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乍亮。
東方的魚白肌膚甚似害羞一般,竟慢慢的變得白里泛紅。李炎早醒,閑著無事,一大早便已坐于樹旁暗暗領會那「樂極神掌」的玄妙心法。未出多時,恰見得駱青鳳駭然跳下樹來,剛一落地,便是呵呵一笑,問候一聲,道︰「前輩早!」
李炎瞧向她,頓時微微點頭。那駱青鳳極為熱情,隨即又道︰「前輩,我去撿點干柴。」
「啊!撿干柴做什麼?」李炎一愣,奇問道。
那駱青鳳呵呵一笑,道︰「自然是撿點干柴生火啦!我們總不能餓著肚子趕路吧!順便,我也可以瞧瞧這林子里有什麼好吃的野味。」她一語道完,還未等李炎回答,便是一溜煙的跑去了。
李炎苦苦一笑,望著她奔去。難得她有如此好心,也不好喚她回來。當下,又閉目神思,研習那掌法去了。未出多時,只瞧見駱青鳳笑嘻嘻的走了回來,手里竟然提著一只雪白的大肥兔。李炎听得有腳步聲,這才緩緩睜開雙目,順眼望去,恰瞧見了她,頓時一愣,問道︰「你怎的逮到了這只兔子?」
駱青鳳撇嘴一笑,道︰「那還不容易,我自小在山寨里長大,這種捕捉野物的方法自然還是有的。」
「哦,你是在山寨長大的?」李炎心里雖是一清二楚,然嘴上卻是裝的全然不知。
「對啊!」駱青鳳臉色忽的一沉,歉意道︰「前輩,還請您原諒青鳳沒有告訴您這一切。」
李炎呵呵一笑,回道︰「何來歉意?我不也沒將我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你嗎?」道完,李炎不免開懷一笑。
駱青鳳听言,心知前輩並無怪罪之意,心頭懸石頓時落下,瑟瑟一笑,道︰「前輩不怪青鳳就好,那且容我把這只兔子宰了……」
「哎……」駱青鳳正欲拔劍,卻被李炎制止。李炎望了望那只兔子,那小小兔鼻,呼吸緊促,真似受了驚嚇一般。他心中憐意頓生,忽而嘆道︰「你還是放了它吧!」
「為什麼?」駱青鳳奇問。
李炎灑月兌一笑,道︰「我身上帶了干糧,為什麼還要吃它?」
「青鳳知道,前輩是不忍心吃它…」駱青鳳忽的掩嘴一笑。
「是啊!你還是把它放了吧!」李炎邊道邊自胸襟中取出了一個紙包。
駱青鳳嘴皮一撇,一指指著那兔子。忽的一笑,道︰「好,前輩菩薩心腸,今天我們不吃你,去吧!可別被其他人逮到了!」說罷,手一松,那兔子就落到地上,豎了豎那雙長耳,匆忙的蹦跳而去了。
吃了點東西,兩人各自駕著大馬,奔馳而去。路過一條小溪,兩人駐馬,李炎忽的一愣,心道︰「昨夜那‘壺口堂’堂主水萬千說從今日起我便會遭到江流湖海‘水鬼門’弟子的追殺,也不知這小溪內會不會有他門派的弟子。」
想到此處,李炎不由得苦苦一笑,心下又道︰「看來,我雖不怕死,倒也還是怕了他們的神出鬼沒。他們,可以說比那‘西門’中人有過之而不及啊!」
「前輩在想什麼?」駱青鳳忽的問道,想是瞧出了李炎神思的樣子才出此言。
李炎微微搖頭,輕笑一聲,道︰「沒想什麼。我們還是到這溪邊休息一下,洗把臉吧!」
一听此言,駱青鳳頓時面色難堪。要知道,方才清早,找不到水源,她也確實沒做什麼梳洗。人家女兒家都是以容顏最為要緊,她當然也不會例外啦。只瞧見她微微一笑,竟率先跳下馬去,直奔那溪水邊,自手袖中掏出條絲帕,沾了點水,就往自己臉上抹去,好生歡喜與自在。
梳洗待畢,駱青鳳回臉一笑,道︰「前輩何不下馬來……」然她一語未完,霎時又想到︰他既戴著面具,又怎會在我的面前摘下面具呢?
駱青鳳不免尷尬一笑,回于馬旁,道︰「前輩竟管過去,青鳳絕不偷看您相貌。」
李炎苦苦一笑,心道︰「李炎啊!李炎。你是為了什麼,竟要弄得自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緩緩的下得馬去,正欲走向那溪水邊。駭然,自那溪畔,一叢荊棘之側,竟驀然閃出兩人,兩人中一人持刀,而另一人則是一首倒握著刀柄,一手端著一張畫紙。
且听那持刀之人冷哼一聲,道︰「大哥,應該是這人。」
原來這二人也是兩兄弟,那端紙之人正是身側那人的大哥。那大哥瞥眼畫紙,又瞧了瞧李炎,默默點頭,二話不說,收了畫紙,刀尖也已揚指李炎。
「‘水鬼門’的人?」李炎愣道。
「廢話少說,出招吧!」猛然,且听那大哥雄吼一聲,長刀直指,兩人手刀竟如冷箭般快襲而來。駱青鳳不明其故,耳听得李炎言及「水鬼門」,心知自是與昨日之事有關。然而,此刻她早已將李炎視為她的救命恩人,怎會任人傷害他。頓時,她怒涌心頭,驀然拔劍,直沖而出。嘴中叫道︰「休得傷我恩人!」,但見劍光橫掃,劍氣直襲,直劈向那襲來二人。那二人雖算不上江湖大人物,然此等簡單迅猛的劍招卻也還是能夠躲避。只見得那二人同時一躍而起,劍氣也已躲過,只劈向兩人身後荊棘,給削去了一大截。
那兩人同時一笑,均是且攻且怒,但听那大哥吼道︰「姑娘,此事與你無光,我二人還是勸姑娘早早收劍。這‘水鬼門’想必你也是惹不起的。」
駱青鳳生性好強,當下笑道︰「為何我惹不起?你們只要是敢傷害我恩人,我駱青鳳勢必與他拼死到底。」
李炎听言,不由得一愣,道︰「駱姑娘,你的好心老夫領了,只是這二人還用不著姑娘為我操心,老夫尚且能夠應付。」
「不行,前輩對我有恩,我怎可……」話語未完,手中長劍再次橫甩,且听「鐺」的一聲,長劍直擋開了那二人的來刀。
那為弟的好生憤怒,大喝一聲,道︰「大哥,這野丫頭硬是要阻攔,且容我先解決了她。」話語一出,但見他刀勢橫擺,竟是直朝那駱青鳳襲去。李炎心驚,駱青鳳的毒傷解去不到十二個時辰,只怕她氣勁尚未完全恢復。當下,腳勢分開,閃身上前,只一眨眼,便已擋在駱青鳳身前。
駱青鳳一驚,還未看清來勢,只听得前頭一聲哀號,緊接著一聲巨響,那為弟的竟莫名其妙的騰身摔至地上。頓時,掙扎幾下,口中鮮血頻頻溢出,卻已動彈不得。
「啊!原來前輩的功力竟是如此了得。」駱青鳳不免暗暗嘆服。
那大哥瞧眼地上,見得那為弟的這般慘樣,頓時怒怨奮起。手中長刀亂甩而出,呼呼數聲,只听得耳中發慌。果真亂刀如牛毛,完全看不清刀勢,更不知是何刀法。這便是雜亂無章的境界,稍不留意便會被那亂刀攪得眼花繚亂。再一個不留神,便會被那驅來亂刀給砍得血肉模糊,身首異處。
「前輩小心……」駱青鳳情急之下,狂呼出聲。
李炎自是清醒,當然知曉眼前的刀勢。且听他悲慘一笑,驀然,右掌猛揮而出,勁氣橫生,直襲向前。那日,懸崖之上,「蕩氣回腸」這一勢便是如此發出。只是,這一掌下去,不知那後果如何。
駭然,只听得「啪啦」一聲。瞬時,幾片銀白飛出,在那陽光之下,卻也閃閃光耀。就在那「啪啦」聲之後,亦听得一聲水響,眼見無數水滴濺起,弄得岸上濕了一大片。隨後,但見那大哥竟踉蹌著從溪水中爬起,手上卻已沒了那柄長刀。環顧身周,不由一愣,那水里,那地上,竟皆是銀白碎片,此時正在頻頻發光。原來,之前那幾片銀白,就是那長刀的碎片。殊不知,李炎這一掌下去,不僅是震得他落到了水里,成了「下水狗」,就連他手中的長刀也已被震得碎成了數片。
那大哥驚眼望著李炎,苦問道︰「你……你怎的不一掌震死我?」
「震死你,對我何益?」
那大哥苦苦一笑,望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弟弟,道︰「我二人今日殺不了你,只怕也是活不了。」隨即,撲上前去,直搶過那為弟的手中長刀,豎起就是一刀,直刺入自己弟弟月復內。頓時,血色橫灑,觸目驚心。那為弟的當場慘哼一聲,一口大血自口中吐出,就已氣絕身亡。
「弟弟,等我!」那大哥高呼一聲,長刀按于自己項部,頓時「 嚓」一聲,鮮血噴灑,也已絕息倒下。
「不……」李炎驚呼向前,只是這悲慘一幕卻非他能阻止。「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門派,為什麼任務失敗就得自殺殉職?」李炎悲憫一笑,再也不忍瞧那眼前悲景,忙跨上馬背,奔逐而去。
「前輩等等青鳳!」身後駱青鳳驅馬追趕,窮追不舍。
奔行數里,越過一片朦朧的女敕綠。李炎駭然駐馬,遙望著前頭刺眼的陽光,默默不語。駱青鳳匆然而至,連忙勒緊韁繩,奇問道︰「前輩為何如此慌張的離開?」
李炎苦苦一笑,道︰「曾今我是多麼的想拯救這個天下的蒼生。可是,為何只要是有我的地方便會有這些不必要的血腥?」
「前輩是為方才的事情自責?」駱青鳳問道。
李炎不語,仍舊默看前方。然那神情,卻是告訴了她最好的答案。
駱青鳳撇嘴一笑,忽而道︰「前輩,其實那些都是該殺之徒,前輩也用不著心有不安。」
「只是,他們至少還沒有做出對大唐不忠的事情。我只是惋惜,他們空有一聲本事,若是都投靠大唐軍隊,那安祿山他們又怎能猖狂?」
「前輩想得總是比青鳳遙遠,若是換作青鳳就定然不會那麼想了。我也只知道誰冒犯了我,我就要殺了他。可惜了前輩不是這大唐的將軍。」駱青鳳掩嘴笑道。
「哦!將軍!」李炎悲苦一笑,繼而又道︰「青鳳姑娘,我想我們得分開幾天。」
駱青鳳一驚,愣道︰「前輩可答應過我要幫我搭救我妹妹的。」
「是,這個你竟管放心,我說到做到。只是,我忘了我還有一點事情,須得耽擱幾日。這樣吧!你先去大同,相信最快兩日便可到達。這大同我也比較熟悉,兩日後我于高府門口與你會合如何?」
駱青鳳將信將疑,嘴皮瞬時嘟起,道︰「前輩此話當真?」
李炎
呵呵一笑,道︰「難道你不相信老夫?」
「這倒不是,前輩既有要事,那青鳳等前輩就是。好,就這樣說定了,前輩是言而有信之人,青鳳就此別過。」言罷,竟真的勒轉馬頭,便要離去。
「那後會有期了,駱姑娘!」
駱青鳳回眼一笑,點了點頭。忽的拍馬,狂縱而去。只留得李炎一人,跨著孤馬,若有所思的呆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