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亂歌》 第七十章 壺口堂主

作者 ︰ 朱缺

黑夜里,銀光揮灑。身後那怪異的水聲仍在嘩嘩作響,而身前那個神秘兮兮的人卻是一動不動。好似在張望著李炎,也好似在注視著水面。

李炎打量著那人,看那人相貌,或也三十出頭。只是,不知他此番無緣無故立在此處所為何事。「難道他也是‘水鬼門’的人?是為了白天那‘小水鬼’的死來找我報仇的?」李炎不由得一愣,心下忐忑不安。

「哼!有什麼好怕的,該來的都已經來了,只怕是躲也躲不掉了。」李炎一陣憤然,雙耳聆听,且听那身後湖面上的嘩嘩水聲仍在作響,來得竟是又快又猛。李炎心想,那水中之人,定是白日內被他逃了的「大水鬼」。那倘若身前這人也是他的同門,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陷入了他二人的前後夾擊之中。況且,前邊這人一聲不吭,也還不知他身手如何。自己此番又有毒在身,功力尚未完全恢復,恐怕還是要先做打算的好。

李炎想到此處,心下自道︰「我何不故作離開,看那人是何舉動呢?」忖罷,李炎不禁默默點頭,身形忽閃,直奔林內而去。閃去之時,猶不忘注視身後,看那人是否追來。可怪,李炎直去許遠,仍不見身後有絲毫動靜。驟然,李炎駐足,奇思︰莫不是那人並非要找我?可是,他若不是找我又會是找誰呢?

「啊!莫不是……」李炎心驚。忙轉身縱去,未出多時,但見銀藍交接,直刺人雙眼,此時,他已又至湖畔。然湖畔竟是那觸目驚心的一幕,且見得銀裝月色之下,猛然一只手掌揚起,那揚掌之人,竟是先前立于他身前的怪客,而那怪客掌下,竟然是跪著一人,似乎犯了什麼過錯,是在甘願受罰。那怪客手腕,不知是帶著一只什麼飾器,在揚掌的一瞬間,竟然挑逗著折射的月光,發出了一道冰冷的白芒,直刺得李炎雙目發冷,似乎一下子涼到了心底。

「啊!……」只听得一聲慘哼,那掌下之人竟然當場倒斃。「住手……」李炎瞧得悲慘,當下心喝一聲,直奔上前,一掌猛然揮向那人。那人意識,閃身而退,待立定之時,這才用冰冷的眼神瞥向李炎。李炎並未看他,只是瞧了一眼地上已絕息的那人,不由一愣,忙屈身在那人身上模索,模了半天才發現一包藥粉,這藥粉說來奇特,隨那「大水鬼」從水中出出入入,竟會沒有絲毫濕透的感覺,想來是那包裹之物是用什麼隔水的材料制成的,不然也不能有此效果。李炎拿著藥粉,連忙嗅了嗅,也不管是不是解藥,一齊盡豎口中。忽的,只覺那藥粉入口之時,竟是一股奇異的冰涼,那口中就猶如含著一塊千年寒冰一般。慢慢的,冰涼擴散,喉頭的麻木竟被那冰涼給取代。李炎吱呀幾聲,只覺喉嚨有了感覺,心中頓喜。再過得片刻,那冰涼竟也消褪,喉嚨完全恢復了那清爽自在。

李炎忽覺麻木全消,知是啞毒已解,當下喜不自勝。可是,一想到這解藥只有一包,不覺又苦從心來。唯一的一包解藥被他用了,那「小水鬼」身上或許有解藥,只是當時沒有搜他的身,現在他的尸體又已不在,可是那駱青鳳的啞毒該如何解呢?李炎心中氣恨,暗恨自己的沖動,竟然忽視了這一點。忽的,他靈光一轉,瞥向不遠處的那人,心道︰「倘若他的身上也有解藥就好了。只是,他方才還殺了這人,未必他也是‘水鬼門’的人。」

李炎沉眼望他,忽而問道︰「你為何殺他?」

那人瞧眼李炎,冷笑道︰「這乃我本門中事,與你無關。我到還想問你,為何朝我出手?」

李炎一听,心頭一緊,亦喜亦驚,疾呼︰「你果真也是‘水鬼門’的人!」

「你還知道我‘水鬼門’,那也算你有見識!」那人道完,不禁冷眼掃視李炎,忽而又道︰「哦,看你方才的樣子,想必是之前中了我門中的‘麻嗓刺筋散」。原來你就是他說的一掌震死我門中弟子的那人。」

李炎一愣,卻也不感意外,渾然不懼道︰「你門中之人,作惡多端,竟然霸佔湖泊,強取金錢,是人見了都會恨之入骨。」

那人听罷,頓時大笑,爾後便道︰「區區湖泊,又能算何?小子,只怕你今日得罪了我‘水鬼門’,日後可就不得安寧了。」

「哦!那又是怎麼個不得安寧之法?」李炎不免暗笑,自道︰「听你這麼大言不慚,難不成你家掌派之人還是當今皇帝?」

那人听言,冷冷一笑,又道︰「普天之下,五湖四海,凡是大江大河,水流湖泊,皆有我水鬼門人。倘若你要渡江,要過河,只怕也會有我門中人阻攔。如今,我只要把這‘江流湖海追殺令’放出。日後,你在江湖上便是我‘水鬼門’所專門追殺的對象。你說,你又怎得安寧?」

「‘江流湖海追殺令’!」李炎幽幽一笑,心道︰「我此次這等打扮,你‘水鬼門‘又能怎樣尋到我?」想到此處,李炎不由得呵呵一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在你們‘水鬼門’中又是什麼地位,竟可擅自掌握他人生死?」

那人眼光一瞥,甚似傲氣頓生,且听他冷笑一聲,哼道︰「這山西境內,所有的‘水鬼門’弟子,盡皆歸我統管,而我便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黃河‘壺口堂’堂主,水萬千。」

「水萬千!‘壺口堂’!」李炎面色頓疑。別說是什麼「壺口堂」了,就連這「水鬼門」他也是今日才听說。那麼,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江湖上有水萬千這麼一號人物。

原來,這水萬千是負責山西境內的「水鬼門」所有事物。這幾日,正巧縫上他到各地游收賺得的銀兩,而恰巧今夜至得這通往大同官道上的首要湖泊,本想來向門人打探一下情況,順便收了這月的銀錢。可誰想而知,方一至湖畔,便見到了這身披青袍,臉帶面具的李炎。他也不知是敵是友,便不好妄自動手。而恰時,李炎也不知他是否沖他而來,本想借離開試探一下虛實,可不料,他卻不追。直到李炎走後,那「大水鬼」才猛然跳上岸來。水萬千見只有他一人,所以感到奇怪,就問明了緣由。在那「大水鬼」的一番形容說辭之下,他自然是得知了「小水鬼」之死,也知正是方才離去的那青衫鬼面人所為。但是,在他所管轄的範圍內,怎可出了此等宵小怕事之人,他心知「小水鬼」死後,「大水鬼」定是畏懼了才遁身逃跑。所以,他也不能放過他,他平生最恨怕事之人,最敬膽大之士。就這樣,他干脆一掌就處決了他。可是,就在他處決門徒的時候,李炎卻驀然跳出,竟出手阻攔。他心自暗笑,我不去找你,你竟暗自送上門來,倒也省了我不少功夫。

見李炎听了他的名號,竟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那水萬千不覺好笑,諷道︰「怎麼?難道這就怕了?」

不想李炎灑然一笑,這才回道︰「你既有如此之勢力,何不效忠大唐,非要做什麼土皇帝呢?」

「土皇帝!」水萬千一陣詫異,忽而笑道︰「我門中人,樂得自在,只做我們自己,何言朝廷。只是,倘若哪個朝廷得罪了我們,我們也絕對讓那個朝廷灰飛煙滅!」

「哼!好大的口氣!」李炎不免心里有氣,暗罵道。然而,此刻他已知道水萬千是「水鬼門」的人,而且權力極大,自然也就知他身上帶有那「麻嗓刺筋散」的解藥。那麼,怎能將他得罪,得想盡千方百計,把那解藥弄到手,好解了駱青鳳的啞毒。

驟然,忽听李炎一笑,道︰「既然你不想為百姓造福,那我們之間的恩怨,你想如何解決呢?」

水萬千听言,呵呵一笑,道︰「我倒想听句實話,倘若我發布了這‘江流湖海追殺令’,那你會不會害怕?」他道完,瞬時投來冰冷的眼神,似在威脅一般。

「你想听我回答,何不與我立下一個賭約?」

水萬千一听,奇道︰「哦!什麼賭約,怎麼個賭法?」

「很簡單!只要你再給我一包‘麻嗓刺筋散’的解藥,那個‘江流湖海追殺令’就由你發布。日後,我便試試這刀口過活的日子,你且可以暗中瞧瞧我怕不怕。」李炎道完,不免生出一絲苦意,心中慘笑,卻是在自道︰「這也是別無他法了。駱青鳳,我此番救了你,就算是為了公子前輩洗去那‘望雲山寨’的罪孽,希望你日後莫在已血仇為念,好好的重振山寨吧!為我大唐效力。」

水萬千听言,甚似琢磨了會兒,忽而笑道︰「好個夠有膽氣,完全不是憑嘴說的,確實讓我佩服。」

「佩服!」李炎不免苦笑,然只得正聲應道︰「那麼水寨主賭還是不賭?」

「賭!當然賭了。」水萬千呵呵一笑,心道︰「普天之下,竟會有此等傻蛋,為了區區一包解藥,竟會甘願自己的下半生走上刀山火海的日子。」隨即,他橫袖一揮,自手袖中瞬時冒出一物。

李炎憑手接到,細瞧之下,才知那是一包解藥。霎時,且听水萬千狂笑一聲,道︰「只是,我尚且不知道閣下的名諱與身手?」

李炎還他一笑,道︰「在下李炎,木子李,雙火炎。」

「好!夠爽快,那且讓我來試試你的身手。」叫罷,只見他騰身而起,雙掌竟成「鳳尾型」,猛地拍向李炎。李炎暗暗吃驚,想不到此人來勢竟會是如此的凶猛。當下,集齊三分勁氣,「樂極神掌」第一式「蕩氣回腸」使出,此勢雖出,然因他毒傷初愈,掌勁發揮不出那最高境界。一掌迎向水萬千那掌勢,兩掌相合,兩人雙雙環轉而起。頓時,炸聲一片,火光亂撒,照亮兩人身周,那火光猶如墜地的煙花,美不勝收。

李炎但覺氣勁不足,那水萬千的「鳳尾雙鳴掌」也是純鋼之掌,再者,他氣勝李炎,自然是全戰也略勝李炎一籌。然李炎不甘被他挫敗,當下左掌單掌集勁,右手卻已騰出,驀然「樂極伸掌」第二式「萬象虛生」使出。

水萬千還在自笑,心道︰「雙掌尚不是我對手,竟敢單掌與我較量。」然他正樂之時,迷迷糊糊,只覺眼前一道掌勁,看不清掌法,也看不清掌勢。

「咦!怎的會看不見他的手掌……」水萬千正值疑慮,只覺胸脯一疼,竟是活活吃了李炎一掌。但听他慘喝一聲,急忙撤了掌勢,退身而去。

兩人撤掌之後,紛紛落入地上。李炎因方才一戰,精力耗盡,自是強撐著站著,也免得惹了你水萬千的笑話。

駭然,但听水萬千大笑一聲,道︰「閣下果真好身手,方才這一掌,似有似無,只叫我挨得活該。」

李炎勉強一笑,不回他話語。頓時,但見那水萬千低哼一聲,又道︰「只可惜,你我不是朋友……」道罷,不禁搖搖頭,甚似惆悵。

「或許日後我們會成為朋友!」李炎道。

水萬千一听,笑道︰「你且挺過那‘江流湖海追殺令’再說!」隨即,便是冷冷的轉身,朝前走去,忽而又駐足,微微側臉道︰「明日,江湖上,凡是‘水鬼門’的人,都會追殺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話音落盡,人已消失在銀灰月色之中。李炎望望

他走去的方向,再看看地上躺著的那人,不免搖了搖頭。「或許哪一日,我也會向你一樣的。」李炎自道一句,這才默默離去。只留得那暗自發行光的月下深潭,依舊銀藍,依舊耀眼……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安史亂歌》最新章節 | 《安史亂歌》全文閱讀 | 《安史亂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