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衫門主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對啊!他用不著李炎的提醒,他的確知道當年誅滅齊家的人並非是公子楚雄。但是,公子楚雄殺害了他的青松護法,是他「東門」的大仇人,他的心里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段仇恨。
公子楚雄的面色已經開始變得慘白了。雖然他親手封住了自己胸口的幾處大穴,但是仍有血液頻頻的溢出。
「李炎,你也不要怪他了。他要殺我有他的理由,他們三個人殺我都有各自的理由。我並不怨他們,但我只是有點遺憾,因為我到死了都沒見到自己的女兒。你且幫我問問那位傷我的姑娘,問她可否知道我女兒無淚的下落……」
听得這話,公子異頓時驚呆了。這個丑陋的老頭當真是自己的父親嗎?他在心里自問,並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他自言自語的說著,告訴自己他的父親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死去了。而這個看不清容顏的人,只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江湖浪人罷了。
公子楚雄痛苦的看了一眼公子異,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喚他前來。
李炎依舊流著淚水,道︰「前輩,您放心,您不會有遺憾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得意得瘋狂的柔兒,問道︰「柔兒姑娘,看在前輩已經到了這個樣子的份上,你……你就告訴我無淚到哪里好嗎?」
柔兒眼一白,呸道︰「他公子楚雄作惡多端,活該死了見不著親生女兒。」
「你……」
李炎極其的氣憤,忙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里?」公子楚雄無力的問。
「我……我去把無淚找來!」
公子楚雄淒苦一笑,搖頭道︰「罷了罷了!我……只怕是等不到你找她來了。」
這話一出口,听在李炎的耳朵里,頓覺心如刀絞。
「呵!大哥就是大哥!果真有自知之明!」說這話的,正是立在公子楚雄身後的公子人雄。
「對啊!我確實有自知之明!」公子楚雄停頓了一下,咳嗽了一聲,又道︰「只是你,離死期不遠了也還全然不覺。你說,你有自知嗎?」
「哈哈哈!」公子人雄驚異一笑,道︰「我離死期不遠?我看你是說你自個兒吧!你都是要快死的人了,用不著嚇唬我。」
「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說,我為什麼要嚇唬你。你若不信,且看看你自己的手掌吧!」
公子人雄眼露異色,心頭震了一下。他翻掌一瞧,頓時大吃了一驚。
「怎麼會……」
只見他手臂之內,竟有一條黑線竄生。黑線看似恐怖,早已順血脈而上,延伸到了肩頂。
「你……你對我下了毒?」他指著盤坐的公子楚雄道。
公子楚雄搖頭一笑,盤著的雙腿微微顫了一下。只听他有氣無力的道︰「不是我下的毒,而是你中毒全因你自己。你還記得當年你是如何將我打下‘蛇潭’的嗎?呵,我在蛇潭里沾滿了奇毒,可是我卻沒有死。我常年靠著自己的功力和山間的藥果才勉強鎮壓住片刻,卻還是時常的發作。每每發作,必讓我穿心刺骨、奇痛難忍,非要靠殺生才能得以渲泄。」
他閉目一笑,接著道︰「方才你那一掌,正巧打到了我背部‘肺腧穴’上。轉而我運勁之時,體內有毒氣泄出,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傳入了你掌中。你一無過人內勁,二不知這鎮毒藥果,所以我說你離死期不遠了。」
這話一出口,公子人雄臉色乍變。突然,他竟狂聲大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會怕死嗎?哼,我就不信我解不了這毒。」說罷,他竟一躍而起,展步便要逃去。但是,他終于感覺到吃力了,心頭隱隱的痛了一下,就如一把利刃狠狠的插進了心窩一樣。他明白,他已經奇毒攻心了。
「去哪?」金衫門主忽而閃身將他擋住。
公子人雄異目看他一眼,道︰「你想要阻攔我?」
「不!」金衫門主搖搖頭,說道︰「我不只想要阻攔你,而且還要殺了你。」
「你……」
公子人雄一動怒,只感心口巨疼,立馬按住了心窩。
「你竟言而無信,你還……」
公子人雄話還沒有說完,金衫門主已然前襲。好一招「大鵬展翅」,只見金袍抖動,听得風聲呼喝,隨即他左掌五指半合,恰一看時,好若一只「蛇頭」。這「蛇頭」以閃電之勢攻下,劈風斷氣,猛不可言。
「啊!這是……」公子人雄眼如魚目,瞪得老圓。
他來不及還手,只是退身。「西域鬼法」無形無蹤,果真跳縱自如。金衫門主淒然一笑,雖第一招攻勢未能得逞,然依舊緊追不舍。
「你真想要對我斬盡殺絕?」公子人雄勉強喝道。
「你也清楚,當年滅齊家的人是誰!我怎能對你手下留情?我與你合作,也只不過是想將你兄弟二人一同殲滅罷了!」
門主單腿一拔,躍縱而上。金袍飄蕩,悄然落身之時雙掌合十擊出一掌。這乃「十字連環掌」,發掌之時變幻莫測,雖形如「十字」,但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因此,其掌勁也可由四方而聚,合擊于一點。
公子人雄心跳不已,他艱難的提起內息。突然感覺身周有四股風勁竄來,忙以「罡元之氣」護身。可是,這「十字連環掌」掌勁厲害非常,加之他本身中毒,氣息一遇狂勁立時便被攻破。瞬時間,幾股狂勁竄入他體內,他的面上、手臂上、脖子上陡然間青筋突伏,亮得可怕,就好像即將爆裂一般。
眾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安慶緒更是嚇得掉了魂兒,只是腦中還有幾分清醒。忙顫聲飭令兩旁道︰「來……來人。快快將公子先生救出來,順便……將將那金衫人拿下。」
侍衛得令,膽顫的奔將過去。紛紛嘴里緊吸著氣息,小心翼翼的靠近公子人雄。
「先……先生……」
孰料,公子人雄竟是渾身一顫,長發突然豎起,全身的衣物也飄蕩了起來。眾侍衛嚇了一跳,連忙退去。可是,只覺身不由己,身體如被磁力吸附一般,便統統向公子人雄靠去了。
侍衛們大驚失色,慌亂的叫著。這時,只听「 」一聲,恰見得這些侍衛如同死物一般,竟當場橫飛而去,跌至了地上便一動不動了。侍衛死了,統統死去了,竟都是筋脈爆裂而死的。
然後,公子人雄笑了。奇怪的是他臉上方才還突起的青筋此刻卻突然恢復了初始般的平靜。
金衫門主吃了一驚,道︰「你竟懂得‘扭轉乾坤**’!」
「呵!怎麼,很意外嗎?」這公子人雄得意的一笑。
原來,方才他正是用了「扭轉乾坤」將自己體內越發膨脹的勁氣全部發泄到了靠攏他的侍衛身上。這樣一來,侍衛反因勁氣旺盛,氣門爆裂而死,他自己卻可相安無事。這一招,真是卑鄙無恥。
金衫門主雙眉上翹,立時說道︰「你可別得意,你雖以‘扭轉乾坤’破了我的‘十字連環掌’,但你可不要忘了,你體內可還有毒未解。」
公子人雄听得面容緊繃,他默默瞟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突然,眼里現出了驚異之色。似乎,眼前少了個什麼人。
「咦!那小子到哪兒去了?」他嘟噥了一聲,左右張望著。
或許,他還全然不知,就在他的眼前,有很多雙眼楮都在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將會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猛然間,一股鑽心似的疼痛。痛意幾乎傳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身子就像是被人活活剝去了皮囊一樣。只是,那是突如其來的痛,致命的痛。那是一柄匕首,玉笛里拔出來的匕首,已經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背部。
他反過臉去,顫顫的雙手集齊了體內最後幾絲勁氣。反掌劈出,身後的白衫人沒有躲避,拔出了匕首,再一次捅入。自然的,他的胸膛也被這一反掌猛擊了一下。口中鮮血流出,滴落在他潔白的衣衫之上,白衫剎那間便被染紅了一大塊。紅得好似一朵花,好似一朵血色生成的花,詭異而恐怖。
「啊!齊大哥……」
「香遠……」
這是李炎和金衫門主的叫喚。原來,這用匕首刺殺公子人雄的白衫男子便是齊香遠。
公子人雄猙獰的面孔已然扭曲得不成樣子,看起來極其的恐怖。他滿嘴含著鮮血,就好像是一只吸血的魔鬼。
「臭小子,你……你這是自尋死路!」言罷,又一掌拍出,復又擊在了齊香遠的胸膛之上。
齊香遠挺起了內勁,勉強沒被震飛。他含血大笑,白齒也已被鮮血染紅。
「哼!公子人雄你納命來!」
金衫門主一聲大喝,已然跳將起來。單掌「排山倒海」之勢的勁氣瞬涌而出,「啪」一掌,公子人雄被震出足足丈遠。然後,只見他口中大吐了幾口鮮血,干咳了幾聲,便已抬不起頭來。他四肢微顫,雙目死死的盯著地板,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香遠,你還好吧!」
金衫門主扶住了差點就倒下的齊香遠。這時,李炎也奔了過來,嘴中呼道︰「齊兄,你……你怎可這般魯莽?」
齊香遠苦澀一笑,看了看盤坐在地的公子楚雄。問道︰「李炎,你說我也會跟他一樣留下遺憾嗎?」
「你……不會的。」
李炎的心里百受煎熬。眼下的兩人,一個是對他有授業之恩的人,一個是和他患難與共的好朋友。如今,這兩人或許都會在他稍不留意的時候就會死去。他的心能不難受嗎?
丈遠處,猛然間傳來一陣悲泣。那是公子異,他在落淚,也在叫喚,叫喚著他的叔父公子人雄。公子人雄死
了,真的死了,是被齊香遠親手殺死的。十五年前,他欠下了齊家一筆血債,今日終于以命償還了。
「李炎……你過來,我還有最後幾句話要對你說。」
李炎抹去淚漬,奔到公子楚雄面前。含淚道︰「前輩,您請說!」
公子楚雄勉強一笑,道︰「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情你能辦到嗎?」
「前輩請講,只要我能辦到一定為您完成。」
「好,很好!」公子楚雄又咳嗽了一聲,笑著道︰「第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放過公子異一條生路。」
李炎看了一眼公子異的背影,沒有多猶豫,點頭答應了。
「這第二,就有點為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