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哀眼審視著公子楚雄,雙目中流露著的是不可思議的眼神。昔日,他曾听公子楚雄言及過他的往事。他知曉,「東門」與「西門」的仇怨已經醞釀了數百年,而到了他公子楚雄這一代,本是有心化解兩門的宿怨。只可惜,他心中的一片盛世之況尚未實現,卻是先遭了小人暗算。「蛇潭」之苦,他雖挨過去了,卻是弄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麼,他要那樣苟且而活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解開昔日未解開的仇怨?可是,自從當年的「齊家慘案」發生之後,兩門更是水火不相容。他想要解開這糾纏了千百歲月的仇怨那還有可能嗎?李炎想到此處,不覺一股失落涌向心懷,讓他本就沉重的心境更增添了幾分淒然。
駭然,齊香遠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而仰頭苦笑,好是悲壯。然听他苦苦悲號︰「為什麼?為什麼被滅門的是我齊家?」
李炎與公子楚雄各立一旁,紛紛痛眼相望。但見李炎滿臉悲愴,繼而緩緩走近齊香遠,低沉道︰「齊兄,公子前輩所說的我雖不敢肯定完全屬實。但我與他相處數日,已然深解前輩的為人,齊家被滅門之事或許真的與前輩無關。」
齊香遠听言,摒卻悲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光犀利,卻是不知為何。但听得他喃喃道︰「如果有人說一直和你患亂與共的朋友是在利用你,你會作何感想?」
李炎听罷,微微一愣,支吾道︰「我……我……我會……」
「呵呵,你也拿不好是不是?」齊香遠冷笑一聲。
立于一旁的公子楚雄听得兩人言語,自知齊香遠仍是無法接受那各事實。霎時雙眉頓翹,淺淺笑道︰「看來你還是不相信老夫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老夫不明,你為何說你的父親是因這支玉笛而死?」
齊香遠冷哼一聲,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真不知!」公子楚雄微微搖頭。
齊香遠怒眼依舊,眺向那紋絲不動的公子楚雄。在公子楚雄說出「真不知」三字時,他的心里猛然愣了一下。他在回憶,也是在思索。「玉笛,為何「金匠神算」魯老哥所說的取走玉笛的人會是我的父親?又為什麼我齊家會在父親得到玉笛不久後便被滅門?那個,那個指使魯老哥到‘西門’盜取玉笛的人又是誰?他為什麼不去自己取走笛子,而叫我父親代勞?他……他……」齊香遠霎時便覺頭中劇痛,這一切的錯綜復雜讓他幾乎癲潰。只听得他仰天叫號一聲,便是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他也已經到了李宅,昨夜的銀灰月夜早已不復存在,天際呈現的只是片片白雲。他搖搖晃晃的正欲起身,卻見得雙月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雙月一瞧見他,霎時又驚又喜。忙道︰「齊大哥,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訴李炎。」
雙月正欲轉身,齊香遠連呼一聲將她叫住。但見他面上看似毫無起色,也不知怎會一夜如此。雙月早听李炎說過昨夜之事,見他這般樣子也只當是他發覺自己三年來為了報仇東奔西走,到頭來仇人竟不是仇人而急火攻心才至如此。
「哦!」雙月撅嘴,無奈的應了一聲,臉上頓時一股失落涌上。然他轉念一想,齊香遠身世可憐,昨夜更是被仇人所奚落,當下又微微一笑,樂呵呵道︰「齊大哥你傷勢初愈,不如我這就去廚房給你炒幾個小菜吧!」
「不用了雙月,齊大哥知道你關心我,但是齊大哥不餓,只要你有那份心就夠了。」齊香遠道完,臉上依舊是那副悶悶不樂的神情。
雙月一臉茫然,只得應了一聲,默默的走出了房門。然剛至院內,便瞧見了李炎。李炎立于一株玉蘭之下,瀟灑的站著,見了雙月,一股笑意瞬時在臉上浮現出來。不知怎的,雙月一瞧見李炎雙目直直的盯著他,竟然心兒瞬時發顫,面上羞紅掀起,一時不敢提步向前。
「雙月,你怎的不過來?」見她不動,李炎這才笑道。
雙月如夢初醒,顫顫道︰「啊!我……我……」
「你怎麼了?」李炎幾步跨在她的面前,忽而又笑,道︰「齊大哥醒了?」
「嗯!」雙月羞答答的點頭。
「那我去看看他!」李炎說罷,正欲上前,渾然不覺之際卻被雙月一手拽住了衣角。李炎頓時疑惑,沉道︰「怎麼了?」
「齊大哥傷勢剛好或許還要休息,我們就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吧!」
听雙月一言,李炎默默點頭。心道也是,是該讓他一個人安靜下來,好好的思考一下誰才是他的真正仇人。
「那我得去看看前輩!」李炎突地道。
雙月方還羞澀,此時听他又言要走,不禁心中憤慨,暗忖︰「李炎你個大傻蛋,就知道前輩前輩,那我呢……」
未待她言語,李炎卻已悄然離開,走的好生倉促。忽而,李炎卻又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她。雙月見他停下,心中歡喜,正欲開口,卻听李炎道︰「李將軍那邊,不如你過去一下吧,你也知道,齊大哥他……」言罷,嘆息了一聲,朝一個房間走去。
雙月聞言,更是氣憤,心中罵言又起,猛地一下扭身離去。李炎入得屋內,叫聲前輩,卻是沒有任何回應。當下往前走了幾步,恰看見茶桌之上留了張字條。他頓感驚訝,忙解下字條掀開來看。
「前輩!」只听得李炎疾呼一聲,頭也不回的就往屋外沖去。那字條在他沖出之時,早已隨意的丟至桌上,此時落桌,恰是展開著,而那上面卻是寫著「李炎,我走了」幾個大字。
李炎沖至院內,心想齊香遠有傷在身,還是不告訴他為妙。只是,想到公子楚雄此來便是為了復仇,那又會走到何處去呢?李炎心驚,不禁暗叫一句「糟糕」,直奔向院外。剛出院門,便被幾名士兵堵住,忽听一名士兵問道︰「王爺要去往何處?我們也好隨您同往。」
李炎哪有閑心與他們嘀咕,當下問道︰「今早可看見前輩出門?」
「王爺是在問公子先生?」
「到底有沒有?」
「啊!有……」一名士兵見李炎發怒,忙應道。
李炎听言,心中一沉。也不管士兵阻攔,直支開士兵,一溜煙的朝街道奔去。幾名士兵忙在後頭追趕,且听得叫喚之聲︰「王爺要去往何處?」
李炎回頭,見得眾並追來,都是氣喘吁吁,當下回道︰「你等莫追,我去往城外一趟,午時便回。」
遙見得身後士兵身影不見,李炎急忙施展「西域鬼法」,整個身形若如月兌弦之箭,一會兒躍上屋頂,一會兒跳至街頭。然他奔行之速度,卻是難言,只道是尋常人等難見著他身影。
未出片刻,他已翻牆出城。城外一切照舊,只是那氣氛卻與城內截然不同。城內所有的,是壓抑,惶恐與不安。而城外,則是舒暢,清新與自然。或許,很多人也渴望出城來,因為那城內實在是太過死氣沉沉了。可是,他們又不敢出來,因為出來便是必死無疑。對于李炎而言,他自然不會感受到這一點,他所有的,是急迫,對那個不辭而別的公子楚雄的急迫。因為,他認為他去了敵營,去找公子人雄要回當年的舊債。
荒地內,他穿行如街,杳然早已忘卻一切。他有的,只是急切。不出多時,敵營乍現在他的眼前。猛然,他卻停下了腳步。身隱一側,狐疑的打量著營內。
「怎麼會這麼安靜?難道前輩沒有來這里?」李炎瞧得出奇,心中暗忖。
大營門口幾名侍從正閑散的游走,李炎眼光終未停留,死死的盯著營內。未多時,但听得一聲衣襟帶風之聲,頓時便見得一青衫老者猛然跳下,那氣勢簡直就如下山之虎,直叫那幾名守門兵愣了一愣。
「公子人雄!他怎的這時才回營?看來前輩是沒來找他復仇。啊!那門主……」李炎甚感驚訝。
「嗯!門口有人!」但听得公子人雄輕道一聲,犀利眼光霎時射向營外丈遠之處。他輕笑一聲,緩緩上前幾步,呵呵便道︰「小子,既然來了,何不出來隨我進帳喝杯清茶?」
李炎心頭一驚,自道一句︰「他怎會發現我的?」然他心想,既已被發現,想來逃跑已是不可能,干脆出去與他大戰一番,更何況昨夜與他交手,自己也並未敗績。想到此處,李炎強吸一口大氣,猛然跳出。站身之時,卻是率先听聞公子人雄的笑語︰「原來是你?」
「是我又如何?」李炎渾然不懼道。
公子人雄面色突變,霎時壓低了語氣︰「你來作何?」
「與你無關!」李炎一想到他卑鄙的手段不覺怒涌心頭。
「哦!與我無關。」公子人雄面容緊繃,繼而忽道︰「這個人可是大唐的‘建寧王’,你們還不將他拿下。」
此言一出,門口士兵甚感驚訝,或許都在懷疑公子人雄的話語。他們雖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蝦兵蟹將」,但他們也知道,自古以來,哪有身為王爺的會親自探查敵營,更何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眾兵猶豫難決,然攝于公子人雄婬威,紛紛持起長械,如那奔流洪水,沖出營外。吼聲一片,直喝得營內一片騷亂。李炎見勢,頓時雙手提勁,手掌之中,如同兩條勁龍冒出。勁龍橫掃,猛襲來兵,群兵大愕,只覺眼前一亮,紛紛腳下、手腕、腰間,如被勁龍環繞。只在一時之間,听得慘聲一片,待公子人雄回眼之際,唯見得群兵皆以倒下,個個如同翻轉的王八,在地上張手抬腳的亂舞一番。
公子人雄雙目如炬,瞪眼李炎,問道︰「小子,想不到你的功夫真的進步如此之快!你那掌法是何人所授?」
「與你何干?」李炎道。
「哦,我差點望了,一定是他傳授于你的。」
李炎听罷,當下冷哼一聲︰「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此廢話,我可沒那閑情與你浪費口舌。」言罷,瞥他一眼,轉身徑直而去。
「這里可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公子人雄甚為惱怒,直沖上前去,驀地里就是一掌,直襲李炎後背。
李炎瞬時察覺,忙轉身,體內氣勁駭然提至雙掌,直接下公子人雄掌勁。一時之間,兩人身周土石大作,風勁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