前行過,夏初雪肯定不會放過,但此時她心中有事,可就沒了去看動物的心情,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堂耀的用意,微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應該為堂耀的無微不至倍覺高興。
司書殿內的那兩位文書,要說性子穩妥辦事老實,秦子沐絕對首選,而說到心思縝密才學卓絕,又很少能找到白秋意的對手,最重要的一點即是,他們的關系十分融洽,雖說白秋意總是可著秦子沐損,十句話中難有一兩個字的好,但那也正是說明了他們十分要好的事實。
在偌大的幽冥司中,他們兩個絕對都是堂耀最為得力的助手,並且無論性情如何,終歸是忠于堂耀絕無二心,可是即使這樣,堂耀仍舊不能完全放心,仍是需要白秋意將洛涯留在幽冥司中,提點洛涯,指教洛涯,令她成為夏初雪的得力幫手,忠于夏初雪。
對洛涯示好是假,刻意尋個機會讓洛涯幫他謄抄是假,真實目的,只是為了達成想法,不留痕跡,亦是不擇手段,水滴石穿,沙聚成丘,堂耀令白秋意正在做的,無外乎是要給洛涯一個踏實的歸屬之感,甘心情願。
這下夏初雪終于能夠明白,為何從來不肯與誰交好的白秋意,願意放段,處處對洛涯照顧維護,洛涯不過是來了不足一日,與他的交情,卻像是相識好久一樣。
「主上有沒有想過,這麼一來,如果洛涯知道事情真相,心里會多難過?」夏初雪蹙起一對好看的秀眉,想起略微單純的洛涯,真心實意的心下不忍。
伸手撫上夏初雪蹙起的眉間,堂耀微微嘆息︰「我喜歡看你笑,雖然你並不常笑,你微笑的時候,總是那麼柔和,不要總是皺眉,我不許你難過。」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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