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亂歌》 第七十一章 鳳落深山

作者 ︰ 朱缺

月色非常,時而雲氣遮掩,有顯朦朧。

李炎自得了解藥後,一路又喜又憂。喜的是駱青鳳的啞毒終于有方可解,憂的是日後自己恐怕要過上那江湖亡命的生活。然他不敢稍有怠慢,唯恐那駱青鳳一個人在樹上難忍毒傷,這才又加緊了腳步,直奔上前。

這數日來,李炎的「西域鬼法」也已經到了如火純清的地步。只是,腳法由他心神而定,似有心靈相通之感。此番,他心神不寧,優柔寡斷,是故方才步法也便跟著矯揉造作。

未多時,李炎已至那片林中,環顧身周,借著天際明月,一眼便瞧見前頭那株奇異古樹,古樹不遠處的樹身之上,軒著兩匹壯馬。李炎默默點頭,瞬時,他猛地一個縱身,便跳至那樹梢。隨即,尋枝而去,在那片枝椏密集的窩型中,儼然瞧見了躺在其中的駱青鳳。駱青鳳此刻或是睡著了,背向著他,竟是一動也不動。

李炎瞧在眼里,不免苦澀一笑,心自暗道︰「想不到在此刻你還會睡得如此的安穩?」隨即,他微微搖頭,屈身其旁。正欲將她叫醒,卻不料駱青鳳好似清醒,正緩緩的翻身過來。

李炎一愣,道︰「你一直都醒著……」

駱青鳳嘴唇一張一合,只是說不出話來,然臉上卻是帶著無限的喜悅與感激。「哦,我忘了,你的啞毒……」李炎這才慌忙取出解藥,要她服下。

駱青鳳接過解藥,眼色疑惑的望著李炎,好似有千言萬語要向他傾訴一般。見駱青鳳仍傻愣著,李炎于是呵呵一笑,又道︰「怎麼了,還愣著干啥?快服下吧!」

駱青鳳側耳微听,撇嘴一笑,忙服下解藥。未多時,她只覺喉頭冰涼,頓時麻木漸消。待她稍作調息,那喉嚨中的涼意不多時也已經消退殆盡,漸漸的嗓子便已回復了初時的清爽。

駱青鳳瞬感喉頭恢復感覺,這才忙回臉笑道︰「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

李炎瞧向她,不由得一笑,道︰「謝就不必了,這樣一來,我們也可早日離開這鬼地方,我也該去辦我該辦的事情……」

「啊!他的聲音……」駱青鳳頓時又驚。之前,他便听到了李炎的聲音,只覺得那般的熟悉。但是,那時她還以為是自己毒傷未愈所產生的錯覺,直到方才又听到了這個聲音,那便不容置疑了。並非是她的原因,而是這說話的人……

駱青鳳頓感意外,忙道︰「你的聲音……很像一個人……」

「啊!……」李炎一愣,自知方才竟然忘記了壓變自己的音色,心里大感驚慌。但听得他輕哼一聲,又道︰「我的聲音,像一個人?」他故作一副完全不解的樣子。

不想,駱青鳳听了此聲,卻是冷澀一笑,幽幽嘆道︰「大概是我听錯了吧!我那朋友早就被我一個仇人給捉走了,又怎會是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李炎不由得苦從心來,暗道︰「你到底還是念念不忘當日的滅寨之仇!可是,你哪里知道,那也只是前輩的無心之過……他……他也不想殺害那些人,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駱青鳳緩緩的坐起,靠于枝椏之上,抬頭望著明月。忽而一笑,苦道︰「只是苦了我那紫石妹子,被那該死的樂談風囚禁于高府,傻傻的等待那小子的到來……」

「紫石!」李炎駭然一驚,一股內疚之意突地涌上心頭,他暗暗說道︰「對不起,紫石,讓你為我受苦。其實,你又何苦對我如此。不,我決不能讓你再和那禽獸呆在一起。你放心,我會來救你,你等我……」

李炎忽而慘笑,仍不改那聲色。問道︰「你所說的‘那小子’又是誰呢?」其實,他哪里不知駱青鳳所說的就是他呢?只是,他為了要讓駱青鳳徹底的認為他不是李炎,所以,他不得不問,而且還得故作不知的問。

「‘那小子’……我也不知,只知他叫李炎,而且我那妹子竟是愛他愛的癲狂。」駱青鳳說完,不由得苦苦一笑。

李炎听言,心里更苦,他哪里不知紫石對他的心思。只是,在他的心里,或許早就容不下其他的女子,早已只屬于雙月一人。但是,他是王爺,堂堂的大唐「建寧王」,他完全可以納妾、納妃。只是,他不曾想過。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如今,他撇下雙月,置之不理,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那重要的事情,為的就是拯救天下蒼生。這個理由,說起來未免太過冠冕堂皇,未免對兩位鐘情于他的女子太過自私與殘酷。可是,他又能如何?戰亂紛飛的年代,敢愛就已經足夠了,而堅持要永遠守候在一起,卻是很難……

李炎听她話語,不覺嗤嗤一笑,道︰「這麼說,你們這些年輕女子果真是愛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也全然不顧啊!」

駱青鳳听得好笑,噗嗤一笑,道︰「前輩真會說笑……」

「哪里!」李炎呵呵一笑,又道︰「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追求。而我,只不過是一塊即將朽滅的老木而已。」

駱青鳳瞧眼他,又覺他話語好笑,然她一心只當他是救命恩人,哪敢再多取笑。那樣一來,豈不是在這前輩面前有失晚輩的風範!她當然不敢再笑,而是瞬間變得沉肅,問道︰「前輩此去為青鳳尋找解藥,想必又和那無恥之徒動了手。前輩可還好?」一想到那大、小水鬼白日對她的出言不遜,駱青鳳不由得頓時羞憤起來。

李炎听罷,自然不會笨到將他和水萬千打賭的事情說出。當下冷笑一聲,道︰「放心吧!那家伙尚且還不是老夫的對手。這會兒,他也已經命歸‘閻羅殿’了。」

駱青鳳一听,是喜是憤。喜的是前輩幫他除了想要侮辱她的人,憤的卻又是覺得就這樣殺了他有點太便宜他了。當下,只見她咬了咬牙,忽而臉上現出微笑,道︰「前輩,晚輩斗膽問一句,您打算要去往何處?」

李炎一愣,心道︰「我自然是要去大同。可是,我要是救出紫石,那日後豈不是也要她隨著我在江湖上冒所有的風險。那樣,我還不如不救她的好。」

李炎微微一笑,道︰「我想我們應該順路吧!」

「哦!那麼說前輩也要去大同!」駱青鳳頓時喜出望外,然喜後卻又皺下眉頭,瑟聲問道︰「前輩……可否幫晚輩一個忙……」

「你說!」李炎甚感意外,心道︰「這丫頭會要我幫他做什麼呢?」

「好,那晚輩就直言了。」駱青鳳忽的停頓一下,繼而再道︰「前輩是否可以幫我營救我那妹妹?」

「什麼!」李炎霎時哭笑不得。「紫石我當然要救,只是……」李炎忽的轉念一想,心下又道︰「這未必不是一個好的方法,這樣既可以救了紫石,也可以讓她與駱青鳳呆在一起,也省的跟著我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李炎回神,卻見駱青鳳正張眼看著他,不由一愣,問道︰「你在看什麼?為什麼要我幫你?我看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闖蕩江湖,本事也應該不小。」

駱青鳳嘻嘻一笑,道︰「前輩有所不知,那樂談風武藝了得。而且我那紫石妹子,也非要見了李炎才肯離開,身手更在我之上,我若要將她強行帶走,恐怕也辦不到。所以……」

「所以你就請我出馬,要我將你那紫石妹子強行帶走。」未及駱青鳳道完,李炎忽然接道。

「前輩就是前輩,青鳳小小計量還是逃不月兌您所想。」

李炎听罷,苦笑一聲,道︰「那你說我該不該答應你的請求呢?」

駱青鳳一臉疑惑,忽道︰「前輩的意思,青鳳難以揣測!」

「哈哈!今日天色已晚,姑娘還是睡在這樹上吧!我且下樹,到下面去休息。明早我們快馬加鞭,直奔大同。」

「那前輩是答應了……」駱青鳳忽的歡悅道。

「嗯……」李炎忙回眼瞧他,頓時嗯聲不絕。駱青鳳瞧出意思,攝于前輩威嚴,不敢多言,只得默默的躲回那樹窩。見駱青鳳乖乖的安睡,李炎這才自在的跳身下樹。忽而苦笑,心道︰「真是想不到,做了一回前輩,竟然會有如此的威嚴。可是,我這前輩的身份也不知還要做多久。」

他默默的走近一棵樹邊,忙拾起些干枝,生了火堆,這才靠于樹旁,安安入睡。

半夜十分,一聲狼號,驚醒了睡夢中的駱青鳳。駱青鳳瞥眼樹下,便瞧見了樹下的篝火,已是奄奄一息。青鳳不免埋怨,暗道︰「這個前輩,自己怎忘了加火?若是著了涼,明日還如何趕路?」

駭然,她跳身而下,至四周拾來些干柴,加于火堆之上。忽的,她疑惑的瞧向李炎,忖道︰「前輩為何要戴著這張鬼面具呢?也不知他真實面貌如何?」正想到此處,她不免上前幾步,便要去摘掉李炎那張面罩。

但是,她的心里仍是一陣猶豫︰前輩既然戴著面罩,那麼說明他定是為了避免一些江湖仇殺,又或者是有心要遠離世俗的塵煙,不讓人知道他。那麼,我這樣做定然是不對的。只是,他對我有恩,我竟連他的相貌也不曾見過,那這樣也……

駱青鳳正值左右思索。忽的,但听一陣聲響,那是李炎翻了一個身,或許還在夢中,也是尚未清醒。青鳳忽而傻傻一笑,暗道︰「既然前輩對我有恩,我就更不能擅自摘下他的面罩了。若要是被他知道,那樣,前輩雖不會恨我,而我自己也會顏面無光!」

笑罷,側眼一瞧李炎,撥了撥火勢,又跳回了樹上,躲進那樹窩,繼續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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