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驚訝不絕,不想這人竟識破了自己的謀略。
忽然,但見那白衫男子撫扇笑道︰「兄台當真好功夫。兄台水上功夫如此了得,未能加入我門派之中實乃可惜呀!」
「噢!何來可惜?」李炎笑了笑,上前幾步接著問道︰「敢問貴公子是何門派啊?」
那白衫青年听得李炎問話,忽而面容一緊,甚似思索了會兒,才笑道︰「兄台無需知道我是何門何派。只是,在下想問兄台一句,方才我那門口的守衛可是被兄台點了穴道?」
「呃!……」李炎一愣,眼光轉動。不想這白衫男子說話竟會是如此一針見血,這還沒說幾句就進入了正題。李炎心里慌亂,一來此事確實是他所為,他若回答說不是,那日後定然惹來他來笑話。試問,他堂堂一個大唐王爺怎可不光明磊落呢?這樣,豈不是大辱國體。二來,他尚不敢肯定這船上之人便是柳沉舟。倘若他回答了是,那人勢必要追問他這麼做的緣由。這樣的話,一場交戰便是必不可免了。為了他自己的名節著想,他是應該回答是的。可是,若為了避免交戈,保全性命,他便只能回答說不是。這樣,如此艱難的抉擇,他又該如何回答呢?
雖然,李炎知曉這其中的厲害。可是,為了他大唐的顏面著想,他當然要說真話了。即便他知道此話一出口,就有可能引來殺禍,他也必須回答說是。他已猜到,那船上的白衫男子早就知道了此事是他所為。再者,這夜里定然也沒有其他的生人出現。試問,那白衫男子不懷疑他又會懷疑誰呢?
李炎輕浮一笑,道︰「是我點了他們的穴道。此事在下也是有些魯莽,不知道兄台問起是否是要跟我算這筆帳?」
「呵呵!兄台言重了!」白衫男子撫扇而笑,神色仍是極為溫和。這時,只听他又問道︰「那在下斗膽再問一句,兄台為何要點了我這些弟子的穴道呢?」
李炎早知他要如此相問。當下咯咯一笑,回應道︰「不瞞閣下,我本和我妻子欲渡黃河。可是,無意間遇到了閣下的大船開來。又見這小屋門口立著些許守衛,相貌凶悍,不像好人。我怕他們出手阻攔,不讓我們過河,所以情非得已的就點了他們穴道,暗渡黃河而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衫男子稍稍頷首,只見他手中折扇連連搖晃。這時,又听他笑道︰「方才,我也只是瞧見窗前明月,一時興起才起身觀望夜色的。可是,不想正巧看到了兄台飛躍黃河而來。因此,頗為震撼。直至見兄台落于了岸上,我才敢出言叫喚。想必兄台定然已經將夫人送過河岸去了吧!」
李炎一听,這白衫男子言語極其敦厚,話中並無半點惡意。當下,立馬緩和了語氣,笑道︰「兄台猜得不錯,我夫人確實已到了對岸。只是,我回來帶走一點東西罷了。」
「噢!」白衫男子笑了笑,道︰「兄台是落下了什麼東西吧!不知,可是這匹馬兒?」
頓時,只見那白衫男子雙手一拍,船頭下方黑暗之處竟驀然駛出一匹壯馬來。那馬上前奔走,脖子上卻是系著一根粗韁,馬後兩名弟子各居一旁用力的拉扯著那條韁繩。此馬上前,那兩人甚是招架不住,牙關都已緊咬,尤是拉它不住。
瞧見愛馬被人這般虐待,李炎不由怒火涌上。駭然,一跳而起,落于馬旁。只見那兩弟子仍不放韁繩。瞥他們一眼,怒吼︰「你們還不放手?」
這一喝,聲音洪亮。兩名弟子嚇得魂飛魄散,唯恐李炎要了他倆性命。當下,大叫一聲,連忙將那韁繩拋起了丈高,轉身便朝小屋奔去。
李炎余怒未消,猛然返身喝道︰「兄台這是何意?為何如此待我馬兄?」
瞧見李炎發怒,那白衫男子當場驚慌。連連搖手解釋道︰「兄台切莫誤會,方才或許是你走了的緣故,你這馬兒竟跑到了我那故交常老先生的馬廄內尋吃的去了。我的弟子發現了此事,才告知于我和常老先生。後來,我與常老先生才出來相看。不想,就見著了我那些被你點穴的手下。」
白衫男子呵呵一笑,繼續道︰「說來慚愧,兄台竟將他們當成了強寇,此事我也就不提了。後來,我們在那馬廄一瞧,才看到了兄台的這匹良駒。常老先生一看這馬,甚為歡喜。老先生乃馬中伯樂,認得此馬啊!這可是千古難尋的好馬,這種馬是大宛國的名種,名曰‘宛天馬’。老先生甚是歡喜,于是就令人捕捉。可是,不想我用了四人齊上終未能將它制服。後來,還得耐著老先生親自出馬,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將它給捕獲。」
李炎听得頗為高興,含笑撫模著馬背。若不听這白衫男子此言,他還當真不認得這馬。心下,又是歡喜又是氣恨。正在此時,忽聞一聲大笑,笑聲無比蒼老。與此之時,那小屋內竟走出了一人來,那人白衫白發,雖在夜里看不太清楚,但听那笑聲就能識別他便是白天里的那銀發老叟。
見老叟走了出來,且是健步如飛的來至船旁。白衫男子忙回眼喚道︰「莫非常老先生也睡不著?要隨在下欣賞月色嗎?」
老叟笑而不答,直至奔到船旁。才說道︰「老朽剛在入夢,卻不想夢中見兩青年打斗。這兩青年武藝極強,年輕氣盛,斗得一發不可收拾。哎呀,不想正夢到關鍵時刻,我那兩弟子竟神色慌張的跑進屋里,可把我這美夢給吵醒了。」老叟說完,不緊哈哈大笑起來。
「哦!老先生夢見少年,看來定有返老還童之象啊!」白衫男子笑道。說完,忙展手邀請老先生上船而去。
老叟笑笑,又道︰「我還不知我那兩弟子見著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竟是那般的慌張。所以,這才出門來瞧。不想,竟看到了你二位啊!老夫頗為驚訝,實不相瞞,老夫方才在夢中所遇到的兩位青年就是二位啊!」
听了這老叟的話,李炎不由一愣,心里竟暗暗慌張起來。試問,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可是,若非是巧合,難道這老叟是有意要這樣說的嗎?那他又為何要說這夢中所見的是他李炎和這白衫男子呢?李炎甚是不解。
「老先生不是說笑吧!在下又怎會無端闖進先生的美夢之中呢?況且,這船下的兄台與老先生素未謀面,老先生何以夢見他呢?」白衫男子撫扇笑道。
李炎驚顫了一下,也插嘴笑道︰「就是啊!老先生會不會是記錯了面孔?」
「唉!不會不會!」老叟連連擺手,繼而又笑道︰「老夫我初始也不相信,直到見了你的相貌時便驚了一下。可是,轉念一想。這天下之事無奇不有,我這區區一夢又算得了什麼?因此,也便不以為然。」
「嗯!就是,老先生此言甚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啊!先生,既然你也無心睡覺,不如上船而來與我共賞明月吧!」白衫男子笑了笑,轉而望向李炎,再道︰「兄台也沒有別的事情吧?我且吩咐下人備好了薄席。不如,兄台也上來飲一杯如何?」
「不不!」李炎擺手而笑,接著道︰「我妻子獨在河畔,恐她一人害怕啊!」
「唉!小兄弟,那有何礙?你且將她接過來就是了。如今已是星空月夜,難道你還要攜她趕路不成?即便趕路,也不急于這一時啊!況且,難得今日有如此機會,老夫還有一個願望沒有實現,還想要請小兄弟幫個忙!你是萬萬也走不得的。」老叟破口大笑道。
白衫男子听言,不禁點頭。只听他又笑道︰「對啊!兄台也萬不可委屈了夫人讓他露宿山野啊!此船之上,也算寬敞。兄台如不嫌棄,那就讓我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這個……」李炎啞口笑了笑,仍是不好開口。說到底,他心里怎會不想呢?這些日子,他與紫石幾乎是每夜都露宿山中,何曾不想能安穩的睡上一覺?只是,他與這二人初道相識,總覺得有點不妥罷了。
老叟見李炎面露難色,仍有不願。當下,揮揮衣袖,笑道︰「也罷也罷!這小兄弟很是不願意,我們也不好為難他。周老弟,那我就先上來了。」言罷,便抬步踏上木梯,正要上船而去。
見老叟走了,李炎心里百感交集。不想,自己情急之下竟一下子呼了出來。「先生,先生等等!」李炎呵呵一笑,拱手施禮道︰「老先生,兄台。請待我去去就來。」
「好!兄台夠爽快!那兄台速去速回!」白衫男子笑道。那老叟此時已上得木梯,見李炎此刻回心轉意,不由也樂得眉開眼笑。
這時,只見李炎跳至一艘小船之上。解了系繩,便撐離了河岸。然後,只見他猛然朝後發出一掌。這一掌恰巧擊在河水里面,本以為這河水會被震起。可是,不想卻是恰恰相反,河水非但沒有被震起,反而竟產生了一道反力,這小船後面就如同有上百條船槳一般,硬使得小船徑直奔對岸行去。
老叟和白衫男子立于船上,瞧見李炎這等身手,直驚得目瞪口呆,贊嘆不絕。過了會兒,李炎也已行至河中,霧氣相遮,水汽彌漫,早已看不到了他身影。老叟立于白衫男子之旁,忽而轉笑為沉,道︰「舵主,為何要改變策略?難道您不殺他了?」
白衫男子搖搖頭,笑道︰「方才你做得很對。記住,待他待會兒回來了。你也只得稱呼我為周城流周老弟!決不可叫我柳沉舟。」
「嗯!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水堂主已經發布了‘江流湖海追殺令’,我本門弟子定當竭盡全力追殺他才是,可為何您又要不殺他呢?」
「常老前輩,此事是門主的決定,我也不知原因。你我都知,向來門主的吩咐我等都只能必須照做,萬不可問明理由,否則便是死路一條。」柳沉舟道。
老叟沉容一笑,道︰「那是那是!‘鬼尊’之令我等當然要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