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亂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去何從

作者 ︰ 朱缺

綠葉叢生、光線微茫。這並不是一個充滿喜慶的日子,可是樹林中的這個女子卻是身著了一身紅衫。紅衫確實是拜堂成親用的紅衫,那紅像是火、可無形之中更像是血。

她的臉上掛著笑。只是,她的心里就一定很歡喜嗎?

她緩步向前,一步一步的走著,幾乎可以看清她每一步的步伐,步起與步落。她這是在干什麼?難道是在等待一直尾隨于她身後的那個男子嗎?

身後的那個男子,總是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知是害怕還是有其他的企圖。

終于,她駭然駐足,反身冷冷的道︰「樂談風!你一直跟著我作甚?」

樂談風嘻嘻一笑,不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柔兒姑娘,你這是要去哪里啊?」

柔兒眼一白,盛氣道︰「我去哪里還用得著向你匯報嗎?我可告訴你,別在心里打本姑娘的主意,小心一個不留神我叫你不得好死。」

「嘿!姑娘說的是。」樂談風很知趣的笑了一笑。

他挺直了身子,忽然掏出了一柄折扇,頓時搖著嘆道︰「哎!都怪我自作多情。也罷也罷!」

柔兒無心跟他斗嘴,一扭嬌軀便轉身而去了。

她該何去何從?她該再做些什麼事情呢?大仇已報,只是還有一點怨恨始終埋藏在她的心里。她還記得,自己是如何來到長安的。當初,在「天羅山莊」,李炎和紫石無情的拋下了她。于是,她晝夜不眠,翻山越嶺,終于在黃河「飛澗渡」追上了他倆。可是,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來了,她心里有恨,恨李炎的言而無信。她要報復,借機報復。

她憑著自己多年苦學的易容術,換作了一身男裝。于是,她暗中混進了柳沉舟的船艙。在船上發生動亂的時候,她盜走了李炎的武功秘笈。應該說,那是屬于她父親的秘笈。而她拿走也並不屬于盜,只是取回。

再後來,她來到了長安。她不信自己尋不到公子楚雄,更不信憑自己一路上勤習那套「樂極神掌」再加上多年的所學會殺不掉公子楚雄。

她在長安城內到處散播謠言,說了公子楚雄的種種壞話。她想將他激怒,希望他能出來與自己決一死戰。可是,事與願違。她等來的不是公子楚雄,卻是狡猾而奸詐的公子人雄。

她還記得,那是在長安皇宮內。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受邀來到了「太極宮」的殿頂之上。然後,卑鄙的公子人雄向她說了他能幫助她殺死公子楚雄的計謀。

她沒有猶豫,很毅然的答應了。在計中,她很膽大的假冒成無淚,假冒成即將成為安慶緒的新娘。可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她在寢宮內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自稱是齊香遠而她卻並不認識的男子。

齊香遠霸佔了她的唇。她沒有拒絕,因為她看到了房梁上的公子人雄在向她眨眼。直到安慶緒的到來才使她得以解月兌。可是,安慶緒比那齊香遠更壞。他要霸佔的不只是她的唇,而且他還要她冰清玉潔的身子。

她拒絕了,就在要出手的時候猛然間齊香遠從屏風後跳出來給了安慶緒一掌,遂如風一般逃去了。

這就是在她與安慶緒婚前所發生的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她為了報仇,付出了她的吻。最終,她得手了。改頭換面的公子楚雄當真以為她是無淚,才會出手救她。可是,她卻以他女兒的名義、他女兒的面孔殺了他。

「你很自豪嗎?你已經殺了勝過你數十倍的仇人!」她在心里自己問了一句。

可是,她搖頭了。是不自豪還是不知道?

她依舊放步走去,林子里感覺有點讓人窒息。身後,卻突如其來的傳出一身呼喚。听聲音,是一男子,或許很有可能是樂談風。

她不理會,嘴唇一翹,哼道︰「該死的家伙,又不知在布置什麼天羅地網,想引我上當。」

柔兒的眼里忽然露出了幾分鄙夷之色來。在她的眼中,樂談風只不過是和安慶緒一樣的貨色,成性,且卑鄙陰險,她無論如何也是不會上他的當的。

呼喊聲依舊傳來,似乎並不遙遠。柔兒一听就很繁瑣,立時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塵土與早年的落葉已經混合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土還是葉。

可是,當她無意中踏過一層落葉的時候,竟覺腳下一軟,整個人便落了下去。

這是一個陷阱,里面布滿了繁密的尖刀。或許,是史思明留給郭子儀大軍的禮物之一。

柔兒憑著敏捷的身法,雙手攀在了土壁之上,才勉強沒有遇害。可是,陷阱的口子上這時又無端的從樹上落下了一張網,網上帶著細刀,若沾在人身上,勢必要被割得遍體鱗傷。

她雙目死死的盯著那張落下的大網。她以為,自己這次是必死無疑了。往下再落半丈,便會被亂刀刺死。可是往上,就要被那張大網上的細刀給割得傷痕累累。甚至,很有可能連自己的容顏都會毀掉。她若連容顏都毀了,那還不如就干脆死掉算了。

她淒苦一笑,本想松開手,落進刀身中一了百了。可是,偏偏老天又給了她生存的希望。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是他,那個她一度厭惡的男人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落下的那張網。然後,他伸手將她狠狠的拽了上去。

她看著他,身上被那張網上的細刀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殷殷鮮紅染紅了他那身潔白的外衫。俊秀的臉上也被細刀劃出了幾道深深的傷口來,或許,這會使他終年留下傷疤。

「你」柔兒並沒有被感動,冷笑道︰「你是個笨蛋嗎?誰叫你擋住那張網的?本姑娘可不會領你的情!」說罷,眼一翻,冷淡的轉身離去了。

樂談風訕笑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在想︰如此倔強的女人,我為何還要從皇宮內跟著她出來,還要舍身相救?

柔兒的心更加的繁重了。在她心中,對樂談風的厭惡早在大同就已經產生了的。那個時候,樂談風終日纏著紫石,可是他心里知道紫石明明不愛他,她卻就是偏偏不肯放手。今日的事情,他救了她一命,可是她不願對他說謝,因為他始終不想對這樣的人禮貌和謙遜。

但是,她行動上是如此的冷淡,可心里竟也有絲毫的感動了。只是,她不想他知道她也會被人感化,尤其是像被他這樣的人感化。

柔兒默默的吐了口氣。她細細的聆听,身後依舊是那熟悉的腳步聲。

「為什麼?為什麼會救我的人是你?」她有點不相信命運的安排。

郊林廣闊,時有緩坡。柔兒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了上去,身後的腳步聲就在此刻忽然打住了。是樂談風走了還是樂談風停下了步伐?她很想回頭看看,看看他是否是那樣的執著。但是,她又情不自禁的害怕自己在回頭時會看到樂談風那張無恥的笑臉。

她默默一笑,只是緩緩的停住了會兒。然後,她依舊沒有回頭,帶著初始般的堅決繼續向前走去了。

林深不見底,鳥鳴難止聲。

柔兒忽然覺得無聊,猛然騰身飛起,就在那樹梢之上,迅猛的捕獲了一只小鳥。這小鳥或許已是驚嚇過度了,或許它還不知自己是如何落在了她的手里的。

「鳥兒,你怎麼就不嘰嘰喳喳了啊?」柔兒輕指撫模著長滿了絨毛的鳥頭,甚是無比的愛惜。

可是,這只鳥偏偏就是不叫,這倒叫她好生氣悶。柔兒不由雙眉一緊,嘴唇也翹了起來,道︰「你個小家伙,就連你也要氣我。」

「呵!柔兒姑娘和一只區區小鳥發生麼悶氣呢?快瞧,我為姑娘帶來了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了樂談風的聲音。

柔兒回頭,拋開了小鳥。那鳥重獲自由,一下子便展翅高飛而去了,叫得無比的歡快。

「兔子!你是在哪里捉來的。」柔兒十分驚喜的道。

然他一瞧見樂談風臉上的流光溢彩,頓時興致又降了下來,冷冷的瞥他一眼,忙別過身去了。

「姑娘不喜歡嗎?」樂談風奇問。

柔兒不答,依舊背對著他。

這時,樂談風忽然一笑,道︰「姑娘真不喜歡啊!那就好了,現在已近傍晚,我且將這兔子給宰了,當作我的晚餐。」

听得樂談風要殺那兔子,柔兒頓時回過身來,忙上前搶了兔子,抱進懷里氣道︰「你休得宰它,不然我先宰了你!」

「呵,姑娘宰我做什麼?我的肉又不好吃!」樂談風樂道。

「你」柔兒氣得雙頰發紅,雙腳狠狠的砸了一下地,罵道︰「你這人真是無恥,我不跟你說話了。」隨即,便抱著兔子朝前走去了。

「姑娘!等等我。」身後,樂談風依舊尾隨而來。

兩人一前一後,快行于林子內。這時,忽聞左側傳來了一陣哭泣之聲。這哭聲像是有人在悼念死者一樣,哭得十分的哀傷。

柔兒一愣,心道︰「這會是誰呢?竟哭得如此的哀傷!」

她轉身向林子的左側默默走去,越過層層的樹木,眼前的綠葉移開。恰見得這林內有一塊露天的土地,土地的四周是樹木環繞,而這塊土地就像是一個天井一樣,隨時隨地可仰觀天際,白晝時可受陽光滋潤,夜間可獲月光精華。

柔兒驚了一下,只見這塊土地之上此時已經立起了一座墳冢。這是一座新墳,土胚都還是泥黃色的。這新墳的前頭此時正跪著一人,那人身披麻孝,正抱墳痛苦不已。

「啊!是他,公子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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