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頓感掌中吃力,只覺公子人雄的掌勁似乎源源不絕。一波去已,一波又來,活似那深山之中的地脈之水,好似永不枯竭。公子人雄卻已瞧出李炎的面色,自知他樣色難堪,定是招架不下。當下,但听他哈哈大笑道︰「小子,昨日你不是還很凶悍的嗎?怎的今日見了你爺爺就連這點小勁道都吃不消?」
李炎心中憤慨,面色怒沉,然掌中似已真的招架不下。此時,他完全只是憑借方才的勁氣與公子人雄相抗衡,絲毫沒有動用其他招法。被公子人雄這麼一點醒,李炎心中頓悟,暗忖一聲︰「對啊!單憑力勁或許是難以勝你,倘若我用……」還沒待他思索完畢,卻又傳來公子人雄丑惡的聲笑,只見他大嘴嚷道︰「小子,你可要接住咯!」
李炎心中一沉,只覺掌中又被猛增了幾分勁道,好似掌上落下了兩塊玄鐵,竟令他雙肘不由自主的微微彎曲。李炎心中急道︰「不好,再這樣與他相拼下去,必會被他內勁所傷!」然他猛然回思,那日他與公子楚雄在斷崖之上,所習的「樂極神掌」第一招「蕩氣回腸」,那一日,他怎的就無緣無故一掌劈斷了崖邊一棵大樹?是心、勁、還是神?他愕然思索,昔日的試練之法,昨夜的猛然出招,方才的快準之勢,以及那秘笈上的圖樣詳解和修煉心法一一再現,無不觸動著他體內的每一條筋骨。
駭然,只見李炎面上容光煥發,雙掌之勢卻在緩緩前移。可笑那公子人雄面色頓沉,顯然是在暗暗吃驚,不知李炎怎的驟然現此神勁。驀然,但听得一聲大喝,李炎憤力出擊,雙掌之中似有兩條勁龍冒出。公子人雄頓然驚訝,直被震得連連後退幾步,然他步法方才穩住,正欲跺身回掌再擊,只見身周無端冒出兩條土勁,土勁穿地而出,乍然呈爆開之勢,直嚇得他又連連後退了幾步。
公子人雄漠然驚嘆︰「這,這是樂極神掌第三式‘千勁隨心’!」他儼然明白,昨夜內,李炎襲向他的掌法何故飄渺不定,令人難辨,那就是「樂極神掌」第二式「萬象虛生」。公子人雄不免驚愕,當下尋思︰當年,他與樂極教主合謀,誅殺其兄公子楚雄,然那樂極教主自視甚高,就是不肯將他本門至高武學教授于他。以至後來,兩人鬧翻,自此「西門」與「樂極教」立下「井水不犯河水」的規矩。公子人雄面帶驚色,長吸一口冷氣,心中自忖︰「想不到這與我無緣的‘樂極掌法’他竟然也學會了幾層!」
「啊!人呢?」公子人雄猛然回身,只道是自己眼花。然他定楮一瞧,卻是真的已瞧不見李炎身影。
「好小子,逃得還真快!」他憤然甩袖,冷冷的瞥了一眼倒下的群兵,道聲「沒用的東西!」這才勃然轉身朝營內走去。
李炎步法飛快,穿行如箭。眨眼間,荒草飛逝,頹廢盡消。李炎腳下的「西域鬼法」早已將他帶往數里之外,驀然停身,但見得他回顧身後,長吁一口大氣,抹抹額頭汗珠,當下自道︰「好生凶險……」然他定了定神,忽又疑道︰「唉!這公子人雄怎的沒有追來?莫不是他怕了我那掌法?」
李炎好生歡喜,面上愁雲盡消。適才實在凶險,莫不是他情急之下領悟出「樂極神掌」的第三式「千勁隨心」,將勁道擊入土層之中,勁道隨敵勁而游走將那公子人雄嚇住,只怕此時也早已被他魚肉,就連自己的心愛之人也終身難見。然他一念及心中所愛之人,卻又無端愁雲再現。他與雙月是早早相識的,兩人也暗中許下了「生死相隨」的誓言,本是苦命鴛鴦,難舍難分,可恨蒼天作怪,雙月卻是曾經刺殺他皇爺爺唐玄宗的刺客。致使,兩人不得不分開,形同陌路。而後來,他才發現,原來那單純真摯的紫石竟也莫名其妙的愛上了他,一邊是他曾今的舊愛,另一邊是為他未雨綢繆、與他患亂與共的翩翩少女。他的心在飽受著愛與憐的糾纏,倘若他與舊愛從歸于好,那對那個曾默默愛他的女孩而言,會是多麼大的打擊。假若他選擇對她的憐惜,那麼那個舊愛呢?還能再續前緣嗎?他不敢想象,也不願想象,雖然,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最愛是誰!但他幾乎變得不敢再向她表述自己曾經的愛,因為她是曾經要傷害他皇爺爺的人,因為那會給另一個弱小心靈帶來莫大創傷。所以,在他與雙月重縫的日子里,他總是對她忽冷忽熱,有時,還是那般的形同路人,上次在李宅的庭院內就是一個最好的寫實。
李炎邊回思邊放慢了步調。猛然,他從回思中醒悟過來。驚道一聲︰「啊!公子人雄竟然會相安無事!那,那門主呢?」
他當下心急,忙施展「西域鬼法」直奔城東郊外。山重水復,他縱越山路,轉眼直至城東。城東郊外,依舊是蕭索,然而這正月的氣息也越來越濃,路邊和山間樹木都已綻放了些許的女敕綠,正帶著春的生機,只是李炎卻全然不覺。
方至一片林木之內,但聞得幾聲低沉號角之聲。李炎大驚,驀然顧首望去。但听他口中急道︰「不好,這是他們發起進攻的號聲。齊大哥養傷在家,那東門豈不是危在旦夕。」話音剛落,只見得一陣黑色旋風狂刮而去,瞬時便已消失在林內。
城東,喊聲一片,雲梯橫去,叛軍此番攻勢卻是更猛不可言。那高秀岩與蔡希德自吃了前幾次敗仗之後,一直悶悶不樂,今日竟不知怎地這般迅猛,似有一鼓作氣要攻破城門一般。
兩人高坐于馬上,且听得蔡希德笑言道︰「高將軍,想不到公子先生的妙計果然有效。此番,那白衫小兒受了傷,只怕現在還在李光弼家中臥睡呢!怎知我等會在此攻城?」
高秀岩聞言,不禁呵呵賠笑,道︰「蔡將軍所言甚是,公子先生昨夜不惜冒天大危險,操控死士引出了那白衫小兒和那日的金衫男子,費了莫大周折將其一一擊傷,我們此番才會這般放心大膽的在此發起攻勢。說句實在話,倘若我們攻破了城東,那公子先生是功不可沒啊!」
「嗯!那是當然。」蔡希德聞言,面露微笑。兩人對眼一視,頓時皆是哈哈大笑。
李炎自林內奔縱而來,恰然听到笑聲,不禁愕然停步,當下一瞧,乃是高秀岩與蔡希德。想到長安與洛陽兩京的淪陷,此二人便是最大的幫凶,李炎不禁火冒三丈,徑直襲向他二人。
但聞得慘聲大作,原來是兩叛將周邊守兵竟被無端絆倒,想來是李炎那去勢所致。高秀岩、蔡希德坐于馬上,本留心前方戰事,忽听慘聲自周邊傳來,兩人不由得頓時驚訝,忙顧視身側。然只見得一道黑影,卻不見任何身形,蔡希德當機立斷,急跳下馬來,手中金彎刀早已憤然拔出,直砍向奔行而來的李炎。李炎身形雖快,但機警非常,當下駐足,掌勁駭出,猶如無形「氣龍」,所踫著此氣之卒,皆是慘叫一聲,當場倒地。蔡希德自然看清來勢,急喝一聲,連忙閃身,驀然又一刀劈出,這一刀且快且狠,若被砍著,似能削斷胳膊。李炎當然知曉他刀勢,腳下步法甚快,忙閃身隱退,跳至一片空蕩之處。驀地里,「樂極神掌」擊出,「千勁隨心」之式頓起,掌勁擊于土層之中,無形氣勁直逼向奔來之人。蔡希德首當其沖,身居前頭,「隨心土勁」駭然冒出,乍然在他眼前破土而出,且听得一聲爆炸聲響,土沫頓時亂撒一片,蔡希德被炸得滿臉是泥,滿口是土,直叫人發笑。
但見得蔡希德勃然大怒,連吐口中土沫,大喝一聲︰「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是哪里來的?」
李炎見他面相滑稽,心中甚樂,當下接道︰「小爺就是那個安祿山的克星,你且听著,我便是大唐‘建寧王’李炎。」
群兵聞言,駭然驚訝。高秀岩坐于馬身之上,听聞此言,當即喝道︰「快快將他拿下,誰能將他拿下,連升三級!」
眾兵聞言,卻是不敢相信,紛紛抬眼望向那狼狽不堪的蔡希德。但見蔡希德怒眼一掃,大吼一聲︰「你們還不快動手?」眾兵頓驚,然又攝于李炎身手太強,個個只是揚起兵器,互相張望,雖為名利所打動,但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炎見狀,不覺發笑。抬眼前方,只覺東門危在旦夕,哪還有心思在此與他等戲弄。忙施展「西域鬼法」忽的縱身而去。身後眾人,見眨眼功夫就尋不著李炎身影,個個嘴中暗叫「哪去了」,且是左顧右盼的尋找。
忽听一人大叫一聲︰「快看,他在那?」蔡希德、高秀岩以及身周所有隨從忙驅眼望去,只見得一道黑風已然閃身到了戰場之上。駭然黑風變得醒目,原來是李炎停下了身法,他那一襲青衫在極快的閃動之時也難免會被人看成了是黑影。李炎停身,舉目前方,城上之卒,或是寥寥少數,他心中大愕,當下暗叫︰「李將軍怎的這般粗心大意?明知齊大哥有傷,怎會不在城東強派人手?」
暗嘆過後,李炎心下無奈,這成千上萬的士卒怎可輕易敵過。他巡身數步,已猛力擊退數十名士兵,然倒下一批之後,另一批則又如海灘潮水,狂涌而來,打也打不退,攔也攔不了。
「不知這‘樂極神掌’中的‘千勁隨心’化作土勁是否有效?」李炎無奈的自嘆一句。
駭然,不知何時,所襲之兵竟然前後呼應,將他團團圍困。李炎放眼人流之外,卻見丈遠之處,蔡希德手中金刀正左右揮舞,士兵見著那刀勢,便按勢流走,將他死死圍住,難以月兌圍。
李炎見此氣勢,卻是絲毫不懼。「橫豎也是一死,豈可讓叛軍小瞧了我大唐皇族的威嚴!」李炎咬牙心道。當下口中默念︰「樂極神掌,勁隨心生,萬象虛無,浩氣長存,悠悠淡掌,空谷絕響,玄妙有無,蕩氣回腸,天下歸心,雙掌長嘯!」
這十句,便是那「樂極神掌」的高深口訣,或許「勁隨心生」講的就是「千勁隨心」,只要到了掌勁隨著心生的地步,那千勁自然也就隨心所用,這幾句之中,李炎已經習得了三層,分別是第一式「蕩氣回腸」和第二式「萬象虛生」以及方才剛剛悟出的第三式「千勁隨心」。
但見李炎怒眼掃視眾兵一番,驀地里,連發數掌,掌掌擊于土地之上。眾兵先前還為他氣勢所嚇到,此番見李炎不出手打人,反倒瘋狂的擊打地面,個個不禁哄堂大笑,冷嘲熱諷,以為他嚇破了膽,以致癲狂。然李炎卻不以為然,滿臉沉肅,心中靜待著群兵發起出擊,因為,此招式是「勁隨心生」,雖是勁道自他心中生成,從他手中發出,然勁氣也隨對手氣勁而動,一但勁氣覓得對手勁氣妄動,便會破土而出,化作「土勁」直搗對手。
一陣捧月復大笑之後,敵軍蠢蠢欲動。剛抬步向前,驀然土地爆開,好似無端鑽出了「地藏菩薩」向他們發起了襲擊。敵軍一陣恐慌,只覺胸前、腰部、手腕、腿部,紛紛被力勁所縛,猶如失重一般騰空而起,駭然落下,摔得慘不堪言,也如被繩索絆到了腿腳,猛然栽倒,難以起身,便被倒下的同僚壓住,叫苦不迭。
城樓之上,但聞得樓下慘聲一片,猛然冒出兩人,那是一男一女。李炎頓時望向城上,恰瞧見兩人,不禁驚呼︰「雙月!齊大哥,他們怎會……」
未及他喊道,只听得「嗖嗖」聲一片,箭雨齊襲。李炎忙閃身退避,不出三個來回,便已跳至城上。見著兩人,李炎深感意外,當下笑道︰「齊兄……」
齊香遠不待李炎說完,卻是搶言道︰「我本料到他們會出此下策,所以故意按兵不動,待他們到得城下再準備發起攻擊。誰知,賊兵剛到半途,我與雙月便听得城
下傳來慘呼。一瞧之時,才知是李兄在與他們惡戰。我那雙月妹子性子急,怕李老弟有個什麼閃失,所以我才叫人放箭,掩護你上得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